第99章 喜宴當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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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臨近黃昏,籬笆小院的梨花開了小花苞,像是在和掛在樹梢的紅燈籠爭顏色。
    平日清靜的小院裏此時張燈結彩,人滿為患。
    院子裏裏外外擺著圓桌子,桌前坐滿了人,紛紛舉杯暢飲,一時忘了今日的新郎官是妖。
    淩奈穿著喜服,拿著酒杯敬酒,模樣乖巧。
    “你啊你小子,你把我客棧都毀了嗚嗚嗚……我停業了好幾個月,你這壞小子……”老板拉著淩奈的領子,一邊哭,一邊不忘往嘴裏夾一塊肉,“賠的錢不夠我啊,你趕緊給錢!”
    旁邊的人看著淩奈的臉色,拉扯老板:“大喜日子你哭什麽哭,當心被肉噎住!”
    “大喜日子啊……那你明天給錢!明天!”
    “淩奈趕緊去那邊了,這老小子喝多了,夠哭一壺的。”
    “沒事。”淩奈小聲說了一句,拉正衣服,走到下一桌。
    蘇驚棠坐在梨樹上慢條斯理啃咬豬蹄,哼著小曲晃動小腿,一臉愜意:“成親這麽熱鬧啊……”
    “你怎麽在上頭?”蕭景珩和禦史坐一桌,聽到聲音後,忍俊不禁問她。
    “他們要喝酒,我不想喝酒,等他們喝完了我再下去。”
    “你要吃肉脯嗎?”
    “嗯……有點膩了,改天再吃。”蘇驚棠搖搖頭,身後襲來一陣輕風,她回頭看去,溫尋站在院子外,對她笑著勾勾手指。
    她白了他一眼,不搭理。
    溫尋強顏歡笑,在半空寫了一行字推過去。
    她抓住那行字,上麵寫著:出來玩,有東西給你。
    燈籠的暖光打在溫尋臉上,顯得他笑臉更加迷惑人,不停勾著她過去。
    那就……去看看吧。
    蕭景珩在幹淨的碗裏夾了幾個肉丸子:“你把這個給蘇姑娘遞上去。”
    “陛下,蘇姑娘剛才走了。”
    碗裏的肉丸子還冒著熱氣,蕭景珩的笑容已經冷卻,他看到蘇驚棠不情不願跑到溫尋麵前,溫尋一臉神秘拉著她跑開。
    相比燈火通明的前院,屋後漆黑一片。
    蘇驚棠聽著身後的喧鬧聲、身前的風聲,還有身邊緊張的呼吸聲,不由也緊張起來。
    他莫不是想趁這次機會也和她入洞房?在外頭?不好吧?
    先不說名不正言不順,單單說這種行為就十分大膽。
    “你……”蘇驚棠緩緩開口,眼前忽然一亮。
    她抬頭,看著樹上數不清的孔明燈中驟然亮起,被風托舉,慢慢上升。
    周遭變得明朗,視野逐漸開闊。
    “當初在萬妖寨,我見你懵懂遲鈍,怕你上當受騙,覺得你離不開我,離開我就會被人害死,現在想來,是我為離不開你的自己找的理由。”溫尋手掌攤開,每說出一句話,就有一盞孔明燈上亮起金色的字。
    他耳朵紅得發燙,一動不動望著天邊:“以前在萬山時不知何為喜歡,由著性子來,常常氣哭你,又懊惱不及。我活了大幾千年,從未說過‘喜歡’,也有許多話難於啟齒,今日都寫在孔明燈上……”
    蘇驚棠看著其中一盞燈上寫著:願年年歡喜勝今日、愛你勝今日。
    那個“愛”字歪歪扭扭,似乎能看出寫這個字的時候,提筆的人有多別扭。
    “我怕我再不說出口,你就要被別人的甜言蜜語騙去了。我不會說好聽的話,但好聽的話我隻會說給你聽。”溫尋側頭看著她,看她雙眼明亮,看她笑容無雙,看她眼中映著萬千妖火,看她似風似月,又恰如夏日啟明,格外璀璨。
    “我心悅你,定不如你愛你自己,但會如我愛我自己。”溫尋望著天際,偷偷拉住蘇驚棠的手,指腹滑過她的肌膚,愛不釋手。
    她笑意盈盈看著他,臉紅得如喜房裏的燈籠,滿眼都是麵前這個羞赧卻又勇敢的少年。
    他捧起她的臉,在她唇角輕輕一吻,嘴裏帶著淡淡的酒氣。
    “為什麽要親我呀?”她眨眨眼,拉長調子。
    “因為悅你,情難自已。”他嗓音低沉,摟住她腰身,深深吻住。
    遠去的孔明燈投影出他們重疊的身影,仿佛在告知著來者他們的親密無間、難舍難分。
    小道上,一道身影悄然離開。
    原來她並非不情不願,而是口嫌體正直,和心儀男子之間才有的小趣味。
    院子裏的客人看著漫天孔明燈,以為是淩奈特意為南繡桐安排的,皆誇南繡桐選了個癡情種。
    宴席末了,眾人吵著鬧洞房。
    溫尋牽著蘇驚棠姍姍來遲,後者直奔喜房外,和眾人一起貼著門聽牆角,還招呼溫尋一起。
    “你還說做人要矜持,你看這些人,貼在別人房門口聽人家洞房,一點都不矜持。”蘇驚棠和溫尋咬耳朵,溫尋笑著點頭連聲附和。
    屋子裏淩奈僵坐在南繡桐旁邊許久,蓋頭揭了合巹酒也喝了,漲紅著臉不敢動。
    南繡桐掩唇一笑,過去拉開房門:“好了,諸位都散了吧,否則我家夫君要打坐一整夜了。”
    “淩小子還害羞了,到塢縣這些年光長本事不長見識可不行啊!”
    “哈哈哈……再怎麽都是個毛頭小子,你以為像你一樣閱女無數來者不拒啊?”
    “去去去,說誰呢!”
    一行人插科打諢,走出了院子。
    蘇驚棠見眾人散了,也拉著溫尋走了。
    客人陸續回家了,蕭景珩站在馬車旁等著,見蘇驚棠跑過來,剛要迎過去,想到先前看到的那一幕後,又停下了步子。
    “誒?蕭景珩你還沒走啊?你身為皇帝來參加一個小捕頭的喜宴已經夠奇怪了,現在其他客人都走了,你還在這兒,莫不是在等我們?”蘇驚棠沒心沒肺地問道。
    蕭景珩無奈笑:“是在等你,明日朕要離開塢縣了,有幾句話想對你說。”
    蘇驚棠大方點頭:“我明天也要離開塢縣了,有什麽你盡管說。”
    “你以後要是後悔了,就來皇城找我。”蕭景珩瞥了溫尋一眼,遞給蘇驚棠一枚玉管,“男人善變,死物不會。”
    溫尋笑懟:“凡人才是最善變的,妖隻有一顆心,凡人有八百個心眼子。”
    “這不太合適……”蘇驚棠輕推蕭景珩的手。
    “你怕溫尋生氣嗎?妖沒有那麽小氣吧?隻是朋友間的一個信物,也是朕對你的承諾,僅僅百年而已,百年之後朕就不在了,就當它是朕來過塢縣的證明吧。”
    “那好吧,我替你收著,以後還給你?”
    “請驚棠姑娘替朕好好收著。”
    回家路上,溫尋冷著一張臉,仿佛別人欠了他八百萬。
    蘇驚棠手指戳了戳他:“生什麽氣,蕭景珩是哥哥的朋友,司命說了,他拿我當親妹妹對待,這次說喜歡我,肯定是因為見了熟人,生了錯覺,等他醒來就會釋然了。”
    溫尋黑臉:“就怕等他醒了更加難纏。”
    蘇驚棠捂著嘴,神情誇張:“誰有你難纏?你可是大蛇欸!”
    溫尋忍俊不禁:“蘇驚棠,你總是讓我生不起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