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少年懼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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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開盤,陳露凝與寂敘和尚之前的賠率為一比二,倒是也沒有太過誇張。
這位化名語飛流的雷行三皇女在先前的多場比鬥中都沒有展現出過於離譜的戰鬥力,每一場都打得旗鼓相當,贏得恰到好處。
隻有真跟她動手的人才會明白有多難受。
盡管如此,閑人賭客們還是不太願意相信名不見經傳的寂敘大和尚。畢竟今年的外地人實在是太猛了,而且他也是先前被楊禦成上演了一出一打四大戲的背景板之一。
事實也確實如眾人猜測一般,奇跡與爆冷可沒有那麽容易發生。
不談大會對於八強首場比賽的渲染有多麽費心,也不論大家有多高的期待值。
三皇女殿下可是很忙的…
一腳,就一腳。待主持人與主辦方高層念完冗長的開場報幕,待獵脊山主王傑雲注意到台下少女煩躁的臉色所以早早結束致辭環節光速開溜等等複雜的形式主義環節結束,陳露凝動了。
倩影的步伐與鑼鼓同時奏響。
寂敘大和尚甚至都沒來得及立掌俯身誦唱什麽“我佛慈悲”之類的動手台詞,就已經攜著巨大的勢能飛出了龍驤台。
大黑耗子一般的肌肉武僧越過甲板,越過海麵,越過龍驤台外圍的加固堰強…
館主,我這算殺青了吧?
大和尚飄在海麵上鬆了一口氣。另一邊陳露凝足尖落地一撩頭發,走著驕傲的小貓步一扭一扭地走進了選手出入的通道。
懶得再演了,工作要緊。
第二場就比較誇張了,顧生平與洛極乾的對戰賠率來到了三百比一…
簡單來說,丟進去一兩銀子,若顧生平勝過洛極乾那你就能淨賺二百九十九倍,偏僻地區的一套房子就這麽賺出來了。
若是別人上場倒還能有些微弱的希望,可惜,那是小劍神。
顧生平算是把生平所學渾身解數都使出來了,法寶靈氣不要命地往上招呼,甚至還自虧氣血搞出來一座什麽什麽萬什麽大陣…
對此,小劍神的評價是:“你很不錯。”
指撫劍柄,洛極乾躲都不帶躲一下,一邊揮手蕩開對方砸下的諸多精密布置,一邊筆直地向著位於陣法中心的目標走去。
咚,一指輕戳胸口。顧生平瞪眼張嘴硬撐了三秒,啪嗒一聲倒在了地上。
藍莓山的劍修需要特意去學習什麽身法秘術之類的傍身手段麽?
不需要,一劍足矣,要麽生要麽死。
楊禦成倒是坐在觀眾席上抱著膀子看出了些許端倪。洛極乾這一招並非依靠指力,也不是什麽截穴之類的特殊手法。
他從劍柄之上“借”到了一絲微弱的金光劍意,由此以指作劍,淩厲非凡。
洛極乾的劍並不是什麽神兵利器,隻是一把布滿傷痕的破爛鐵劍…那麽這一絲劍意是從何而來的呢?他又為何要多此一舉呢?
神劍訣,確實有必要琢磨琢磨。
第三場倒是精彩非凡,餘複載與勞止澤奇招迭出火熱碰撞。兩人足足打了半個時辰,直到最後雙方都筋疲力盡無以為繼,餘複載才靠著兵器之利以微弱優勢獲勝。
不過楊禦成沒去看,他睡過頭了。
觀眾們對於最後一場比賽並未抱有過多期待,或者說大多數自覺比較懂行的分析者都認為這會是一場毫無懸念的勝負。
經過一場碾壓式的一打四,本就名聲在外的楊禦成此時於眾人心中那都是直接去對標小劍神然後惜敗的超級天才了。
桑原小子呢?再厲害能厲害過四個人麽?
一比二十,相當保守。
“呼…”靜坐屋內,楊禦成深深吸了口氣,睜開雙眼望向門口。
咚,咚,咚…咚咚。
聽力度是雪隱。
“怎麽,又有什麽新消息了麽?”楊禦成站起身來走到桌邊倒了杯茶。
“嗯…不是,我隻是來關心一下你。”雪隱推門進來,眨了眨眼睛觀察了一圈屋內顯然有些凹陷的靈氣力場,關門低聲答道。
“嗬嗬…”楊禦成搖了搖頭,將杯子遞到他手上:“你是個很細心的家夥。”
“我就當你說的是好的那一方麵吧。”雪隱喝了口茶,走到一邊拉了條凳子坐下。
兩人沉默一陣,楊禦成甩了甩頭。
“雪隱,你習武這麽多年,自然也經曆過很多場比試…那麽現在你在遇到挑戰時還會緊張,或者說…”楊禦成語焉不詳地問道。
“害怕麽?”雪隱反問道。
“是。”楊禦成點了點頭。
“你是指生死相搏,還是尋常對練?”雪隱放下茶杯稍微思索了一下。
“兩者皆有。”楊禦成轉身麵向窗外。
“如果是分生死,那我不會害怕。”雪隱托著下巴想了一會:“有人要我的命,那我就會去反抗他…一旦怕了,估計連塊肉都咬不下來。”
楊禦成背著手點了點頭。
“尋常比試,點到為止的話,我會害怕。”雪隱望向他的背影淡淡答道。
“為什麽?”楊禦成皺著眉頭轉過身來:“你經曆過無數次類似的事情,而且就算輸了也不會失去什麽…為什麽還要害怕?”
“我也不懂。”雪隱搖了搖頭:“就像小時候跟李試武他們…哦,你那時候也不關心這些。”
“大家都是朋友,但大家都不會因為這個原因就去讓著對方…說是點到為止,實際打起來其實也賭上了雙方的尊嚴。”雪隱繼續說道:“其實到現在為止,我都沒真心感歎過和人交手是一件很爽或者很開心的事,除非是我打贏了。”
“尊嚴…那麽是那份勝利的快感支持著你再去與人比試的麽?”楊禦成沉吟道。
“不,下一次戰鬥來臨時我又會害怕,哪怕是同一個對手…”雪隱歎了口氣:“輸掉比試絕不會讓人有多開心,我會懷疑自己的能力與努力…那種感覺非常不好,但正是這些會驅使我變強。不過要是有得選,我絕對不會再入武行了。”
“贏不會得到什麽,輸卻會失去很多…”楊禦成嗬嗬一笑:“也許咱們兩個是同一類型的懦夫呢,你覺得這跟遺傳有關係麽?”
“我不知道,至少楊賜羯和楊賜心那些家夥應該不會這麽想,他們天生就是強者。對了,還有我姐,哎…”談及三姐楊雪舞,雪隱本就緊鎖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楊禦成也跟著他歎了口氣。
“陳露凝與洛極乾太過超前,眼界極高…老六天縱奇才卻對武藝一事並不上心。”楊禦成晃了晃腦袋:“我很害怕,雪隱…不同於蘇乘,不同於我之前對上的那些虛想修者,間宮忌是個讓我明白無法靠取巧獲勝的對手。”
“你可以直接退賽。”雪隱聳了聳肩:“我還是不明白你為什麽如此執著於跟他在擂台上打架,按理來說不管有什麽原因,挑個好日子蒙上臉去偷襲他才符合你的角色定位。”
“哈哈哈哈…”楊禦成大笑一陣,伸出手指朝下戳了戳:“我有件必須要通過他才能確認的事,他的眼睛很特別。而且我暫時還不想跟他生死相搏,他的價值還沒到體現出來的時候呢…”
“又想做事又想贏,魚和熊掌你都想要麽?”雪隱端起茶杯滋滋啜了一口。
“哼,整條河,整座溪穀我都要!”楊禦成邪惡一笑,頗為誇張地在空處一抓。
“嗯,這才像你,與其裝深沉還不如笑得邪魅一點呢。”噸噸噸…飲盡茶水,雪隱站起身來甩了甩手:“沒什麽大不了的,打個痛快。”
“謝謝你,雪隱。”楊禦成苦笑一聲,目送雪隱推門離去,也不知該再說些什麽了。
這樣才像我麽?
楊禦成用指尖撫過桌案,好不容易打起了一絲精神的表情又晦暗了起來。
想想也覺得好笑,整整十七年歲月虛度大半。明明有著無數可以思考的時間,我卻始終不知曉自己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說來…十七歲…
我也還是個孩子啊…
“不,你是條蛇,又懶又饞又陰險,抓起來一擰擠出來的全是壞水。”蹲坐在一旁的小黑貓十惡子舔了舔爪子如是說道。
楊禦成耷拉著眼皮敲了她一眼。
吧唧。
“喵!!”慘叫一聲,被彈了腦瓜崩的小黑貓呲溜一下躥得尋不到身影了。
屋外,望著緩緩拱來的小小身影,雪隱苦笑一聲攔在了走廊正中:
“現在還是讓他自己呆一會吧…”
捧著幾乎比自己都要高的一大摞文件信函的阿閃探出頭來眨了眨大眼睛,轉身過身去左搖右晃,邁著啪嗒啪嗒的小步子看起來重心頗為不穩地乖乖離去。
可別摔…哐當!
雪隱十分無奈地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