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0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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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5
天已大亮,庶盶慌忙一咕嚕翻身起床。後窗外,隱隱約約傳來此起彼伏的紅嘴相思鳥的叫聲。推開窗戶隻見成群結隊的紅嘴相思鳥,上跳下竄,正十分機警地來來回回朝豬圈方向靠近。眾多的鳥兒都會“翻話”,聲音高吭洪亮,美妙動聽。庶盶學其最簡單的聲音,卷起舌頭吸氣,接連發出噓、噓的模仿聲。隨著急促的幾聲“翻話”出現,緊接著“翻話”大賽此起彼伏,不少鳥語一長串一長串的叫聲壓倒眾鳥,似乎都在比賽看誰的聲音更大更清晰,看誰的“語言”更豐富“語速”更快。豬圈裏傳來急不可耐的豬的嘶鳴聲突然停止,取而代之的是搶食發出短暫“嗊”“嗊”聲。廚房門是敞開的,整個院落顯得過分平靜了一些。好在時間剛過八時許,農村還有不少人家尚沒吃早餐呢!
欣悅提著板蔑撮箕走出豬圈門,迎頭見庶盶在麵前:“咋就不睡了啊?”“都不叫我一聲,還好沒有睡到太陽偏西!”“是爸媽說等你多睡會兒。他們說善於動腦筋的人,不能長期勞心又勞力,否則是要影響壽命的。所以,讓我不要叫醒你!”庶盶感慨道:“細思量,從你到兩個老的,哪一個又不是善於動腦筋的人呢?我從一進這個大院,就把‘女婿為大’當口訣念,念叨念叨就把早飯念叨沒了。”“沒趕上早飯的又不止你一個,我也沒趕上,大可不必耿耿於懷吧?”“能夠單獨和媳婦共進早餐,從這一刻起,就注定是要迎來濃墨重彩的一天!”“媽說爬那麽高的山,要多帶些水和吃的。這是媽和我今早炕的餅子,嚐嚐看怎麽樣?”“哇,這是花錢都買不來的味道。要不是怕撐破肚皮的話,真希望多多益善!”
看著欣悅將水和餅子放進背包,庶盶急忙說:“我去去就來,哪用得上這麽多的餅子和水喲!”“就不許我吃喝啦?把鐮刀拿上,走啦!”“有媳婦同路,當然是夢寐以求的事。可是,哪能讓你平白無故去受苦呢?”“姑爺想往哪裏走,理所當然得‘夫子步亦步夫子趨亦趨’!再者說,這遊山玩水的,不正是一種享受嘛!”“我是擔心你會走不動的!”“如果真的走不動了,你就得背上走!”“背著媳婦踏平天涯路,是多麽的令人心馳神往啊!要是在雲頂山之巔,能夠鐫刻出這樣一幅壯美畫卷,平生之願足矣!”“我看不累到你哭,你是不想下的山了!”
庶盶走到一顆快要幹枯的鬆樹下:“如果這裏產茯苓的話,或者這棵樹下就有,隻是沒帶鋼釺,無法查看。”“你昨天說到的兩個問題,今早都問過爸了。這鬆樹林裏年年都有人挖到茯苓,隻是挖多挖少在哪挖我爸不清楚。另外,紅青杠每到冬天就有人運來賣,折合每噸賣價約40元,要多少有多少。我爸還說,他曾經在大山裏修公路時挖到過天麻,當時就有個常年挖天麻的人,把小天麻帶樹根一同移栽別的地方。據說,第二年小天麻就會長成大天麻來。我爸說,現在他明白了,原來那樹根和菌棒是一回事。他說果園裏種天麻、木耳、香菇一定切實可行,要我們趁早好好摸索摸索,肯定是個大宗買賣!”庶盶激動地一把抱起欣悅:“在認識媳婦之前,睡夢中老是盤旋著‘行不得也哥哥’、‘不如歸去’、‘泥滑滑’等禽言鳥語聲,揮之不去。如今媳婦一現身,所見所聞全都是鵬程萬裏!”
5.06
鬆樹林被徹底拋在身後,頭頂不再是遮天蔽日的樹枝樹葉。沒有經過什麽懸崖峭壁,感覺很快將爬上山頂。爬上一道坡頂,眼前麵目全非,放眼望去,一山更比一山高,一山更比一山遠。回看出發地,找準坐標,卻無法辨認出哪個山頭才是那個最高的主峰。或許,現在才是到了真正山峰下的前沿陣地。
腳下的路開始變得蜿蜒崎嶇,連隱隱約約的羊腸小道都沒有了,甚至懷疑到底有沒有人曾經來過。走向山脊,在枯枝樹葉虛虛實實掩蓋下,有些地方的脊寬不過兩三米。山脊兩邊是陡峭的山坡,如果掉下一頂氈帽,肯定會滾進不見盡頭的溝底。剛走完山脊,一眼望不到頂的懸崖峭壁橫在麵前。前方的路變得筆直陡峭,外邊的陡坡深不見底,許多必經之地連抓手的樹枝都沒有。站到懸崖邊四下張望,令人骨寒毛豎,欣悅的手明顯傳遞出戰戰兢兢的信號。庶盶回身緊靠欣悅,摟住她的腰說:“不要往陡峭的山上和山腳下看。我們還沒有進入危險路段,退回幾步就十分安全了。你看我們是不是原路返回?”“嗯,我是不敢往山上爬了!”
所到之處的險峻程度遠遠超過意料,想必欣悅從未涉足過如此險地。別說爬上山頂,即或是半山腰可能都有些異想天開。可是,這剛剛上山才幾十分鍾就铩羽而歸,未免也太煞風景了。對麵山峰下半腰有個大土坪,土坪一邊靠山,有兩邊的下麵是斷崖絕壁,另一邊地勢相對平緩,容易通往。大土坪雖然不高,但至少對另外三個方向是一覽無餘。
腳邊長有茂盛的青藤子,這可是人們花錢大量收購的山貨,牢實得很。大土坪上有很多樹木,可以用青藤綁秋千。庶盶隨手拔起一根長長的青藤問欣悅:“有沒有蕩過秋千?”“還是讀小學的時候蕩過,大人們就是用這種藤子絞成大繩子綁成秋千,很多時候玩的連姓啥都不知道了。”“你看對麵半山上有個大坪,便於休息和眺望,裏邊有大樹木能夠綁秋千。如果從那邊繞上去,相對非常容易。你感覺如何?”“好啊!隻是我從沒綁過秋千。”“這些小事,哪用媳婦勞心費力。你在這休息會兒,我去采割些青藤。”沒費多大功夫,采割了不少青藤,隻是拖起來挺費力。綁秋千用不了多少藤子,擇優選出半成品,拿起來不再那麽吃力。
“我們的家鄉在希望的田野上……”,欣悅的歌聲如同夜盲人眼前出現光亮,又像幹渴人耳邊劃過的清泉。庶盶三步並作兩步回到欣悅身邊:“沒想到媳婦的歌喉如此了得。我從來沒有聽到過百靈鳥的聲音,但我知道媳婦的歌聲就和百靈鳥一樣,令人聽得如癡如醉。”“就讓你聽到耳朵起繭!”“那好啊,等我們走上那個大坪後,自然要在媳婦的歌聲中陶醉一番!”
暖烘烘的太陽照在身上,感覺格外舒坦。到大坪的距離不算很遠,但沒有現成的路可走,有時遇到坡坡砍砍的,需要往返迂回而上,待爬上大土坪,都早已是氣喘籲籲。靠近枯木樹枝多的地方,放下一應什物。庶盶三下五除二刨了堆木柴,找來些幹草什麽的準備點火。欣悅見縫插針般拿起鐮刀砍柴,庶盶過去要來鐮刀,將一盒火柴遞給她:“這個你更在行!”轉眼間一堆柴火越燃越旺,欣悅又忙著往火堆旁邊抱柴,庶盶心有不忍:“我可警告你啊,如果把我媳婦這雙白白淨淨、細皮嫩肉的手,弄得個髒兮兮像雞爪子一樣,你可賠不起哦!”欣悅調侃道:“依我看啊,我們還是把你媳婦塞進保險櫃的好!”“保險櫃裏的東西,弄不好就像‘薛定諤的貓‘。我感覺,隻有當媳婦在我看得見摸得著的範圍內,由我盡心盡力地嗬護著,才最保險!”
5.07
庶盶一把將欣悅摟進懷裏,意欲斜抱起來卻有些吃力。欣悅伸出雙臂攏住庶盶頸脖,溫順而積極地配合著庶盶的動作。凝視著嬌媚百態的一雙眼睛,庶盶吸進一口大氣,對著這雙眼睛緩慢吹出,眨巴眨巴的雙眼欲睜難睜,幹脆緊緊閉上。庶盶喃喃自語般說道:“隻有這樣,才知道這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裏,究竟包涵的是喜還是憂。”扶正欣悅身體,庶盶轉身背起,沿大土坪外圍邊走邊說:“雖然不能領略在雲頂山巔峰背著媳婦一覽眾山小的波瀾壯闊,但在這裏能背上媳婦四處觀望,也算了卻一大心願!”“我在猜想,當你被累趴下的時候,是一幅什麽情景!”“恰好,我這裏可以留下一首打油詩為證:背上媳婦望雲頂,隔山遠眺逐夢路。若比紅塵萬戶侯,惟願汗染娘子懷!”
肉末做出來的餅子一經火烤,香氣四溢,頓時產生急不可耐的食欲感。最先烤的餅子,還在吱吱作響的大冒油泡,尚需耐心等待。庶盶一頭紮進欣悅懷抱:“該我深刻體會頭枕媳婦懷抱的滋味了!”欣悅調整坐姿,讓庶盶躺個滿懷:“這撒起嬌來,恐怕連大姑娘都自歎不如囉!”“在姐的懷抱裏撒撒嬌,也算正當時吧!”欣悅輕輕拍打著庶盶的肩和背,竊竊私語般的歌聲在耳旁響起:“搖籃那個搖籃,……搖籃裏的娃娃迎春天。”“沒啦?我可是貪多務得哦!”“月兒明,風兒靜……娘的寶寶,睡在夢中,微微地露出了笑容。”“小時候媽媽對我講,大海就是我故鄉……。”擦著庶盶耳根傳出的歌聲,令耳際毛發連續發出顫動的聲音,盡管有些奇癢,但稍加忍耐卻也無比舒坦。從《媽媽留給我一首歌》、《踏浪》、《童年》,到《雁南飛》、《邊疆的泉水》、《心中的玫瑰》、《我們的生活充滿陽光》一首接一首讓庶盶流連忘返,樂在其中。
聽罷《回娘家》庶盶突然心血來潮:“我家媳婦倒是預先把回會娘家的情形體驗了一回!”“我回娘家是灶屋走堂屋,倒是你該把回娘家先體驗一回!”“是啊,得好好憧憬一下那是一幅什麽景象。還是背上這個背包,把鐮刀換成雨傘。一手抱著個胖娃娃,一手拉著大肚媳婦,三步一停五步一歇。刮風下雨……”欣悅一手輕撫著庶盶耳垂,一手捂住庶盶嘴巴:“說的也太順溜了吧,都層出不窮了哈!”“順溜不順溜的,開關全由我家媳婦掌控。悠悠萬事,唯媳婦為大,念茲在茲。隻要祭出媳婦這道護身符,你就別企圖欺負我。我這一生啊,安枕而臥囉!”
欣悅不慍不火地將庶盶連推帶捧扶起來:“現在,我們來討論一個問題。我們正在準備辦培訓班帶學員,我們是不是得有個為人師表的樣子才行啊?”“那是必須的!”“還有,不說父母親友以我們為榮,起碼得讓他們感到不以我們為恥吧?”“是的!”“那你說,要是我們連婚都還沒有結,就出現像你剛才所說的,一手抱一個娃娃還一手牽個大肚媳婦,你說我們還有尊嚴和為人師表的樣子沒有?”“媳婦教訓的是!”“我可沒有教訓的意思。我的意思是,你同樣要扛起維護我倆尊嚴的責任來。因為,這份責任讓我一個人來扛,實在太沉重也不公平。所以,如果你隻顧毫無克製的挑逗,一個準姑爺當然能夠在我這裏為所欲為,可這後果就不是我一個人的責任。”“實在汗顏。好在我所擁有的既是媳婦又是良師益友,這一席話發聾振聵。媳婦放心,維護我倆的尊嚴和為人師表的形象,這份責任我扛起來就是。”
5.08
興致勃勃地蕩了一陣秋千,庶盶向欣悅提議道:“你起個頭,我們一起來唱‘秋千蕩到晴空裏,好像燕子雲裏穿’,怎麽樣?”“‘阿哥阿妹的情意長,好像那流水日夜響。……’”清脆的嗓音在平靜的山林間開始悠揚激蕩,庶盶隨即跟著唱起來。“你唱歌也不賴啊!”“我唱歌嘛,隻是拾人牙慧地撿幾句,三天兩頭就忘得一幹二淨,如果再唱的話,保準把你嚇個連滾帶爬。所以,哼幾句熟悉的歌還馬馬虎虎。”“光我一個人唱也怪單調的,你也來幾首!”“那就要先盤點盤點,看我會唱些什麽了《彈起我心愛的土琵琶》算一首,《草原之夜》、《我的中國心》,然後還能夠與媳婦合唱一首《鐵血丹心》和《一生有意義》。”
“你這是在故意刁難我吧?粵語歌我可唱不好!”“哎呀,我說咋就那麽咬口,分明是‘身經百劫也在心間’卻非要硬生生地整出個‘呻哽叭咯吔再呻咁’;分明是‘人海之中找到了你’卻非要硬生生地整出個‘人海之中(找你)走到流淚’來。反正,媳婦就是比我強,我連啥叫粵語都還不曉得呢!”“我哪裏知道啊,隻知道有一種語言叫粵語。”
晚飯後的茶敘時,就今後的發展規劃——已與欣悅協商一致並形成,庶盶認為有必要向二老進行正式介紹說明:把食用菌搬遷到此地同服裝相結合,統一開展相關業務並長期紮根這裏,是年後發展的總體目標。根據當前麵臨的實際情況,尚需待大部分菌種售出以及縫紉旺季結束之後,再行搬遷並展開新的業務。對此,希望能夠聆聽二老的看法和指教。
二老相互對視一會兒,阿姨說:“你們的分析資料和最終形成的可行性論證以及實施方案,我和她爸都認真看過了。我們兩個老的都認為,尤為可貴的是分析方方麵麵俱到,可以說是撥開重重迷霧見真諦,牢牢把握住了市場的脈搏和先機。在這樣的基礎上建立起來的可行性論證和實施方案,自然是牢不可破和行之有效的最佳捷徑。我和她爸商量好了,來年搬遷、籌辦培訓,以及明年修建廠房征地的投資,全部都由我們老的承擔。由於庶盶的父親有病,家庭困難大,以前都是靠哥姐拉扯未成年弟兄姊妹,現在該輪到庶盶挑起拉扯弟妹並照顧父母的擔子了,這是我們共同的責任。因此,庶盶那邊的菌種銷售以後的收入,先把原來借支的債務能還多少是多少,若有能力拉扯弟妹照顧父母更好,若能力不夠我們又再慢慢想法。總之,來年在這裏開展業務的所有投資,庶盶就不必考慮了!”
激動之餘,庶盶不斷看看欣悅,望望二老,突然頗感意外和無言以對。阿姨接著道:“一家人理所當然都應該過得去,我們這邊經濟條件肯定比庶盶老家要寬裕一些,自然得多出力才是。其實啊,我和她爸都算過了,開初連租房屋場地、搬遷、添置課桌、生產原料等等,總共三、四千元,把魚賣了就足足有餘。至於新建廠房買地,如果在街邊先買兩畝,大概五千元左右,家裏也還拿得出來。當然,建廠房、宿舍、食堂等就需要貸款了。家裏把這七八千元錢存在那裏,還不是給你們存的?把這些錢拿來支持你們發展事業,這叫一舉多得。你們想想看,不論是食用菌還是服裝,對你們兩個來說,都是在原有基礎上進行擴展,算得上駕輕就熟,初期投資能夠迅速回本,幾乎沒有風險。
後續建廠雖然投資額度較大,不能立即回本,但隻要考慮周全,設計合理,例如兼顧飯旅店需要,就會買了地有地在,建了房有房在,本質上並沒有多大風險。再者說,就算生意血本無歸,我們老老少少一齊來管好堰塘和果園,還清幾萬十萬元的貸款,也就是幾年十年的功夫,但賺回的是一棟棟街房,終歸還是叫賺了嘛。這其中,利用果園、鬆樹林種香菇、木耳、天麻、茯苓什麽的都還沒包括在內。更何況,隻要食用菌和服裝培訓等業務能夠堅持三到五年時間,還清貸款是不成問題的。你們說說看,還有什麽可怕的啊?”
“同二老高屋建瓴相比較,自己就是個涉世尚淺的猛張飛。還是那句老話,我聽欣悅和二老的!”柳叔接話道:“你才不是什麽猛張飛呢,才短短這麽幾年時間就如此了得。過不了幾年,我們這點經驗在你們麵前都排不上用場了,到那時候就隻有看你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