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神皇祭
字數:6663 加入書籤
朗旦從急診室離開後,直接驅車回到了位於地下兩百米的101號百局。此時的101已經恢複到了可呼吸的狀態。不過,隨著溫度的上升,地麵和牆麵的水慢慢融化,到處都是濕漉漉的,水汽蔓延了整個室內,在綠色應急照明燈的照射下顯得詭異至極。此時的虛度室哪裏還有科技室的模樣,更像是一具廢棄工廠的廢墟殘骸。
朗旦就在這片廢墟殘骸中不停的咒罵著白狐,也不停的悔恨著這場交易,更憤怒自己當初沒有強硬的阻止知陌接受這場交易。
在知陌決定同意這場命格交易後,朗旦將知陌叫離了辦公室,對他開啟了辦公室監聽權限,從他的辦公室裏知陌可以清晰的聽到辦公室的對談。朗旦將白狐召回了辦公室。
朗旦已不如之前那般客氣的說:“白狐,知陌已經同意了命格交易,前提是,你必須告訴我們你所知道的一切。”
白狐哈哈大笑:“一片羽毛就讓你們將自己出賣,難怪當初的行動你們會失敗!哈哈哈……”
白狐果然知道什麽,朗旦十分氣憤,湊近白狐指著他鼻子說:“你!好!算你狠!要是你做出什麽傷害我兄弟的事,我不會饒了你!”
白狐並未怯退,他語氣堅定的說:“在真言命格前,我說不了謊。隻要你們配合好這場交易,你們會得到想要的答案。做得好,我還會給你們嘉獎。”白狐笑著離開了辦公室。
接下來幾天,白狐和知陌都做了相關的身體素質檢測,符合命格交易要求。通過對白狐的命格檢測,他僅僅是一個泛命格屬性的人。在α城這個命格至上的城市,泛命格的人往往對顯性命格有著執著的追求,窮盡畢生財力也要通過命格術改變自己的人生。
原來,白狐也是這類思想極端的人。隻是另朗旦和知陌想不通的是,能一次性拿出一千萬來進行命格交易的人,其財力必定雄厚,為何到目前還是泛命格,難道他以前真的從未進行過命格交易?如果是第一次交易,為何又選擇了在α城並無多用的賭命格?更離奇的是,他為何知道灼燒之日,更清楚連知陌自己也不知道的藍色羽毛。
而現在,望著地上的廢墟,另一個更加撲朔迷離的問題浮現在眼前:“他為何要毀掉101!他是如何炸毀的?他又如何逃掉的!難道是同行的惡性競爭?試問自己一向與其他百局關係不差,也不至於行引火燒身……”
百局是α城為退伍的虛度徒提供的福利性盈利機構,是官方認可的合法經營場所。百局也有百局、幹事處、交易所的別稱,通常直接用編號指代,比如朗旦所在的101號百局就直接被他們稱為101。百局的執事必須是退伍的虛度徒,在命格交易中為主理人,關鍵設備的啟動需由本人的命格密碼啟動。這就杜絕了百局的倒賣行為。
度司局位於α城中心地麵標高兩千米到一萬米高空的虛度島,輻射直徑四公裏。它是全城人心往之地,是全城顯性命格之人的集結地,是全城最具榮耀之地,唯一的職能就是與β人作命格交易。度司局與cmc城市管理局平起平坐,有著獨立與完善的管理體係。
百局隸屬度司局,在它的控製下從事α人之間的命格交易,同時期整個數量不超過100個。比如朗旦所在的百局雖然編號到了101,實際上在他所處的時代也僅有11個百局。編號為終身製,即使倒閉,這個編號也不會被他人再次使用。朗旦為了等待101這個編號,硬是推遲了半年注冊,他強調隻有101這個編號才配得上他孤勇和真言的命格:要做自己的唯一,而不是所有人的一百。
【近期有暴徒出沒,請大家小心】朗旦在百局社群裏麵發起了群聊。他將白狐的照片發到了群裏,同時留言【如有人見到此人,請務必聯係我】
朗旦的發言並未引起大家注意,因為今天是昔月三十,六年一次的神皇祭即將開始,大家都沉浸在一片歡樂的海洋。並且在大家公認的如此安寧與和平的α城,“暴徒”這個詞是如此陌生而極其容易忽略,僅有幾個較好的朋友私信了朗旦問了具體情況,朗旦也沒多講,隻是讓大家小心。
度司局開設百局有著很強的私心和控製欲,百局所采用設備都是從度司局淘汰下來的落後的機器,所以在技術上實現了永久性的先進性壟斷。百局的關鍵性設備由度司局直接提供,並且所有交易都必須在度司局進行報備,設備的保養和維修直接由度司局指派技術人員進行。設備的購買價格、保養價格、維修價格均由度司局決定,買方無議價權。經過幾十個世紀的運營經驗,度司局已經很好的掌控了該價格體係,讓退伍的虛度徒不至於餓死也不至於暴富。
千萬個為什麽湧現在朗旦腦海,他們已經完成了命格交易,白狐許諾會給他們想要的答案,等知陌蘇醒,答案會浮出水麵嗎?現在,朗旦除了隻能做留存實驗室的保護工作外,他不能做任何事,連地上的一片殘骸他都不能動。
根據百局運營要求,當虛度引擎發生破壞,執事有義務保護好現場,等待度司局來現場調查。朗旦再次開啟了機械眼,將整個101進行了生命體地毯式搜尋,未發現一個生命體,當然在除了僅有人類的α城來說更不會有老鼠。白狐已經徹底逃脫。他登陸了度司局官網,對這次的事故進行了報備,不過由於非工作日,並未得到回應。
101號百局由朗旦注冊,他以校官的身份退伍,也就證明了他對虛度引擎有著十分清晰的認知和規範的操作,在前期培訓、設備的保養和維修上都會浪費度司局更少的人力和設備,所以度司局給他的價格遠遠低於其他虛度徒。
不過單是一台虛度引擎就耗掉了四千萬的價格,加上其他實驗室和辦公室消耗,101到開業也花費近五千萬。知陌夫婦是繼朗旦之後的第二大股東,101的成功開業,可以說是傾注了三人大量的心血。從開業至今,已有八年曆史。這八年中可以說是戰績輝煌,是百局中最著名的存在。
朗旦回到自己的辦公室,看到裝滿五百萬的皮箱,這才想起餘額五百萬的磁卡。他登錄了cmc擔保局的網上係統,輸入卡號和密碼後,裏麵果然存有五百萬,他順利的將其轉入了自己的賬戶。不過,這還是讓朗旦痛心疾首,這一千萬簡直就是杯水車薪,除去知陌的醫藥費和度司局的罰款,已所剩無幾,101的命格交易業務要重啟將會困境重重。
眼前的一切讓朗旦愧疚不已,他內疚的自然自語:“101,對不起,我對不起你,對不起曲垚,對不起知陌,我沒有守護好你們。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朗旦的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一個大男人活脫脫哭成了林黛玉。他已無法再直視眼前的一切,摔門而出。
【滴——滴——滴】一出門電話就響了起來。電話那頭的聲音有些急躁,是一個孩子的聲音,語氣卻如少年般的鏗鏘有力:“旦叔,你們怎麽還沒回來,說好跟我一起過生日的,人呢?人家可是六年才有一次過生日的機會!你跟陌子都在哪兒晃悠呢?我還是他的兒子,是你的幹兒子嗎?”
朗旦這才想起今天最初的計劃還有給孩子過生日,原本計劃上午命格交易完成後就回家慶祝,怎知發生了這麽多令人不快事。
他強忍著悲痛對知鳴說道:“大鳴子,真是對不起,今天101和知陌都發生了一些……事兒,等我回去再跟你講。我剛出101,今天限速,到你家估計快九點了。隻能委屈你一個人在家看神皇祭了,要是你累了,可以先睡覺。”
“怎麽了?發生什麽事兒了……”知鳴還未說完,朗旦就掛掉了電話。他實在沒有勇氣再去複述今天的慘烈。不過他還是很平靜的給父母和祖父祖母打了個電話報備平安,請求他們原諒不能陪他們一起看神皇祭。家人包容的回複讓他感到更加愧疚。在這世人皆歡唯我獨悲的時光中,在全城一千萬人都團聚在家觀看神皇祭的時候,他卻隻能獨自一人欣賞。
回到地麵,已是晚上六點。天已經暗了下去,α城的室外溫度已經到了零下三十度,此時的天空如平靜的湖麵一樣幹淨透徹在靜靜的等待著拋向睡眠的那顆石子。六年一次的神皇祭很快就要開始。
α城沿襲β城曆法,於每六年一次的昔月三十日舉行神皇祭典——神皇祭。神皇祭的祭奠對象則是命格術的開創者——神皇。天啟我皇,神皇祥瑞,澤披天下,神皇祭三城共享:位於地下至高空一萬米以內的α城、一萬米高空的Β城,以及1.5萬米高空上的亞基城。神皇祭的表演縱跨五千米到1.5萬米高空範圍,從清晨直到晚間八點,共六個篇章。最後一章則是晚間六點至八點的在α城能觀賞到“神遊”篇章。
朗旦脫下了校官服換上了厚實的白色便服,臉上的金屬麵具切換成了白色,還被頭上的帽子遮蓋得隻剩一雙眼。左邊機械眼暫時斷電休眠,他隻能靠右眼行駛。一邊帶上白色手套和金色頭盔,他大步朝自己的摩機——白起走去。
白起跟著他已有二十年,那是他十六歲時的成人禮物,當時爸媽帶他在摩機店挑選時,他一眼就相中了這輛白色戰車。雖然比預算貴出了三成,父母還是依了他,畢竟他是被測定為有著三個優秀命格的孩子,其中的孤勇命格更是到達了90%的顯性指數,真言命格指數85%,正義命格指數95%,以這樣的命格指數進入度司局,不能沒有像樣的戰車。
朗旦酷愛白色和金色,他花費了大量時間將本已非常精致的白起進行了金色改造。他將車架關鍵部位進行金色線條勾邊,傳動軸噴上了金色的油漆,車燈也更換為更暖的金色,行駛在大街上如一條駿馳的千裏馬,他就如千裏馬上驍勇善戰的將軍,所以自那時起,朗旦就有了白起將軍的稱號。
朗旦果然不負眾望,進入度司局後節節攀升,成為了度司局有史以來第二年輕的校官,並得到了摩機飛行改造的通行證。他在大膽的將動力最高提升至八百,遠比交通局限製的五百高出了三百,並且當時速超過三百時就會自動啟動金色流體燈效果,他所穿的機能服也進行了燈光效果的改造。這樣的改造在當時一度成為度司局的風向標。酷炫的戰車配上他棱角分明的臉龐和魁梧的身材,使他一度成了α城最靚的虛度徒。
或許是孤勇的命格注定有著不平坦的人生,在他即將晉升為將官時,一場浩劫讓他跌落神壇。他不得不屈身百局,接受來自前同事的冷嘲熱諷。可孤勇的命格讓他沒有退卻,哪怕屈身百局,他主持下101號也迎來不錯的戰績和豐碩的收益。
可他始終還是擺脫不了孤勇命格給他的玩笑,101如今也麵迎來了浩劫。從度司局退伍後,白起最高時速被限定到了三百,從前的飛行獵豹在如今如斷腿的獵豹,有力無處使,憋屈難賴。這就是朗旦的一生,從前的天才兒童、萬人擁戴、前途光明到現在隻能在地下活動,白狐還毀了他的一切,上天終究不會輕易繞過任何一個中年男人。
“朗旦啊朗旦,孤勇怎麽著?真言怎麽著,任你有著通天命格,也奈何不過天哪!”朗旦對自己冷嘲熱諷。按下電源鍵、擰動鑰匙、空擋鬆刹車、掛擋踩油門,朗旦以兩百的速度駛出,像一頭狂奔的金色豹子,在皚皚白雪上留下金色尾影。
隨著一聲聲巨響,六年一次的神皇祭開始,α城上空的β城已經開始了煙花秀表演,天空被照得五光十色,忽明忽暗。因為神皇祭的緣故,地麵行駛限速一百,限噪100分貝。不過有了虛度島的層層遮掩,他還是以近兩百的時速穿梭在α城中心區域。漫天五光十色的煙火照亮了虛度島,又從縫隙中投射到雪白的路麵上,流光溢彩,變化多端。
突然煙火熄滅,雪地上隻剩下白起漂移的金色尾影。空中傳來了靈空的音樂聲。朗旦在一個空曠地帶的邊緣停了下來,抬頭望去,萬米高空上,連接β城和虛度島的神使垂直梯發出巨大光亮。
朗旦啟動了機械眼,開啟望遠鏡功能,幾十位美麗的神使映入他的眼簾,他們身著華麗的神使服,身披推羅紫麵紗,在透明垂直梯中栩栩飄動,時而上,時而下,時而踮起腳尖,時而揮起手臂,時而變換成蝴蝶,時而變換成羽毛,優美的舞姿讓他沉醉。他們太過於美麗,太過於美輪美奐,如溫柔的天使撫摸著朗旦疼痛的心。
“天啟我皇,神皇祥瑞”朗旦心裏默念著,他閉上了雙眼,雙手合十,虔誠的祈求著神明保佑家人平安,邪祟遠離,來年事事順意。神使們漸漸往上升,透明垂直梯的光也漸漸消逝。神皇祭即將進入雨海連橋的環節,朗旦重新出發,在駛出虛度島投影前,駛進了地下隧道。
白起前部的金色的遠光燈已被打開,喧鬧的神皇祭不屬於這裏,這裏隻有安靜的冰冷的還帶著水漬的路麵、隻有安靜的冰冷的鋼鐵柱子、隻有安靜的冰冷的冷卻塔、安靜的冰冷的壓樁機、安靜的冰冷的起重機、安靜的冰冷的冷凝管、安靜的冰冷的車床…….一切都是冰冷的。
遠光燈在這片冰冷中穿梭著,金色給這片冰冷披上了一層暖色,摩機行駛的的轟鳴聲增添了一些音樂,突然有了過年氣氛,三百碼的速度讓朗旦感受到了些許自由。
這時,神皇祭馬上就要進入高潮,朗旦將摩機停好來到了地麵的一間無人餐廳,買了點小零食在門口的椅子上大口吃了起來,驚恐與慌亂隻能由食物來安撫,同時他也不想錯過那宏大的的神皇祭高潮。
α城上方近萬米高空,一條巨龍在天空遨遊,那條龍大得足以覆蓋整個α城,全身的鱗片發出藍色色亮光,兩隻金色的眼睛炯炯有神,它那龐大的身軀在空中不停的翻滾著,萬紫千紅的煙火在它四周逐漸生花,大龍從口中不停的噴出淡紫色煙霧,上千噸推羅茲0.1°從高空慢慢落下,將飄落的雪花也染成了淡紫色,空氣中飄來了一股淡淡的紫色香氣。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紫氣,嘴裏默念:“天啟我皇,神皇祥瑞,澤披天下……”此刻的他,真的太需要神明降臨,為他解惑指路,求得光明。
晚上八點,神皇祭結束,天空中沒有了煙火,也沒有了巨龍,雨海橋開始消散,天空中隻殘留了淡淡的紫色香氣。天空中出現蜂窩狀電網,β城和α城之間的噪音屏障開始展開,α城將迎來六年一次的狂歡,直到申月十五。
聞著空氣中淡淡的推羅茲香,酒精在他體內迅速竄動起來,充斥著每一個細胞。丟失的力量仿佛又回到了身體裏,希望的火苗在他心裏逐漸泛起,他突然雙手握緊舉過頭頂大喊起來:“旦子,你一定可以的!”不愧是有著孤勇命格的男人,朗旦仿佛瞬間又變回了將軍。他又來到了回程之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