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常勝命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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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野被嚇得跳了起來,她隻顧著宣泄自己的情緒,卻忘記了旁邊還有個無辜的孩子。她快速給他鬆了綁,按了按他的人中,給他幹裂的嘴唇上潤了潤水,又拍了拍他,知鳴這才虛弱的醒了過來。占野趕緊抱著知鳴跑去了自療室,自療機一番自動操作後知鳴漸漸恢複了意識,酒精和消毒液的刺激讓他疼得眼淚直流。
朗旦這邊,歡慶席還在繼續著。他看了看時間,離占野掛掉電話已經快半小時了,為何知鳴仍然未給他打電話報平安,他有些擔心的給他打了電話,沒有人接,他又連著打了好幾個,仍無法聯通。他開始緊張起來,查看了知鳴的手機定位,竟在摩王競技場附近,他害怕極了。他快速跟席上的兄弟們做了拜別,又與改造者鴛鴦借了輛快車,極速趕往摩王競技場。
自療室內,占野的眼睛和鼻子還泛著紅,她不好意思的對知鳴說到:“小孩兒,真是不好意思,我忘記還有你了。”
知鳴搖了搖頭,虛弱的說到:“沒事,還活著就好,我知道你當時肯定很生氣,很難過,發泄出來就好了。”
聽著知鳴的安慰,占野的眼淚竟又留了下來,哽咽的說到:“謝謝,對不起,對不起……”
“大鳴子,大鳴子……”自療室外傳來了朗旦的呼喊。
聽到呼喊,占野起身打開了自療室的門,朝走廊大聲喊道:“誰呢,誰在喊呢?”
朗旦尋聲而來,看著自療室門口的占野,他快步跑上去揪著她的衣領,一把將她提了起來,惡狠狠的看著她說到:“占野,我真是高看你了!要是孩子有個什麽三長兩短,我一定讓你償命。讓開!”占野還沒來得及反抗,他就又一把丟開了。
看到躺在床上的知鳴手臂上滿是傷痕,朗旦快步走了過去心疼的摸著孩子的頭說到:“大鳴子,對不起,我來晚了,讓你受苦了。是叔不對,是叔不對……”
看到朗旦,知鳴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嗚……朗旦叔叔,你終於來了,疼,朗旦叔叔,我好疼啊……嗚……”
聽到知鳴叫他朗旦,占野身體僵硬了,她含著淚水死死的盯著眼前這個男人的背影,雙腿似積木的慢慢走向他,“朗旦,朗旦,原來你就是朗旦,你就是101的朗旦?”
朗旦轉過頭來看了占野一眼,生氣的說到:“我是朗旦怎麽了?你把一個孩子欺負成這樣,還是個人嗎?我跟你……”
“哈哈哈,哈哈哈……”占野瘋子一般的笑聲打斷了朗旦的話,“哈哈哈……”笑聲充滿了自療室,蔓延到了走廊,蔓延到了整個訓練館。
笑聲激怒了朗旦,他轉身站起來三五步走到自療室門口,又一把揪起她的衣領,咬牙切齒的說到:“占野,你這個瘋子,你真的把我惹怒了,你有種把氣撒在我身上,對一個孩子動手動腳算什麽人,以後別讓我見著你,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朗旦掄起拳頭,差點就落在了占野臉上,停在了空中。
占野沒有掙紮,朗旦所有的話似乎都沒有入耳,她兩眼空洞,眼裏的淚水像瀑布一樣傾瀉而下,嘴裏不停的念叨著:“你就是朗旦,你就是朗旦,朗旦,你就是朗旦……”
突然占野用力掙脫了朗旦,她一拳猛擊,擊中了朗旦的腹部,排山倒海的力量竟讓朗旦後退了幾步,占野像瘋牛一樣猛烈進攻,大喊到:“你這個惡魔,憑什麽決定別人的命運!”
拳腳碰撞的聲音不斷,占野的力量像猛獸一般不斷襲來,嘴裏不停的念叨:“惡魔,你這惡魔,我要滅了你這個惡魔。”
對於占野的進攻,朗旦絲毫沒有心軟,他已明白眼前這個突然發瘋的女人必然不是為了這次競技,而是有著與他密切相關的其他原因,而這種原因往往可以讓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突然生出泰山壓頂的力量,這個手無縛雞之力,往往在謀劃著驚人的行動。占野的進攻是很單純的拳腳手法,很快就被常年習武的朗旦給製服住了。
朗旦將占野的雙手製服在後背問到:“占野,你什麽命格?”
占野喘著粗氣,頭發被汗水打濕黏在額頭和脖子上,豆大的汗水滑落滴在地板上,她吐了一口老痰,扭頭用充滿殺氣的眼神盯死了朗旦,牙齒間擠出四個字:“常勝命格。”
朗旦慢慢的鬆開了手,試探出占野不再反抗後完全鬆開了手,失去重心的占野踉蹌了幾步靠在一張椅子上坐下。但她仍然死死的盯著朗旦,宛有一種即使打不過也要用眼神殺死敵人的決心。此時的朗旦坐在床頭,快速翻閱腦中的命格記錄本,那是七年前的一個晚上。
那是個大雨磅礴的夜晚,101的命格測試剛有了重大突破,檢測對象由十四歲提前到了六歲,處在最緊要的調試階段未對外公布,離正式對外還有半年之久。也不知誰走漏了風聲,一位不速之客就找上門來。
一位帶著麵具的中年男子將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女孩牽出了垂直梯。男人著裝得體,女孩穿著精致的公主服抱著一隻可愛的洋娃娃,從穿著上看出兩人出生非富即貴。女孩雙眼被緞帶蒙住,耳朵也被屏蔽。當時朗旦、知陌、曲垚三人加班完正準備下班,與二人撞個正著。
男人首先開口說話:“請問這裏是101嗎?”
朗旦回答道:“是的,先生,這是101,請問您需要辦理什麽業務?”
男人激動的說到:“聽說貴司可以對六歲以上的孩子進行命格測試,我想給我的女兒做個測試。”
朗旦三人麵麵相覷,他拒絕到:“先生,不好意思,也不知道您是從哪兒聽到的消息,我們並沒有這樣先進的技術。”
男人咚的一聲就跪下了,懇求道:“求你們了,求你們給我女兒做個命格測試。”
朗旦三人嚇壞了,趕緊上前去扶:“先生,您趕緊起來,你再怎麽堅持我們也無法給你女兒做命格測試。”
男人堅持不起,他哽咽的說到:“求你們救救我和我女兒,隻要能檢測出好的命格,我和她就有希望了。具體緣由我沒辦法跟你們說明,我隻求你們救救我們。”
三人有些疑惑和遲疑,朗旦思慮再三說到:“先生,你先起來,我們或許有商量的餘地。”
三人將男人扶了起來請到大廳休息區坐下,朗旦說到:“先生,你先休息一下,容我和我的夥伴去商量一下。”
朗旦三人去了躺辦公室,很快便又回來了,朗旦對男人說到:“先生,雖然我們很想幫你,但我們確實還沒拿到度司局的少兒命格測試經營證書。根據我們正常的推進速度,這個周期預估在半年以後,半年以後我們就能幫到你們。”
男人聽後激動的說到:“好,很好,真是太好了!隻要你們的技術快速推進成功,度司局經營證書方麵我可以協助你們一周之內搞定。這是五百萬技術推進費用,希望你們用盡全力在兩個月之內成功。”男人拿出一張支票,遞給朗旦。
朗旦拒絕到:“兩個月?先生,這我們無法保證,我們隻能盡最大努力。感謝你的支持,錢我們就不收了,推進技術是我們的本職工作。至於度司局方麵的工作,如果你能從中協助,我們感激不盡。”
男人有些失望,但還是感激的說到:“謝謝你們,希望成功的那刻你們能第一時間通知我。”男人遞給朗旦一張電話號碼卡片,離開了101。
說來也奇怪,自從那對父女來過之後,101的少兒命格測試調試進展得很快,原本三個月的周期竟縮短了一半,正式拿到運營證正好是兩個月,三人不禁都對女孩的命格產生了好奇與期待。拿到證書的當天男人就領著女兒來到了101,同樣是做好了身份保密工作。測試很順利,女孩的命格是常勝命格。而第二天,度司局就對運營證書做了暫停,直到第二年才又開啟。
朗旦很快便想起這個常勝命格的女孩,他對占野說道:“原來你就是那個常勝命格女孩,你真的是摩王競技場場主的女兒?”
占野癱坐在椅子上,仿佛沒有了靈魂,有氣無力的說道:“是啊,我就是摩王競技場的女兒,我就是那個被大家寄予眾望的有著常勝命格的女人,哈哈哈,常勝命格,真是好啊~好啊~”
朗旦不解的問:“這麽好的命格,難道你還嫌棄?按理說你應該感謝101才對,讓你的人生比別人提早幾年進入輝煌。看樣子,你是不滿意這樣的人生。”
占野的眼中漏出了一絲惆悵,她回答到:“輝煌的人生?這樣的人生有什麽好!十一歲以前,我的父親母親是那樣的愛我,嗬護我,給我吃最好的穿最好的玩兒最好的,從來不逼我做不喜歡的事。雖然當時的摩王並不像現在一樣輝煌,但摩機愛好者都很喜歡到這裏展示自己的愛車和車技,我很和多車神成了朋友,我就如一位小公主在眾多哥哥和叔叔的關愛下成長,童年,真是一個美好的事物。”
占野的眼中漏出了一絲美好,可這美好頃刻間便便消失不見,她憤恨的站了起來,指著朗旦的鼻子說:“可是這段美好很快就停了,101給我按下了暫停鍵!是你!是你!十一歲那年,父親打聽到百局101號可以為十四周歲以下的孩子做命格測試,他便馬不停蹄的帶我去了101。測試結果讓他很滿意——常勝命格。他欣喜若狂,他跟一條深陷幹涸的魚沒兩樣,給他一點水,就以為是海洋。他撤下了過去慈祥的人皮,他不再疼我了,不再跟我笑了,他不再是我充滿愛的父親了。他就是一個藥劑師,一個吸血蟲,一個魔鬼!”
占野開始變得暴躁,說話語無倫次:“父親時常提醒我,我有著常勝的好命,這是上天賜予我的,讓摩王競技場重回命格競技場的繁榮,我就是那個天選之子,天選之子,就應該有天選的道路。所以,在我十一歲以後,我一步也未踏出過訓練館,我唯一的朋友就是摩機,各種各樣的摩機,除了教練員和家人保姆,我沒有見過任何活著的人類。”
“一個十一歲大的女孩子,每天就在零件、汽油、賽道裏打滾、流血、哭泣,然後朝著沙袋傾訴心裏話,然後看著它們一個又一個被我錘爆破碎。父親說,為了不讓我的數據泄露給外人,所以我隻能在這暗無天日的地底裏度日,身為天選之子,必須接受孤寂的洗禮。”
“好吧,那我努力,那我加油,我完全學會了他們交給我的所有伎倆!”
“等到了十六歲我終於到了參賽的合法年齡,我興奮,我衝動,我終於要成為那個為家族榮光而奮戰的天選之子了!可當我拿到摩機行駛證的時候,我震驚了,占野,上麵的名字是占野,連我的名字都變了。”
“我憤怒,我反抗,我質問他們,說好的為家族榮光呢,現在是在為一個孤兒的榮光嗎?”
“然後呢,然後,他們說,為我好!為我好,隻有用跟競技場沒有任何關係的人設參賽才能排除眾人對我實力的懷疑。為我好,打造孤兒的人設,私生女的人設,天賦異稟的人設,狂野、露骨、性感的人設,女神的人設。”
“哈哈,為我好,他們怎麽說,我就怎麽做,我他m和雇傭兵有什麽分別!”
此時的占野如同一個解了封印的野獸暴走,摔盡自療室裏一切能摔碎的東西:“哈哈,為我好……是啊,真是為我好,我取得了無數勝利,成為了他們設定的那個摩王。我真該好好感謝他們,讓我發誓要取得所有的勝利,我堵上一切,我鬥誌昂揚,我要讓所有人都懼怕來跟我挑戰,我要讓摩王倒閉,讓摩王消失,讓什麽狗屁家族榮光都消失!”
占野突然轉身,用她血淋淋的手指著朗旦說:“是你,為何又是你,在我的摩王獎杯劃上了恥辱的一筆。誰要你讓了,摩王獎杯是說讓就能讓的嗎?難道你贏去了我還奪不回來嗎?為何你又要幹涉我的人生,你這個惡魔,你知道你這一讓會導致我的計劃完全失敗嗎?你知道你這一讓會讓我永遠都不能脫身嗎?”
朗旦不解:“為何,我並沒有打破你的計劃?為何你不能脫身?”
占野冷笑著說道:“嗬,為何你這般愚蠢!因為你,摩王獎杯不再神聖了,我的這場戰鬥它不再聖潔了!我用命換來的結果它有了汙點,這個汙點就是占野曾經像乞丐一樣獲得了一個國王的施舍!”
朗旦竟無話可說,愧疚得像一個犯了錯的孩子低著頭坐著,他那簡單的大腦隻能得出一個結論:自己似乎犯了錯,似乎又沒有犯錯。一番暴走後的占野累得回到了座椅上,閉著眼睛,傷口上的血漸漸凝固。自療室的空氣凝固,三人像冷凍室裏的豬肉,漸漸有了一層冰霜。
突然,知鳴衝破了這層冰霜,他開口道:“占野姐姐,你應該感謝朗旦叔叔。”
占野和朗旦錯愕的看著知鳴,似乎在等他一個答案。知鳴繼續說道:“常勝,不是全勝,其中一定會夾著失敗。上天給了你很好的勝率,這一切都得益於朗旦叔叔。”
“首先,朗旦叔叔給了你們提前知曉命格的機會,讓你的父親重金培養你,如果不是進入摩機競技的職業,你的人生將是平平無奇的公主人生,你能取得的所有勝利都將毫無亮點。又或者說,上天給了你常勝命格,就是要讓你成為摩王,隻是這個人設有點殘忍,是你的父親。”
“其次,沒有波瀾的勝利也是平淡無奇的勝利,假如不是朗旦叔叔謙讓摩王獎杯,你又怎能知道自己其實離不開這個職業,離不開摩王。你所說的讓摩王消失,那隻是自己不甘於被人擺弄罷了。你很明白,如果摩王真的消失,那才是真正痛不欲生。”
“所以,你才是那個不想讓摩王消失的人。沒有恐高,就體會不到高處之美;沒有對勝利的恐懼,就體會不到勝利之美。朗旦叔叔的行為無意中讓你對勝利渴求又增加了,你隻會在常勝這條道路上越走越遠。”
兩人盯著眼前這位六歲的小孩,產生了驚悸、驚詫、驚歎和驚奇的情緒,而那些憤恨、哀怨、恐慌和畏懼都消失了。
占野平靜的站了起來說道:“你們走吧。”隨後消失在自療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