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信使我們已經為您準備了客房，還請就在府衙過夜不要隨意走動。”
    王大年連忙回禮：“實在太麻煩你們了……”
    兩人客套一翻後，對方便直接帶著王大年去他口中的客房，路過一些地方的時候還不忘提醒哪些地方是不能隨意走動的，話裏話外的意思便是你最好就一直待在房間裏，除拉屎外最好都別出來…..
    王大年點頭應是，心中卻是暗自小心起來。
    看來自己送的消息…..還真是非同小可呀…..
    霧都雖然小，地方長官卻是布政使級別，位同地方行省級，乃封疆大吏，自己這樣一個送信的小吏能被留宿在這種級別的府衙，他還是第一次聽說，心中不免忐忑起來。
    而另一邊，府衙內廳的布政使張天睿在看到信件內容的第一時間，便叫人去請了提刑按察使王大人。
    大晉官製效仿南慶國，對地方實施的乃是三司分權製，其中都指揮使掌軍事聽從兵部，布政使負責主要行政對接戶部，提刑按察使掌司法對應刑部。
    霧都這個地方地理位置特殊，戰略位置又很重要，朝廷將其設置為單獨的行省級大城，但軍事方麵由於不好把控，這邊的主要軍事便一起劃分給了北海指揮使。
    北海指揮使管理偌大的北海區軍事，對霧都這邊甚少上心，隻在白石島屯了軍隊方便調動，導致平日裏遇到大事的情況下，張天睿也隻是找同為三司的王越彬商量，畢竟北海那一位，聯絡一次太過麻煩…..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的功夫，大廳才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正是急匆匆趕來的按察使王越彬。
    “張大人…..”對方在下人散去後皺眉道：“這個時辰把我找來，可是有什麽重要的事？”
    雖說從實權來說布政使比他這個按察使要大，但行政部級別兩人是一樣的，大半夜召喚下官一樣把自己提來，心中難免不爽…..
    “王大人勿怪，實在是此事事關重大，便想著第一時間找你商量…..”
    “事關重大？”王越彬找個位置坐了下來，臉色稍稍好看了些，但也有些疑惑，三司權責分明，自己管司法對方管行政，一般情況下什麽事需要和自己商量？
    “王大人你看看吧…..”張天睿直接將信件遞了過來。
    禦用金印？
    王越彬意識到可能是大事，連忙接手過來，在看清內容後整個人一下麻了…..
    白馬寺出京傳道，要來這裏？
    王越彬吸了口氣，都忍不住站了起來，來回踱步消化著這個消息！
    白馬寺是皇家指定的禮佛之所，建立後發展迅猛卻又被限製在京城，至今已有三百多年，如今居然能突破限製出京傳道，可為什麽位置會選這裏呢？朝廷是什麽意思？
    來回走了好幾圈，王越彬想不出個所以然，看向對方：“張大人怎麽看？”
    “不好說呀…..”張天睿一臉苦笑：“咱們是同一年來的這裏，雖然年限不長，卻也大概知道這裏的狀況，正常情況下，宗門是不會搬這裏來的。”
    王越彬聞言點頭，霧都地理位置偏遠，治安難行，魚龍混雜，連朝廷的軍隊都不願直接入駐，宗門哪裏願意在這裏設道場？
    而且麻煩的是，這裏本土勢力基本已經和那些詭道勢力糾纏到了一起，隻是沒有拿到明麵上來說，大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樣過著，他兩個也是這樣的心態，隻想混到任期期滿，趕緊離開這鬼地方…..
    卻沒想到朝廷突然來這麽一茬！
    兩人混跡官場多年，能做到現在這個位置自然是不缺政治敏感度的，皇帝禦用金印，第一時間急發給他們，顯然就是在要求他們協助白馬寺立穩跟腳！
    也就是說兩人劃水的日子到頭了，必須得站隊！
    是的，就是站隊，皇帝年幼，搞這麽大一出自然是想提高威望，這種時候你是鼎力支持還是糊弄過去就是站隊的選擇了。
    兩人頓時都頭疼起來，無論是張天睿還是王越彬，在京城都沒什麽根基，要不然也不會政績斐然的情況下被安排到這麽個鬼地方，投靠年幼的陛下未嚐不是一個機會，但是…..
    偏偏是在這個地方！
    王越彬歎了口氣頭疼無比，其它地方都好說，大家鬥歸鬥，但基本是講規矩的，這裏可不一樣，這裏的那些詭道瘋子，是真敢殺官的！
    “張大人的意思是再觀望觀望？”都到這個時候了，王越彬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問道。
    “也是沒辦法的事.…..”張天睿苦笑：“安全都無法保障如何談協助？”
    王越彬沉默讚同，這霧都就是一個屎坑，真正的勢力避之不及，陰暗的蛆蟲狂歡無比，朝廷叫自己等人協助，可要是出了事，就白石島那麽遠的駐軍，怕是幫自己收屍都來不及！
    而且自己是帶了妻女的…..
    “那便等白馬寺的人來了再說？”王越彬沉默一會後道。
    “怕也不行…..”張天睿苦笑搖頭：“要是沉默不發，然後等白馬寺的人來了之後突然宣布，很容易讓人誤會我們已經站隊，那些瘋子…..說不準會做出些什麽。”
    “那張大人的意思是？”
    “先示個好吧！”張天睿語氣幽幽道：“至少先把消息散出去。”
    “這…..”王越彬頓時猶豫畢竟是皇帝金印，你轉頭就把消息賣了，叫上麵怎麽想？這不相當於直接站隊了嗎？
    “我留了那個傳信的信使！”張天睿壓低聲音道：“我查過他的底細，沒什麽跟腳，到時候讓他將消息賣出去，留些證據，一旦上麵過問，就拿他去頂鍋，對上麵也有了交代，畢竟信使賣消息這種事，稀疏平常，上麵也挑不出什麽錯來…..”
    王越彬聞言深深看了對方一眼，這種事他一個人幹就行，非要拉自己一起商量，明顯就是怕到時候用那信使頂鍋時自己會突然朝他發難。
    他都懷疑兩人剛才的談話已經被某種秘寶留聲了…..
    “張大人此法倒是周全…..”最終，王越彬還是選擇了上這賊船，也是沒辦法，他相信自己要是不表態，這家夥轉頭就會把自己賣給那些瘋子組織。
    至於那個信使…..隻能怪他運氣不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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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
    王大年背著兩大包的銅錢，失魂落魄的走到碼頭處，捆綁的銅錢都漏在了外麵，但他似乎絲毫不在乎在這魚龍混雜的碼頭上會被盯上，麵目呆滯的仿若一具行屍走肉。
    “喲！”碼頭處，一個熟悉的聲音讓王大年稍稍回神，抬眼望過去時正是送他來的陳老頭。
    “咱們的王大信使終於開竅了？”船夫露出一嘴的黃牙，笑嘻嘻道：“收獲不錯呀！”
    王大年聞言苦笑的跳上了船，轟的一聲很隨意的將包袱裏的銅錢扔到一旁：“買命錢而已…..”
    陳老頭聞言收起了笑容，認真的打量了一下王大年：“你這後生雖然看起來呆板了些，倒也不笨嘛…..”
    這要命的消息那些老油條信使都不敢賣，更不要說平常就作風端正的王大年了，用屁股想也知道是強迫的。
    王大年顯然也知道，一個堂堂布政使居然強迫自己一個信使賣消息，這消息定是要命的.....
    他不清楚當官的那些彎彎繞繞，但他知道自己肯定是背鍋的。
    “老人家能幫我嗎？”王大年沉默良久突然抬頭道。
    “你倒是疾病亂投醫呀……”陳老頭一邊劃船一邊笑道：“小老頭一個船夫能幫你什麽？”
    “隻要能活，做什麽都可以…..”王大年眼神一狠：“哪怕入教，陳伯是冥河的人吧？”
    這話一出，整個船上的氣息一下變得比外麵更加陰冷了十倍，王大年裹緊衣服，看著對方的眼神裏充滿了驚恐，但還是勉強站立著，直視對方。
    “現在的年輕人呀…..真是不知道珍惜眼前…..”陳老頭回頭看向對方，雙眸變得如死人一樣灰白。
    “變成老頭我這樣的鬼樣子，很有意思嗎？”
    王大年牙咬道：“起碼能活著！”
    陳老頭聞言搖頭：“這不叫活著，不過這鬼地方呀，確實沒多少選擇了，要麽像鬼一樣活著，要麽像人一樣淒慘的死去……”
    王大年聞言立馬就要下跪拜師，他從小在霧都外島長大，是懂規矩的，遇到這些人，隻要拜師了，命就是對方的了。
    但拜到一半卻一下被對方蒼白而枯瘦的手攔住了，厚重的聲音隨即幽幽而來：“年輕人，不要這麽輕易的下決斷，你這一拜要是拜了，可就沒有退路了。”
    王大年一愣，隨即苦笑的看著對方：“我哪裏還有什麽別的路？”
    “有的…..”陳老頭看向了海麵回白石島的方向：“耐心幾日，你們那裏會有貴客降臨，是否能搏一搏生機…..就看你的表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