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暢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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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平君又指了指北方:“北方匈奴亡我之心不死,西陲吐穀渾、吐蕃連年犯邊,西南方苗、瑤、羌年年叛亂,耗費銀錢無數,有限的兵力被多方牽製,一旦發生內亂外寇入侵如何抵抗?”
    魏平君講罷看了看趙遵:“孩子,你現在還覺得大周朝固若金湯嗎?”
    趙遵聽得出了一身冷汗,急道:“那……那該如何是好?”趙遵真怕天下大亂民不聊生。
    魏平君楞了一下,旋即哈哈大笑:“話談到這兒了,多說了幾句,你怎麽還當真了!為師說的這些危機曆朝曆代都有啊,並不見得一定會出事,何況劉衡是個明君,他還不到五十歲,再給他十年二十年,立儲、削藩或許都解決了!”
    趙遵長出了一口氣,說得煞有介事原來隻是瞎猜的,嚇死人不償命啊!
    談完了天下形勢魏平君又談起了武學,問趙遵天下知名的門派和代表武藝,趙遵雖然不住在州府裏,但趙府就坐落在官道旁,南來的北往的的客商、驛卒會把天下各地的消息帶到這裏,在酒肆飯莊中高談闊論,評述天下的英雄豪傑,所以趙遵雖然足不出戶卻也對天下武林了解個大概。
    趙遵如數家珍般把自己所知講述了一遍,什麽幽州的宋刀、荊襄的嶽劍、關中的五行拳等等,魏平君聽罷點點頭:“這幾個門派戶大人多,但是魚龍混雜良莠不齊,正真的高手不多!若放眼大周朝上下,武藝排第一的是誰?”
    “大將軍呂翔啊!”趙遵脫口而出,說完才感覺到失言了,忙改口道,“師父您老人家才是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
    魏平君笑道:“小滑頭,你說的沒錯,大將軍呂翔內功精純,力能拔山,一把金刀壓蓋武林二十年,無人可及。”
    趙遵忙問道:“師父,您和大將軍比呢?”
    魏平君說:“我比他多了四十年的內力,無法公平比較!但是為師承認,我在五十歲的時候打不過同樣五十歲的呂翔,他確實是個練武的奇才!”
    魏平君雖然誇獎呂翔有能為,但言下之意自己還是比呂翔厲害的多,這讓趙遵感到十分振奮,自己的老師比心目中的天下第一人還要厲害!
    魏平君說道:“現如今武學界公認呂翔為天下第一,但不包括隱世的高手,別人不說你二師兄的修為絕不在他之下!不過這些人很少露麵,極難遇到,不過有幾股勢力你一定要留心注意!”
    趙遵馬上豎起了耳朵。
    “隱墨你聽說過嗎?”
    趙遵搖了搖頭。
    “隱墨乃是戰國年間墨家一派傳承下來的,人數極少,但全部都是苦修苦行的高人,這些人行蹤詭秘精於暗殺行刺,然而他們卻不像普通殺手一樣圖財,而是以守衛天下蒼生為己任。隱墨一旦認為某個人活著會打破現行的平衡危及天下蒼生,就會不顧一切的殺死這個人,一次刺殺不成兩次,兩次不成三次,直到把他殺死為止!這種假設一旦形成,幾乎無法改變!”
    趙遵問師父:“隱墨以什麽判斷某個人危害,有什麽標準嗎?”
    魏平君搖頭道:“隱墨是一群認死理的倔牛,他們和普通的想法不一樣,大奸大惡之人他們不殺,因為殺了還會出現新的壞人,反而會去殺一個率領義軍討伐昏君的義士,理由是還不到改朝換代的時機,領導義軍反叛會造成天下紛亂,禍及百姓!”
    趙遵大怒:“那不是善惡不分嗎?”
    魏平君無奈的歎了口氣:“也不能這麽說,至少他們內心出發點是好的,這些人極其神秘,他不來找你,你是絕對找不到他們的!”
    趙遵心說千萬別來找我,我可不想被一幫瘋子盯上。
    魏平君歇了一會又問道:“你可知道花禦坊?”
    趙遵臉一紅,不知該如何作答,花禦坊是全國最知名的青樓,不光長安洛陽有花樓,各州郡也都有分店,裏麵的姑娘各個色藝雙絕,不是別家可比的,價錢嗎,自然也不是一般人承受得起的,不知道多少年輕公子為了絕代佳人散盡萬貫家財,隻有達官顯貴富商巨賈才花費得起。
    趙遵年紀雖然小,但是花禦坊的大名早就聽說了,魏平君見他紅著臉不吱聲,笑道:“你個娃兒心思太重了,是個男人都聽過,我還會笑話你嗎?”
    趙遵這才結結巴巴地說道:“徒兒聽過,花禦坊是……是青樓妓館!”
    魏平君冷冷的說道:“青樓買賣做到了全國每個角落,那就不是青樓了,是一張網,一張情報網!花禦坊的客人非富即貴,他們掌握著上至朝廷大政方略小到米麵價位的各色情報,花禦坊通過手下妓女施展手段套取這些重要的情報,高價賣出換取大量的金錢!他們的下家大多數朝中的重臣和江湖勢力,甚至還把重要軍情賣給匈奴人。為師曾經調查過,花禦坊表麵上的主人叫公孫龍,這個人八麵玲瓏,死人都能讓他說活了,實際上他隻是個幌子,幕後另有人高人控製,但是這個人隱藏的很深,為師沒能查出來。你涉世不深,容易陷入彀中,這地方還是少去為妙!若真的要去,記得要慎言,房間裏的床鋪下連著竊聽的銅管!”
    趙遵紅著臉說:“徒兒一定自愛!”
    魏平君笑道:“為師可沒禁止你去,你是侯爺,家資巨萬去青樓喝喝花酒,會會朋友也屬正常,留心就好!”
    “還有開賭場的臧豹!這個人殺人放火無惡不作,乃是大周朝黑道的總瓢把子,掌握著關中地區數百個妓院賭場,門人弟子多如牛毛,實力不容小覷!他本人一雙鐵掌斷樹開碑,罕有敵手,而且在朝中有很深的背景,輕易不要招惹他!還有縱橫南北的大馬幫曹氏家族、雲中郡馬販子辛家、揚州糧商韓家,都是富甲一方的豪族。此外苗人善於養蠱施毒,經常和中原人打交道,也要提防。”
    趙遵點頭一一記在心裏,魏平君酒喝得差不多了,突然對趙遵說:“孩子,你知道自己功夫的軟肋在哪兒嗎?”
    趙遵搖了搖頭:“徒兒初窺上乘武學,兩眼一抹黑,還請師父明示!”
    魏平君說道:“你的優勢是身法靈動,出手刁鑽多變,但遇到同等修為力氣大的對手就處於劣勢了,比如你那位結拜大哥,你和他比處於天然的劣勢,而且這種劣勢不會隨著修為的增長而轉變,然而體速占優的人天生克製力氣大的人,靈動又克製擅長體速的人。所以‘力’、‘靈’、‘速’互相克製,一個人可兼備這三樣屬性,但終會偏重於某一或者某兩種屬性,三種屬性皆強的人百萬人中難覓其一,遵兒,你身材修長與力無緣,可在保持靈動的基礎上加快身法速度,以彌補力量的不足,練好了一樣可以獨步天下!”
    趙遵點頭稱是,想了一下又問道:“如果武學造詣達到頂峰,那種屬性最強!”
    魏平君說:“一力降十會,力氣大的人隻要修煉內力得法,氣、力雙修提升迅猛,即使不修靈和速兩項一樣可以壓製靈、速雙修的人,不過你也不用妄自菲薄,事無絕對,主要還是看你後天的修煉和機緣了!”
    師徒二人促膝長談直到半夜,魏平君看了一眼窗外,月已升到中天,說道:“遵兒,天不早了,回去吧,別讓你娘擔心!
    趙遵意猶未盡,聽了那麽多聞所未聞的江湖隱事,滿腦子都是興奮,和師父告別的時候沒留意他臉上微妙的表情變化,也沒有注意站在院門口目送他離去的師父。
    第二天趙遵再到小院,發現已經人去樓空了,屋子裏桌明幾淨,被褥整齊,好像不曾有人住過一樣,趙遵如掉入了冰窟一般,全身都冷了,見桌上放著一本卷書,忙疾走幾步搶到桌邊打開了卷書。
    卷書開篇寫到:“授汝三載,吾心甚喜,緣盡而走,勿要掛懷,勤奮習練,終有大成,切記切記!”長卷正文是三千六百路的截脈套路,看墨跡是近期寫完的。
    趙遵這才明白是昨夜師父為什麽說那麽多話,原來是臨行前的叮囑,他不放心自己。
    趙遵飛奔出去騎上馬找遍了附近的山林、田野,順著官道追出幾十裏,直到半夜趙遵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小院,大哭了一場。他知道師父的本事,一日之間已經到一二百裏之外了,他不想讓自己找到,自己就絕對找不到。
    魏平君走後趙遵失落了很長一段時間,但慢慢地終是恢複了往日的生活,上午讀書,下午會友,夜深人靜的時候偷偷在房中練武。
    趙遵跟魏平君學藝期間朝廷征兵,幾位結拜哥哥先後從軍,大哥許奉受辱當天便離家,此後音訊全無。
    此外趙遵還有一批文人朋友,都是熟讀經史的官宦子弟和巨賈之後,趙遵文人氣息很濃詩詞歌賦樣樣精通,與他們在一起有共同話題。
    趙遵貴為侯爵,錢財無數,出手大方沒有錢的概念,趙母世家大族出身見慣了貴族中的荒淫無度,在她心中隻要趙遵不學他父親去從軍打仗,花多少錢她都願意,縱情山水、聲色犬馬都無妨,隻要不太過分,她都不加約束,甚至還持縱容的態度。
    趙遵年已十七,已到了可婚配的年齡,但是趙遵習文練武會友很充實,並不好女色,雖然從他十六歲起上門的媒婆就成群結隊,趙遵卻沒考慮過終身大事。
    趙母剛開始也不急,經不住媒婆們天天說,心思也活泛了,有意無意表現出想抱孫子樣子。
    趙遵那幫文人朋友大多有了家室,有些還縱情於煙花之地,這一天幾個要好的朋友到桃花溪,賞雪景觀冬梅,聊著聊著話題就扯到了女人身上,幾個年長的起哄要帶趙遵去青樓見識見識。
    趙遵剛想拒絕,突然想起了老師臨行前的話,心中一動,說道:“好啊,花禦坊我做東!”
    縣令張泰的獨子張釗擊掌道:“趙侯爺這個大金主親臨,花禦坊的姑娘們有的賺了!”
    太學生蘇儀唱和道:“趙賢弟風流倜儻,文采飛揚,說不定可以一親雨荷姑娘的芳澤!”
    趙遵不知雨荷姑娘為何人,問道:“蘇兄,這位雨荷姑娘為何人啊?”
    蘇儀感到非常不可思議:“賢弟竟然不知雨荷姑娘,妄為男人啊!”說罷閉上眼睛連連咂嘴,似乎幻想到雨荷姑娘的容顏。
    張釗笑道:“蘇兄有緣見了雨荷姑娘兩次,就魂牽夢繞難以忘懷了,我……”
    “哎,還是我來回答賢弟的問題吧!”最年長的周憲給趙遵解釋道,“賢弟有所不知,每年的春天都會舉辦全國花魁大賽,屆時全國知名的清倌都匯集於洛陽爭奪花魁,蘇老弟說的這位雨荷姑娘乃是今年的花魁。”
    趙遵不諳此道,很是好奇:“她是本州人士?”
    “非也,花魁是揚州人,不過掛牌在花禦坊。”
    趙遵說:“那她怎麽到本州來了?”
    周憲道:“哦,雨荷姑娘奪取花魁之後到全國的花禦坊分店巡演,所到之處必定萬人空巷,七日前她來到本州立即引起了轟動,現在這個熱勁還沒退呢,每天花禦坊都人滿為患,好些公子哥一擲千金,熬個通宵,就是為了能看她一眼!”
    “嗨,人來了又能如何啊,見都見不著!”說話的人名叫蔡慶乃是兗州最大的綢緞莊的少東主,家資巨萬,他為人豪爽放浪,偏愛留戀煙花之地,家中一妻二妾,還養了外室,比較好色。
    趙遵奇道:“蔡兄,就憑你的家事,隻要肯花錢還怕砸不開花禦坊的大門嗎?”
    蔡慶搖頭道:“別提了,我就是周兄剛才說的那個一擲千金,熬通宵的傻子!”
    周憲在一旁附和道:“我證明啊,蔡老弟這幾日在花禦坊花了沒一千也有八百金了,天天熬夜苦等,看看,眼圈都黑了,夠真誠吧!人家雨荷姑娘愣是不見,嘿,傷透了蔡老弟的心啊!”
    趙遵更奇了:“可蘇兄不是見過這位雨荷姑娘嗎,還見了兩次!”
    周憲說:“這位花魁啊,不但人長得美貌絕倫,而且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樣樣精通,必須是她看中的客人才肯見,不然搬一座金山來她也視如糞土!”
    蔡慶哭喪著臉說:“雨荷姑娘不愛財,也不看相貌,隻重學識,如果在音律和詩賦的造詣能入她的法眼,必定躬親相迎,甚至徹夜相談視為知己,可你老哥我那點學問,嗨……”說罷又唉聲歎氣起來。
    “不過一個倡優,好大的架子!她仗得誰的勢力?”趙遵頭一次聽說有不愛財挑客人的清倌,忍不住詢問道。
    蔡慶道:“‘花禦坊’三個字就是最大的靠山,別看人家是個妓院,但生意遍布海內,黑白兩道通吃,據傳朝中的鮑丞相與花禦坊的老板稱兄道弟關係莫逆,我隻不過是個有倆臭錢的土財主,敢得罪人家嗎?”
    趙遵越發感覺有趣,幾個人騎上快馬直奔州府而去,進城已經是掌燈時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