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離家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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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母是一個喜歡安靜話不多的寡居女人,她隻問了趙遵幾句青州之行的事,便自顧自的欣賞起河畔的美景了,可趙遵哪有心情看景啊,他一門心思想找借口開溜。
母子二人在一眾丫鬟仆人的簇擁下,來到了觀景的高台,趙母走累了,喊著兒子坐下來休息。趙遵正絞盡腦汁想著找什麽借口溜走,猛然發現母親正含笑看著自己,趙遵生怕自己的小心思被母親看穿,說道:“母親為何這樣看著孩兒啊?”
趙母麵帶笑容的說道:“想幾年前遵兒你還經常半夜跑進娘的屋,讓娘哄你入睡,轉眼間你已經長成一個大男人了,時光過的真快啊!”
趙遵大囧:“娘,說這個做什麽,怪羞臊人的!”
趙母話鋒一轉:“遵兒,你多大了?”
趙遵大奇:“娘,您今天怎麽了,問這麽怪的問題?過了年孩兒就滿十八歲了!”
趙母點點頭:“是啊,再有兩年你就行冠禮了,是成年人了。”
趙遵從母親的語氣中似乎猜到了她接下來要表達的意思,果然趙母接著說道:“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該時候成家了,老趙家三代單傳,到你這兒我希望你能多子多福!聽見了嗎?”
趙遵忙道:“母親,我還小,我感覺……”
趙母把眼睛一瞪:“你感覺什麽!婚嫁之事全憑父母做主,為娘的還能害你不曾!”見兒子低著頭不敢說話,旋即又心軟的說道,“娶了媳婦你還是你的侯爺,愛學愛玩,娘都依著你,而且有了媳婦還有很多好處,娘不方便告訴你,等以後你自然會知道的。”
之前趙母曾不止一次提起過讓趙遵成婚,但都是商量的口氣,而這一次完全沒有商量的餘地了,趙遵腦子一下子亂成了一鍋粥,他想到了還沒送出去的絕密軍情,想到了和雨荷的約定,甚至想到了花禦坊的海棠。
趙母見趙遵臉上陰晴不定,還以為他不滿意婚事,便說道:“此事為娘已經運作了大半年,在幾十個待選的姑娘中挑了又選,選了又挑,終於找到了一個和你最般配的,此女乃是琅琊太守王仙的幼女,世家大族出身,既美貌又賢惠,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與你是天作之合,對方也同意了這門婚事。明天娘就請你叔叔前去琅琊郡提親,下個月就辦婚事!”
婚期這麽近,趙遵一下子就慌了:“什麽,下個月?可我……我有重要的事要去辦……”
趙母沉著臉說道:“看把你野的!什麽事能比結婚還重要!告訴你成婚之前你哪都別想去!老老實實在家給我待著!”
趙遵知道如果這時候違逆了母親的主意,必定會遭到更嚴密的監視,隻好無奈的點了點頭,不再言語了。
回到家中趙遵陪母親吃完晚飯回到了自己的臥房,關上門之後趙遵坐在榻上,守著孤燈發呆。
趙遵出身貴胄,自幼耳濡目染,並不是一個用情專一的人,對於婚姻,特別是正印夫人這一點上他早有覺悟,自己肯定會和一個世家大族的千金小姐結合,是誰,長得什麽樣,他並不關心,可突然之間獲悉自己的婚期就在一個月之後,還是有點手足無措。
午夜已過趙遵還是無法入眠,而且從起初的心悸變成了恐懼,對自己即將過門妻子,趙遵不知道為什麽,非常非常擔憂,他想到了逃,不單單是為了逃避母親安排的這場婚事,而是想擺脫家族的束縛,實現自己的理想,向朝廷匯報自己得來的絕密軍情是一個絕佳的借口。
趙遵思來想去最終決定離開家,去往京城長安,於是趁著夜深無人趙遵收拾好衣物,帶了一筆足以讓任何一個普通人都垂涎的金錢。可等真的要離開了,趙遵鼻子發酸忍不住流出了淚來,這次離開家和以往不同,不知道何時才能回來,不知母親會多傷心難過。
趙遵猶豫了良久,最終說服了自己,因為是偷著離家,沒敢騎馬,趙遵翻過牆頭悄悄地離開了。
此時月影朦朧,趙遵獨自走在鄉間的小路上,心情很是複雜,離開了生活十幾年的溫馨富足的家,離開了母親的懷抱,失落是必然的,但在趙遵的內心深處也有一種說不出的暢快和自由,這一刻趙遵才理解到父親離開時為什麽眼睛裏寫滿了不舍,走的卻是那麽決絕。
一連行出七八裏,趙遵突然看到一人牽一騎擋在了並不寬闊的小路上,接著星月之光觀瞧,竟然是老家人趙守田。兩個人相距不遠,趙遵感覺到對方已經看見自己,再躲沒有任何意義了。
趙遵隻得硬著頭皮上前,他低著頭默不作聲,打算就這麽闖過去,卻聽老家人趙守田顫聲喊道:“少主人,你就這麽一聲不吭的走嗎?”
趙遵心一軟,停住了腳步,趙守田牽著馬攔在了趙遵麵前:“少主人,老朽是看著你長大的,吃飯的時候你的眼神不對,我就盯著你呢,果然你半夜出走,少主人啊,你這是想要主母的命啊!”
趙遵撲通一下跪在了趙守田的麵前,悲聲道:“爺爺,我有要事在身必須離家,以後我母親勞煩您照顧,趙遵這裏給您磕頭了!”說著一個接一個的磕響頭。
趙守田攙起了少主人,流著淚說:“我五歲被賣進趙家做你祖父的書童,一個甲子來趙家的風風雨雨我都跟著經曆了,你祖父,你父親成年之後都和你一樣半夜偷著離家從軍,走的也都是這一條路,唉,你們身上流著相同的血,什麽都改變不了你們誌向!你……你走吧,主母那邊你就放心吧!”
趙遵不可思議的看著老家人,心中說不出的感激,趙守田把馬韁繩送到了他的手裏:“我見你沒有坐騎,特地選了匹良馬送來給你,孩子,上馬吧!”
“多謝爺爺!”趙遵騎上了良駒,趙守田又送上了一把黑漆古劍:“這把劍是你祖父所贈你帶著防身吧!”
趙遵接過古劍的時候感到劍身上傳來了一股強勁的內力,趙遵大驚,這才知道和自己生活在一起十幾年的其貌不揚的老家人原來也是一位高人,如果他有心留下自己,自己未必走得了。
趙遵得了坐騎和兵器,謝過老家人策馬快速消失在了夜幕之中,趙守田看著趙遵消失的背影,念道:“老爺,少爺,你們的在天之靈一定小主人平安啊!”
且說趙遵辭別了趙守田,騎快馬上了官道,一路向西一月來第二次進入了冀州地界,故地重遊不過心情截然不同了。
在酒肆休息的時候趙遵聽到了一個驚人的消息,鮑鑠查出了害死孟季的真凶!
原來官府出麵平息了恩怨擂的騷亂,鮑鑠回想起擂台上下發生的事,發現其中有很多疑點,於是在門戶中徹查何橋遇襲之事,很快就查出了真相,果不其然是於舟買通了一批劍手偷襲了何橋,這個結果也沒太讓鮑鑠感覺到意外。但是在詢問一個參與者的時候,此人出於膽怯供出了一個驚天的秘密,鮑鑠的愛徒孟季之死居然也是於舟一手策劃的。
於舟作為鮑鑠最早收的一批徒弟中的佼佼者一直受到師父的重視,在門中地位崇高,可自從鮑鑠收了孟季之後,於舟的地位急速下滑,師父把全部的心血和希望都寄托在小師弟的身上,內心的失落讓於舟狠上了孟季。後來師父又把自己暗戀多年的師妹嫁給了孟季,於舟對孟季又怨恨又嫉妒,一直想報複卻始終沒找到機會。直到孟季負傷在床養傷,於舟花重金買通了仆人,在孟季的藥中下了慢毒,這才導致孟季久病身亡。
鮑鑠獲悉孟季的死因後立即開棺驗屍,果不其然,屍骨發黑中毒之狀十分明顯,他當即下令擒住於舟,嚴刑拷打,於舟熬刑不過隻得如實招供。鮑鑠盛怒之下當場廢了於舟的武功,把他送進了官府大牢定了斬刑。於舟被處斬之後,由官府出麵向冀州武術界通告了此事,鮑鑠的名聲得以保全,何氏兄弟雖然沒有得到長針門的公開道歉,但保住了何橋十大的位次,他們兄弟的名望也得到了提升,於是也不再追究了。
趙遵沒想到一場大亂會這樣收場,看來自己低估了鮑鑠、低估了冀州劍會,他們確實遵守著古老規則,趙遵試探著打聽那位世外高人,卻發現根本沒有人聽說這個人,他的身份更無法確定了。
趙遵有要務在身並未在冀州停留太久,他順著官道一路向西,雖然趙遵有遠行的經驗,但兗州到京畿有將近兩千裏的路程,期間又遭遇陰雨天氣和道路迷失,走了三十幾天趙遵終於遙遙的看到那雄偉的長安城。
長安,帝國的中心,世上最繁華最輝煌的城市,人口百萬商賈雲集,皇室貴胄和世家豪族居住的地方。趙遵兒時曾在此生活數年,但是因為年幼,而今隻剩下了模糊的記憶,故地重遊趙遵頗多感慨。
趙遵入城的時候,剛剛下過一場好雨,長安城中花紅柳綠,沿街商鋪門前的幌子招牌猶如軍中的旌旗,一眼望不到邊,來來往往的人們衣著光鮮,舉止高貴談吐儒雅,一派盛世風光。
封不遺的府邸無人不知,趙遵沿途打聽著來到了西城,貴族聚居的坊區,封不遺的宅邸位於坊的中心,周圍全是朝臣的官邸。
封府的門前有四位軍士把守,見趙遵走到門前,其中一名軍士立刻喝止道:“官府重地,閑人免進!”
趙遵很客氣的向軍士施禮道:“軍爺,我是尋人的!”
軍士上下打量了趙遵一番,見他氣質打扮並非一般,語氣和緩了一點:“哦,你尋何人呢?”
“請問封不遺將軍可住在這裏?”
此言一出另一個軍士的眉毛一下子就立起來了:“大膽!竟敢直呼封將軍的名諱,看你是活膩歪了!”說著幾個人就把趙遵包圍了起來。
趙遵不想和這些當兵的多費唇舌,想起臨行前封不遺贈給自己的名帖,於是從懷中掏了出來,幾個軍士見到名帖之後,態度馬上變了,其中一個飛奔進府報信。
不多時報信的軍士就跑了回來:“貴客請隨我來!”說著把趙遵迎進了封府。
封不遺乃是朝中重臣,府邸既大又深,趙遵隨著軍士入府走了多時,經過一道長回廊的時候迎麵撞上了一個人,軍士介紹道:“貴客,這位是府裏的管家,您有事隻管和他講便是!”
趙遵打量了一下封府的管家,三十歲左右的年紀,三縷長髯,一臉的書卷氣,氣喘籲籲的好像是從內宅一路跑過來的,趙遵見其呼吸紊亂,便知他一點功夫底子都沒有。趙遵想到了分別不久的小五,他們年紀相仿,都得到了封不遺的信任,看來封不遺喜歡任用和提拔年輕人。
管家同樣在打量趙遵,他努力的回憶著曾經來過的訪客,卻無法找到了一人與眼前的這個年輕人對號入座,不過能當管家的人善於察言觀色,他斷定來人必定是封不遺好友的後代,於是作揖道:“貴客可是封將軍友人之後?”
趙遵喜歡和聰明人打交道,微微一點頭,說道:“不錯,家嚴與封將軍是莫逆之交,此次前來有要事與封叔叔商議。”
管家麵露難色:“哎呀,不巧,封將軍不在府中!”
趙遵大驚:“封叔叔幾時能回來?”
管家說:“這可難說了,月初的時候皇帝一道詔令,封將軍連夜啟程到北地巡邊,一時半會很難回來!”
大周北方邊境綿延數千裏,邊郡、堡寨和關隘數以百計,別說查上一遍了,快馬跑一趟也得小半年,可趙遵等不起啊。
管家看出了趙遵的憂慮,勸解道:“貴客莫慌,封將軍雖然巡邊的路線不定,但每隔十天都會派人回來了解家中的情況,您要是不避諱可以把事交代給我,我托人把信送給將軍,您看這樣辦如何?”
趙遵麵露難色:“不是我不信任你,事關重大絕不能傳他人之耳!”
管家把趙遵請到了僻靜的地方,低聲說道:“您能把將軍的名帖給我看看嗎?”
“當然可以。”
趙遵把名帖拿了出來,管家看了兩眼又還給了趙遵,然後說道,“我從記事開始便跟隨在封將軍左右,可這名帖我是第一次拿在手裏看過。”
趙遵不知管家此言何意,隻是“哦”了一聲,等他的下文,果然管家接著說道:“大周朝的上下官員一律不準私募軍隊,違者立斬不赦,但唯獨七個人例外,分別是大將軍、驃騎將軍、前將軍、後將軍、左將軍、右將軍和車騎將軍,這七位將軍掌管天下精兵,地位崇高,皇帝特允他們招募一定規模的親兵衛隊,以顯示皇帝對他們尊崇。大將軍衛隊人數三千人,其餘的將軍每人一千,這一萬人吃朝廷軍餉,卻隻聽各自將軍的命令,享有諸多特權。你手裏黃金名帖是皇帝賜給封將軍的,有了它可以隨意調動封將軍名下的一千親兵,不需要向任何人請示。封將軍肯把這麽重要的東西送給您,可見他對您無比信任。如今將軍不在,您拿著金名帖就能當半個家,我們全府上下都聽您的差遣!”
趙遵陷入了久久的沉思,已經來到了京城即使見不到封不遺,以自己高貴的身份地位也可以把掌握的情報傳達給朝廷,如果自己願意,他甚至可以麵君直陳,可趙遵對朝堂的內幕一無所知,自己冒然跳出來可能會遇到很多麻煩,這並不是他想要的,等封不遺回來又怕耽誤了大事,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突然間趙遵想到了一個人,沒錯,這個人一定可以幫自己。
“我想見呂大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