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追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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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又走了兩天,趙遵他們終於走上了一條林間的土路,趙遵也走迷了,不知道究竟在什麽地方,不過有路,至少說明離村莊鎮店不會太遠了。
果然沒走出多遠,一輛從山中拉炭的馬車從遠處駛來,趙遵想看到了救星一樣,迎上去套近乎道:“車老板,麻煩您載我妹子一程,多謝多謝!”
車老板是個瘦小的老漢,說:“公子,這車不是我的,人家雇的我幫著趕車,不敢隨便載人。”
趙遵忙掏出一串錢送到老漢手裏:“我妹子病了,您就通融一下,行行好!”
老漢一見錢,樂了:“好好好,快上車,別誤了時辰!”
拉炭的馬車髒不說,還有一股說不出的怪味,不過劉貞實在是不舒服,隻能忍了。路上趙遵問老漢這是何地,老漢指明了方位,原來趙遵搞錯了方向,走到長安城北的鍾山腳下了,離長安城還有將近五十裏的路程。
趙遵與老漢邊走邊聊,終於遙遙的望見長安城的殿宇了,就在這個時候一匹快馬從來路疾奔而來,老漢看到馬上來人的時候,嚇得臉都白了,嘴裏一個勁的叨咕:“壞了壞了壞了!”
騎馬的這位來到炭車邊停了下來,舉起馬鞭一指老漢:“老張頭,你是不想幹了吧!這兩個人是幹什麽的?”
老張頭嚇得一縮脖子:“上差,這二位是遭難的路人,我行好載他們一段!”
話音剛落一鞭子就抽在了他的肩上,打的老頭一個趔趄:“娘的來,老不死的,誰讓你行的好!忘了自己是幹什麽的了嗎?”
趙遵看不下去了,喝道:“你憑什麽打人?不就是搭個車嗎,又不曾短少你什麽!”
“嘿,又是個討打的!”騎馬的人揮鞭子抽向趙遵,被趙遵淩空奪下馬鞭,揮手將其從馬上打了下來。
“大膽狂徒,看我不好好教訓你!”以趙遵的涵養都壓不住火了。
挨到的老漢一看,趕緊上來抱住了趙遵,口中喊道:“使不得,使不得啊!”
趙遵一看,老人可憐,自己今天要是打了這人一頓,自己倒是痛快了,老人家恐怕就要倒黴了,於是咬牙壓住了火,把劉貞從車上抱了下來,走了。
好在已經離城不遠了,趙遵進城立刻租了一輛馬車,免去了一些尷尬,他親自駕車把劉貞送回了家,一座優雅精致的小院。
趙遵停住馬車叩打門環,兩個小丫鬟從門中走了出來,見劉貞這幅慘樣,忙把她架進了院,趙遵也想跟進去,卻被一個小丫鬟擋在門外:“家中隻有女眷,老爺吩咐了不許外人進門,請回吧!”
一連數日劉貞都沒有出現,趙遵有些擔心,又不好意思登門,隻能央求老管家的夫人帶了點心果子去劉府探望,結果東西收了,還是沒見著人,聽丫鬟說劉貞的病還沒有痊愈,還需要靜養一陣。
今年入春來雨水格外的多,趙遵被雨困在家中數日,這天好不容易晴天了,老管家帶著仆人忙把被褥、衣物和糧食拿到太陽下曝曬。
趙遵看到仆人們搬出木炭的時候,想起了載了他們一程的老車夫,不知道他怎麽樣了,那個耍橫的人有沒有為難他。想到了隨口問了老管家自家的炭是在哪兒買的。
老管家說:“長安附近的山林中有很多炭廠,城中的炭市裏的貨都是在炭廠拉的。木炭價格不便宜,隻有富貴人家才用得起。聽說還有專供皇宮內院的禦炭,咱也沒親眼見過。”
趙遵問:“鍾山來的炭行情如何,你可知道?”
老管家一愣:“少主為何問起這個來了?”
趙遵便把在林中迷失,被送拉炭馬車所救之事說給了老管家,老管家聽罷皺起了眉:“鍾山乃是前幾朝的皇陵所在,本朝開國之初便昭告天下,不許任何人擅動鍾山的一草一木,還曾經派軍隊駐紮守靈,如今雖然把軍隊扯了,但下令封山禁止老百姓在鍾山伐薪燒炭和開墾,少主你是不是道路不熟搞錯了,遇到馬車的地方不是鍾山,而是別的地方。”
趙遵把從遇到馬車到看到長安城北門之間的路途詳細一說,老管家也奇了:“還真是鍾山的舊路,真是奇哉怪也!”
趙遵又問老管家:“長安的炭市在哪個街,你可知道?”
老管家說:“這個,我還真不知道,炭都是廚子選好讓馬車送來的,我去問問他。”
老管家問明了炭市就在西城的長順街,趙遵立刻動身前往東市,幾經打聽在一條不起眼的邊角小街找到了炭市,大約五六間門市,各種品相的木炭擺在門口任人挑選。
清明將至,炭市的旺季早已經過去了,整條街上一個主顧都沒有,幾個店主正蹲在一起閑聊,趙遵的到來也沒引起他們的注意,他們根本沒把這個散戶放在心上。
街角上停著一輛馬車,馬車夫坐在車上等活,估計也就是在盡人事,也沒打算能開張。趙遵想了一下徑直朝車夫走了過去,車夫見有客上門,忙迎上來陪笑道:“公子,要雇車嗎?我這車架子沉,馬兒壯,拉貨送客都成!”
趙遵客氣的一笑:“車老板,我想問你打聽個人。”
車夫一聽是打聽事的,立刻收起了笑容,咧著嘴說:“我是晉城來的外來戶,打聽人找坐地戶問去!我這兒還忙著呢!”
趙遵知道如何與這種人打交道,笑著掏出十個銅錢送到車夫的眼前:“不敢百叨擾你,十枚大錢奉上。”
車夫一看到錢,又樂了,忙把銅錢收到了袖子裏,有點不好意思的說:“哎,您看……這……這多不好啊,好像我那個似的!”
趙遵拍了拍他的肩膀,蹲下身來問道:“老哥,幹這一行多久了?”
車夫說道:“二十年嘍,從十幾歲幹到現在。”
趙遵問:“我想找的人啊,也是個拉炭的車夫,你能給操操心嗎?”
車夫笑道:“您可算問對人了,我在炭市幹了這麽多年,所有在這兒幹過活的我都熟啊,您找誰,盡管問就是了。”
趙遵道:“大概十天前,我在北邊的山林中迷了路,是個好心的拉炭老伯救了我,我想著怎麽著也得當麵謝謝人家,這才來炭市打聽。”
“北邊?這人多大歲數?”
趙遵道:“歲數可不小了,花白胡子花白眉毛、怕是得六十多歲開外了,對了,他的馬頭上係著一串小銅鈴鐺!”
“老辛頭!錯不了,這幫拉炭的數他歲數最大!”
趙遵說:“他經常來炭市拉活嗎?”
車夫搖搖頭道:“有日子沒見老辛頭了,最冷那陣給雙份車錢他都沒露麵,據說被哪個大戶雇走了,專門給他家拉車,我們走的不是一條道,所以老也遇不著。”
“可知道雇主是何人?”
車夫道:“這個真不知道,老辛頭老絕戶,無兒無女,老伴也死了,平時不和任何人來往,我隻聽他說過常去花鳥市附近的姬家祠堂和看祠堂的一起喝酒。”
趙遵謝了車夫打聽著找到了姬家祠堂,姬家大戶雇了一個孤寡老頭給他們家看祠堂,這老頭比老辛頭的年齡還大,七十多歲了,又聾又瞎,趙遵喊破了喉嚨,他才聽懂趙遵說的是什麽意思,把頭搖了搖,隻是擺手:“死了,沒啦!”趙遵再問,他反反複複就這一句話。
趙遵心想老辛頭既然常來這兒喝酒,想必住的離此不會太遠,於是在附近打聽,還真讓他打聽到了老辛頭的消息。老辛頭竟然真的死了,頭七都過了!據說他喝醉了酒,半夜起來放茅不小心掉進了井裏,活活淹死了。因為他無親無故,屍體早已經被差役拉到城外埋了。
趙遵見了老辛頭淹死的那口井,離他家足有三四百步,還圍著三尺多高的井欄,就算喝的再多也不可能失足掉進去,這分明就是謀殺!但一個六十多歲的孤寡老頭,官府自不會把他和謀殺聯係在一起,沒有苦主便以失足落水而亡結案了事了。
趙遵可是知情人,老辛頭的死肯定沒那麽簡單,自己雖然抽了那個耍橫的人一鞭子,但這一鞭子絕不是老辛頭致死的原因,那為什麽要殺一個趕大車老頭呢?必然是和他馱運的貨物有關,車上必然裝了,不,是夾帶了見不到光的東西!
趙遵等到夜深人靜的時候潛入了老辛頭的家,僅有兩間快倒了的破房和一個牲口棚,馬和值錢點的東西都被搬空了,家裏一粒米都沒剩下,根本沒什麽可查的。趙遵轉了轉屋子,又到了牲口棚,牆角還剩下一點草料,趙遵撿起一根木棍戳了戳草垛。嗯?沒插到底就碰到了硬物。
趙遵扔了木棍,雙手扒開草垛,原來草垛下麵藏著一大包碎木炭,估計是老辛頭拉車送炭的時候偷偷留下過冬用的。趙遵撿了兩根用衣服包了帶回了家。
深夜的燈下,趙遵一手拿著老辛頭家帶來的木炭,一手拿著自己家用的炭市買來的普通木頭,比較二者,手感上毫無差異,隻是大小上有些出入。
趙遵用力將木炭搓成粉,拿到鼻前聞了一下,這一聞發現了不同,老辛頭家帶回來的木炭有一種特殊的香氣,非常微弱,這種味道趙遵似乎在什麽地方聞到過,他努力回憶,突然他想到了,這塊木炭所帶的味道竟然和渭河僵屍的味道一模一樣!
趙遵全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心中說不出的惡心,趕緊把木炭扔了。以趙遵的膽色都感到毛骨悚然,好像掉進了冰窟裏一樣一陣陣發寒。緩了好半天,趙遵才鼓起勇氣從櫥櫃離取出了那節從渭河僵屍身上掰下來的那節手指,一對比立刻印證了趙遵的判斷,二者都帶著那股悠遠的模糊的香氣,斷指上的味道遠高於木炭上味道,不過木炭原本的苦澀味掩蓋了大部分的香氣,不那麽明顯而已,當然渭河僵屍身上的香味也是極微弱的,不是像趙遵這樣六識敏銳的人根本不會聞到。
趙遵緊緊地握緊了拳頭,渭河僵屍案那條斷掉的線又重新連了起來,他發誓一定要抓住這些為惡的賊人,將真相公之於眾。
趙遵了解這些人的行事風格,一旦他們發現自己的惡行被發現,立刻會毀滅證據殺人滅口,讓人無從查起。想要找出幕後真凶就必須在對方覺察前盡可能多的偵知內情。
趙遵想了一夜最後決定走一步險招,他找出了假扮辛銘所用的假胡子和衣服,裝扮上,天一亮他就在老辛頭家附近逢人便打聽老辛頭的消息,果然快吃午飯的時候,他覺察到有人跟上自己了,倆人,都是穿青衣的壯漢,偷偷摸摸跟在自己背後。
趙遵心道終於來了!他故意把兩個人引到了鬧市,在人最多的地方借機脫身躲到了暗處,兩個漢子見趙遵丟了,在附近好一通找,到黃昏的時候才罷手,垂頭喪氣的往南城苦力市場而去。
趙遵跟在二人後麵,最後兩個人一頭鑽進了一家賭場,趙遵守到天黑也沒見人出來,他認定這賭場就是個大賊窩子!於是換了一身苦力穿的髒衣服,又在臉上抹了幾把泥灰,混進了賭場。
雖然已經是掌燈時分了,但賭場裏仍舊熱火朝天,幹了一天活的幫工們拿了工錢就跑到這兒耍錢,有的贏了錢興高采烈,有的輸了錢垂頭喪氣。當然十賭九輸,還是輸的人更多一些,好在玩的都不大,輸光了就回去睡,睡醒了掙錢接著來賭,這就是賭徒的生活。
趙遵還是第一次進賭場,看外麵門臉不大,裏麵著實不算小,擺八個賭局,上百號人擠在一個屋裏,亂糟糟的,壓根沒人注意又進來一位。
趙遵四下打量沒看到兩個賊人,但見賭場最深處有一個內門,兩個人八成是進了內門了,可是那裏守著四個彪形大漢,正橫眉立目的盯著場子裏賭錢的人,趙遵根本沒機會進去。
趙遵進來後沒有賭上一把,反而到處亂看,這是賭場的大忌,馬上有保鏢注意上他了。趙遵也發現有人盯上自己了,把手伸進袖子拿出了一把銅錢,“小心翼翼”,抓的緊緊的,眼睛的看著賭桌,猶猶豫豫。
趙遵的戲演得好,一看就是第一次進賭場,想玩又不敢,很謹慎,幾個保鏢一看趙遵這幅熊模樣,撇著嘴笑了起來。
“娘的!又是一個窮鬼!”
一張賭桌上的莊家手熱的很,一連贏了五六把,嚇得那些賭徒都跑去別的桌了,他看趙遵手裏拿著錢,就喊道:“朋友,來玩兩把!”
趙遵“傻捏捏”的來到桌前,結結巴巴的說:“好……好啊,你這兒怎麽玩?”
莊家一看他這副模樣就問:“第一次來玩啊?”
“啊,第一次,你拿的是啥啊?”
莊家把手裏的骰子在手裏拋了拋:“這是骰子,有六個麵,把它放在這個碗裏麵扣住,我搖這碗,等停了,你下注,猜大小,簡單吧!”
趙遵點點頭:“簡單簡單,你搖吧!我賭……賭一個錢!”
此言一出引來了哄堂大笑,莊家也笑了:“咱這場子一把起碼三個錢,這樣吧,你是第一次玩,一個錢就一個錢,骰子我隻放你一個,怎麽樣?”
“好,你搖吧!”
莊家根本沒把趙遵當回事,搖了兩下就說:“下注吧!”
趙遵伸出三個手指:“是五!”
莊家噗嗤一下笑了出來:“說大小就行,你要大是吧!”
“啊,對,是大!”
莊家為了吸引客人,故意喊道:“買定離手,開啦!”碗打開,裏麵的骰子果然露出五那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