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老鎮河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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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鬧出的動靜不小,驚動了庵觀裏的人,一個小道士披著衣服從屋裏走了出來,見一個不認識的人擒住了老道,有點害怕,對著屋裏喊道:“師父,師父,有生人來了!”
一個穿青衣道袍的老道走進了院子,這老道年紀更大,差不多有八十歲了,此時趙遵已經放開了瘋癲的老道,青衣老道見趙遵器宇不凡,施禮道:“貴客何事夤夜到訪?”
趙遵忙還禮道:“回仙長的話,晚生因心緒煩悶到到渭河邊散心,口渴難耐見觀中有燈光,想進來討碗水喝,不曾想這位道爺突然從門口竄出來,我受了驚嚇才把他按住,驚動了仙長,罪過罪過!”
青衣老道說:“是場誤會,我這師弟癡傻呆捏,舉止怪異,確是個良善之人並無壞心,還請施主原諒!”
“不敢不敢!”
青衣老道說:“施主快請進屋喝碗水吧!”
趙遵有點不好意思:“天這麽晚了,還要叨擾仙長,實在是過意不去。”
青衣老道笑道:“我這偏僻小觀平時隻有我們三個人,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好不容易來了一位客人豈能慢待,不要推辭快快到屋中落座。”
趙遵隨青衣老道到了他們修行的屋子,屋中出了坐墊沒有多餘的擺設,雖然老舊,但收拾卻很幹淨。老道為趙遵倒了碗熱水,二人對麵而坐。
老道一臉慈祥的問趙遵:“施主年紀輕輕有何煩心事以至深夜不歸啊?”
趙遵猶豫了好一會兒,羞於啟齒,老道看出了毛蹺,柔聲道:“貧道是化外之人,不入世俗,您盡可以把我當成一截木頭、一塊頑石來訴說心事,說出來你的心會好受一些。”
趙遵憋壞了,見老道非常真誠,便一股腦的把自己和劉貞的感情糾葛說了出來,果然說完之後自己心中的煩悶緩解了不少,青衣老道一言不發的聽完了趙遵的訴說,默默地把碗中的水倒掉,又給他倒上了熱水,把碗推到了趙遵麵前:“施主喝水。”
趙遵不知何意,用手去拿碗,誰知碗中的水滾燙,趙遵被的手被燙的縮了回來。
“仙長,這水太熱了,沒法喝啊?”
老道哈哈大笑,趙遵若有所悟:“您的意思……”
“太熱的水你越是心急越喝不到嘴裏去,緩一緩、冷一冷!貧道是出家人,不懂情欲,但聽你所言,這位劉施主喜歡的你緊呐!也因如此她才有這麽大的怨氣。她在氣頭上,不怎麽解釋隻會激怒她,不然放一放,給彼此喘息冷靜的時間,也讓時間去考驗一下你們的情意,施主,你覺得貧道的話在理嗎?”
趙遵聽了老道的話,立刻站起身來說道:“仙長一席話點醒夢中人啊!你可真是大徹大悟的智者,有大胸懷的賢人,請受晚輩一拜!”
老道趕緊扶起了趙遵:“施主嚴重了,貧道隻不過活得久了,經得多見得多罷了。有什麽智慧可言呢?”
趙遵道:“仙長過謙了,沒有您點撥晚輩還在迷茫中無法自拔!”
老道笑道:“對你有幫助就好,水冷涼了,喝吧!”
趙遵喝了碗水,問老道:“仙長,你這觀叫什麽名呢?不知供奉的是哪路神仙?”
老道淡淡的說:“叫鎮河觀,供奉著渭河龍君的神位!”
“什麽?”趙遵差點把剛喝進去的水吐出來,“鎮河觀?”
老道解釋道:“此鎮河觀非彼鎮河觀,我們這個庵觀雖然小,但屹立在渭河險要之處幾百年了,自古就叫鎮河觀,可後來長安城的龍神觀也更名成了鎮河觀,因為它是皇家庵觀地位崇高,我們觀上的小牌匾就給摘了,也沒再更名。”
“原來如此,不知觀上香火怎樣?”
老道笑了笑:“深山老林,哪來的香火?”
趙遵奇道:“那……那你們師徒怎麽生活啊?”
“山根開了二畝荒地,種些口糧,山上野菜野果甚多,還有藥材可以拿去換些零錢用度,足夠生活啦。”
趙遵歎了口氣:‘太清苦了。’
老道並不在乎:“修道之人甘於清貧,苦難也是一種修行。”
趙遵讚道:“您才是真正的出家人,晚輩佩服。”
二人說話之時院中突然傳來了一聲尖叫,寂靜的夜裏聽起來十分駭人,而後就聽道童嗬斥道:“師父在和客人說話,你不許叫,再叫明天沒有飯吃!”
瘋道士卻不為所動,繼續發出陣陣傻笑。趙遵一直窗外,問:“這位道爺……”
老道歎了口氣:“唉,他是一個可憐人呐!大約一個多月之前,童兒到山下取水,發現他全身赤裸的趴在岸邊,身中劇毒昏迷不醒,我用盡一切方法總算保住了他的性命,但卻變成了一個瘋瘋癲癲的傻子。我托人到渭河兩岸的村莊鎮店打聽,沒有人認識他,我見他無依無靠,甚是可憐,於是留他住在觀上,權且認作我的師弟,每天管他兩頓飯,他吃飽了就到處跑,晚上回來睡覺。”
趙遵道:“他日夜吵鬧,豈不耽誤仙長修行?”
老道搖頭道:“心無旁騖,鬧市亦可清修,況且我這師弟雖然瘋癲,卻極有悟性,平日裏我與童兒講道,他坐在旁邊一聽就是兩三個時辰,給他俗家的衣服他不穿偏偏要穿我的道袍,這不是與我教有緣嗎?”
趙遵讚道:“仙長宅心仁厚,神明一般的仁愛!”
老道哈哈大笑:“小施主恐怕也和我教頗有淵源吧?”
趙遵大驚,心說自己一個字都未吐露,這老道難道會讀心術不成?
“仙長何以得知?”
老道說:“一般人討水喝會選擇到村莊鎮店,而不會跑到半山腰的破道觀!除非這個人和我教門打過交道。”
趙遵笑著說:“哎呀,仙長真是心思縝密,不錯,我近日確長於庵觀道士打交道,巧了,對象就是奪了您牌匾字號的那一座鎮河觀!”
青衣老道,揚了揚眉:“鎮河觀乃天下第一大觀,信者無數,施主也是鎮河觀的香客?”
趙遵搖了搖頭:“非也!”
老道有點猜不透了:“看你年紀輕輕,不上香求神保佑,難道要是出家嗎?”
“我數日前到鎮河觀遊覽,見殿堂年久失修,於是和觀上的人商量拿出一些財物為龍神重塑金身!”
趙遵聽罷目光大盛:“施主果然是有緣人呐!為龍神重塑金身功德無量,功德無量啊!”
趙遵撇了撇嘴道:“可我現在改變主意了,不想捐獻了。”
老道驚訝道:“這是為何?”
趙遵說:“仙長您修行高深,獨守寒山,太清苦了。我想捐錢為您重修庵觀,讓您的教化傳播的更遠。”
老道微微一笑:“多謝施主的好意,他鎮河觀是符水道的總壇,符水道是大宗戶大人多,雖然布道收些香火錢,但確實入不敷出。我是隱世道,藏於深山老林苦修苦也,謀求羽化成仙,你修個大道觀,是要趕貧道走啊!”
趙遵歎了一聲:“唉,仙長如此說,我也不好強求了,不過仙長所說的隱世道,這個道門我還是頭一次聽說。”
老道說:“施主不在我教門,不是我教的派係,大周朝道家大體上分三支,符水道、隱世道和陰陽道。符水道煉丹送符保佑平安解民疾苦;隱世道避世修仙;陰陽道主持民間祭祀和紅白之事。此外還有一些不入流的小教門,不過在關中一帶符水道一家獨大,不過天下的修行人是一家,施主願意積累功德,在哪一個觀施舍都是一樣的。對了,你要出錢修觀,這是個大事,可曾見過黃裳真人了?”
趙遵點頭道:“見過一次。”
“你感覺黃裳真人是何樣人?”
趙遵道:“晚輩如實相告,黃裳真人仙風道骨氣度不凡,但比起您來,多了些世俗氣,也許是他操心太多了,總感覺……”
“感覺他不像一個出家人是嗎?”
趙遵忙點頭道:“對對,我隻和他談過一次,他未談及道學,反而隻問捐獻的事,倒像是在談生意。”
青衣老道歎了口氣:“唉,無論大觀還是小觀,符水道還是隱世道,歸根結底是出家的修行人,隻談利益有違初衷,偏離教旨,終是偽修行,心難修,性難養,難成大道啊!”
說罷老道閉目不言,趙遵見東方已經發白,不能再叨擾下去了,起身告辭,老道未再挽留一直把他送出山門,趙遵對老道說:“仙長,晚輩如還有迷惑,可否再來請教?”
老道捋著胡須說道:“求之不得,隻要你願意來,我就願意陪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