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盛名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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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揦子河邊我發現了一具剛死不久的男屍,他身上沒有別的可以證明身份的東西,隻有這柄刀,我便帶了回來!”
    老馬夫道:“這是辛家護院的佩刀,刀把上的馬蹄就是辛家的印記!”
    趙遵一皺眉:“可是大河灘馬場遇襲已經過去半個月了,剛死的這個辛家的護院是誰?”
    老馬夫道:“辛家的馬隊和護院全都守在新牧場,隻能派少數精幹來大河灘查探大少爺的消息,死的人肯定是這些人中的一個!”
    趙遵道:“可是什麽人殺了他?襲擊牧場的那些人嗎?既然偷襲馬場得手就應該遠遁他鄉躲躲風頭才對,怎麽會冒著暴露的危險留在案發地呢?”
    “誰說不是嗯,太奇怪了!”老馬夫也不理解。
    這時趙遵想起了另一件事,問陳鐸:“城裏的情況如何?”
    陳鐸道:“城裏的馬市都停了,馬商馬販人心惶惶,他們口風非常緊,什麽都問不出來,不過聽說這幾天黑市上一匹馬的價錢漲了三成,民馬能賣到軍馬的價!”
    趙遵早料到是這種結果了,又問起了錫壺的事,陳鐸一臉尷尬:“我們無能,走遍了城裏十幾家醫館和藥鋪,竟無一人識的此物!”說著把錫壺取了出來。
    老馬夫見錫壺樣子奇特,要了過來,打開蓋子聞了聞,又用手沾了一點粘稠的東西,臉色就是一變:“這是醉馬草的草籽!”
    趙遵大喜:“您老認識這東西!”
    “這有啥稀罕的,草叢裏一抓一大把!味道苦澀,牲口都不吃,不過一旦誤服了醉馬草草籽,那樂子可大了,就像喝醉了酒的醉漢一樣,直挺挺的躺在草地上,拿鞭子打都不動!”
    趙遵奇道:“既然如此常見,大夫們隻能都不認識呢?”
    “嗨,醉馬草草籽用途很少,入藥之前都要炒熟,像這種被碾碎了又加入樹膠揉成團的,也隻有我們這樣的老牧民才能認得出來!哎,這東西哪來的,醉馬草一棵就能放倒一匹馬,這麽多一大堆可不得了!”
    “我從井裏撈上來的!”
    “井裏?給人吃的水井?”
    趙遵點點頭,老馬夫說:“這可要命了,喝了這種水手腳發麻,口不能言,和癱子無異!”
    趙遵問:“老爺子,這東西藥效久嗎?”
    老馬夫搖頭道:“就一天的勁,牲口吃了躺一天,第二天活蹦亂跳的!”
    趙遵說:“如果人吃了,會幾十天下不來床嗎?”
    “不可能!除非……除非一直有人給他們服用醉馬草草籽!”
    趙遵等的就這句話,他對老馬夫說道:“老爺子,我想見一下辛家宗主!”
    老馬夫一拍胸口:“上馬,我帶你們去!”
    一行人在大草原上馳騁,穿過一片戈壁灘,來到了另一片草原,這裏的草雖然不及大河灘草場豐美茂密,但地界更加寬廣,更適合養馬。
    遙遙的趙遵看到了一座雄偉的建築,新馬場整個由石頭構築,圍牆高達數丈,圍牆挖挖著壕溝,門前吊橋高掛,城上站滿了巡邏的軍兵,這哪裏像一座牧場,分明就是塞外的軍事堡壘!
    趙遵他們一行人快馬而來,煙塵滾滾引起了城上人的注意,老馬夫在離城二離的地方喊停了隊伍,他一個人走到吊橋下和城上的人搭話。
    守門人果然認識他,跑進去通風報信,不多時吊橋就被放了下來,老馬夫招呼趙遵他們一起進了牧場。
    雖然人被放了進來,但牧場的人並未掉以輕心,隻允許趙遵、兀哈伊支和陳隊陪老馬夫麵見宗主辛鷹。他們四人登上了一座高樓,在一間可以俯視整個牧場的大屋中,趙遵終於見到了大周朝最有實力的商賈,可以左右軍力的大牧場主——辛鷹
    辛鷹年紀六十開外,其貌不揚,幹瘦幹瘦的一個小老頭,不過兩隻眼睛炯炯有神,一看就是精明之輩。
    他本來一臉愁容,看到老馬夫的時候,臉色稍微緩和了一下,開口道:“張三哥,你怎麽來了?”
    老馬夫眼睛一紅:“老哥哥聽說遜兒出事了,早就想來看你,又怕給你添亂!這才……”
    “張三伯,您快坐!”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白淨漢子攙扶著老馬夫,引著他坐到了墊子上。
    聽了這個稱呼趙遵幾乎立刻猜出了此人的身份,果然老馬夫拉著他的手說:“辛忠啊,這時候你得多幫襯著點你爹,家裏就靠你一個了!”
    辛忠一邊點頭一邊問老馬夫:“三伯,這幾位是……”
    “他們是……”老馬夫剛要開口,趙遵搶前一步說道:“我們是衛軍軍官,張老伯引薦我們來買馬的!”
    此言一出,辛鷹、辛忠和老馬夫三個人臉色都是一變。
    “這位軍爺,我們家出了這檔子糟心事,你就急這幾天嗎?”辛忠一臉的憤怒,說話很不客氣,表麵上是在譏諷趙遵等人,實則是在挖苦引薦人。
    老馬夫見趙遵有非凡的手段,有心引薦他來幫助自己的老哥們辛鷹,沒想到剛一見麵趙遵居然說出了這種話,又聽辛忠冷嘲熱諷,老臉羞得通紅,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不得無禮!”辛鷹嗬斥了自己的二兒子,扶起了老馬夫,“忠兒不懂事,老哥哥別介意,既然主顧上門了不能讓人家白來!忠兒,你帶幾位去馬廄,挑選最好的戰馬給他們!”
    “是!”辛忠一百個不情願不痛快,可不敢違逆老爹的命令。
    老馬夫一臉的尷尬:“這個,那個……”不知說什麽好了,辛鷹拉了拉他的手,“老哥哥,我這兒太忙了,改天我還去找你喝酒,今兒就不陪你們了!”
    老馬夫有心埋怨趙遵幾句,可辛忠在前麵帶路隻能憋著,終於辛忠把他們引到了馬廄,他一直拴在木樁上的駿馬:“這些都是待售的軍馬,張三伯您識馬,您給他們挑吧,我在外麵等你們!”
    辛忠一臉嫌棄的說完走了,老馬夫實在憋不住了,轉身說道:“趙將軍,我得說你幾句,你怎麽……哎?人呢?”他定睛再看,隻剩下了兀哈伊支陳鐸和他們帶來的十幾個士兵,趙遵早已不見了蹤跡,“趙將軍他人呢?”老馬夫疑惑的看向了陳鐸。
    陳鐸神秘的一笑:“老伯,咱們挑咱們的馬,你仔細挑慢慢挑,趙兄弟有他的事,放心吧,他猴精的很!”
    老馬夫一頭霧水,他哪知道趙遵的心思,趙遵見辛鷹和辛忠在一起,有些話不便明說,這才想辦法把人引開。
    再說辛鷹,這麽大歲數的老人遇上這麽個事,能不鬧心嗎!他送走了張馬夫一行人後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屋中,雙手伏在案上,一想到自己的長子,心口就忍不住一陣陣發疼。
    他抬頭剛想吸幾口氣,卻見一個年輕人不知何時悄然站在了自己的麵前。他認得這個年輕人,正是和張馬夫一同來的幾個人中的為首的那位。
    辛鷹仔細打量了趙遵一番,小夥子很精神,麵帶微笑,身後背著一個長條包袱:“朋友,去而複返有何事啊?”
    趙遵淡淡的說道:“辛宗主,我是來幫你的!”
    “幫我?你憑什麽幫我?我又憑什麽讓你幫?你快走吧,看在張三哥的麵子上,我不和你計較!”
    趙遵見辛鷹從容應對,毫不露懼意,不免有幾分敬意:“辛宗主,我知道這個時期你不會輕易相信任何人,不過我這兒有樣東西還請過目!”
    說著趙遵解開包袱,從中取出了那把撿來的刀,辛鷹初見刀時臉色露出了些許的恐慌,但當他看清楚刀的款式的時候,立刻驚得站了起來。
    他有點哆嗦的接過了刀,一眼看到了刀把上的印記,瞪著猩紅的眼睛吼道:“這刀是從哪兒弄來的?”
    趙遵如實說道:“昨夜我在揦子河畔發現了一具屍體,這把刀是唯一能證明他身份的東西,恰巧張伯認出了刀把上的印記,我才讓他帶我來見你,辛宗主,我想知道死者的身份!”
    辛鷹好像沒聽見一樣,握緊了刀把,惡狠狠地說道:“我辛家在草原上立足二百餘年,從不受人威脅!我們失去的東西一定會奪回來,誰傷害了我們的家人,我們就讓他血債血償!”
    他突然揮刀看向了趙遵,然而刀卻在離趙遵頭頂半尺的地方停住了,辛鷹冷冷的說道:“你為何不躲?”
    趙遵道:“我又不是辛家的仇人,為什麽要躲?”
    辛鷹運了運氣,把刀擱在了桌案上:“唉,有人眼紅我們辛家的財富和地位,想盡辦法想除掉我們,這些年來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我日防夜防終是徒勞,最後把自己的兒子都搭了進去!”
    趙遵道:“辛宗主不想報仇嗎?”
    辛鷹苦笑道:“報仇?談何容易啊!我們辛家幾百口人,幾萬匹良馬,大周天子對我們心存芥蒂,匈奴人也惦記我們。現在我是身不由己,沒有年輕時那麽自在了,身邊能用的隻有那幾個,剩下的要麽某某大臣的親戚,要麽是某某將軍的朋友,連自己兒子遇害,我要去查都有人掣肘,隻能讓自己的侄子去冒險,結果……又搭上了一個!”
    趙遵驚訝道:“這把刀是你侄子的?”
    辛鷹點點頭:“這把刀是我送給侄兒辛柯的,辛柯和我長子辛遜同歲,兩個人形影不離最為要好,遜兒出事之後,辛柯十分自責,他怪自己沒有保護好自己的堂哥,五天前不顧我的阻攔擅自帶了幾個人出走,我以為他是探聽遜兒的消息去了,沒想到……沒想到幾日不見,人就沒了!”
    趙遵道:“如果死者真的是你侄子,這五天他都去了哪裏?您剛才說過,他和辛遜大少爺的關係最好,說不定他知道一些別人不知道的信息!”
    辛鷹低下了頭:“唉,說這些還有什麽用,人都死了!”
    趙遵搖了搖頭:“辛宗主,如果我所料不錯,您的兒子,大少爺辛遜應該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