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聖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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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不遺趕緊到駕前施禮道:“是啊,陛下,去年這孩子跑到長安來投軍,臣見其年幼便把他打發回家了,不曾想這孩子有股子寧勁,臣不收他,他卻又跑到北護軍去當兵了!是臣考慮不周,該罰該罰!”
    封不遺轉彎抹角為趙遵開脫,然而劉衡全然不管封不遺的解釋,確定了趙遵的身份,他眼圈都紅了,對趙遵招招手:“孩子,你過來,讓朕好好看看你!”
    趙遵學乖了,他先看向封不遺,封不遺深深向他點了下頭,趙遵這才向前走了幾步,劉衡看著趙遵那張熟悉的臉,眼角濕潤了。
    “像,真像他呀!”
    這是從後妃宮娥的人群走,衝出來一個有傾國之色的女子,從衣著和裝束上判斷,此人的地位非常高,她顫巍巍的走到趙遵麵前,上下看了幾眼,已然淚流滿麵,一把抱住趙遵,悲聲道:“我的孩兒啊!”
    她這一哭不光趙遵蒙了,在場的王公大臣也都蒙了,這女人是誰?乃是後宮最受皇帝寵愛的夫人李瓊,二皇子的生身母親,趙遵的姨母。
    趙遵兒時常在姨母的膝前玩耍,十多年不曾相見,趙遵已經忘記了姨母的長相,李夫人見趙遵傻呆呆的,也不叫自己,便說道:“孩子,你不記得姨娘了嗎?”
    趙遵如夢方醒,哭著給李夫人叩頭:“姨娘在上,趙遵不孝給您磕頭了!”
    李夫人看著趙遵想起了為國捐軀的姐夫,想到了多年未見的親姐姐,悲從中來抱著趙遵大哭了一場。
    鮑鴻和陳嵩這些老臣察言觀色猜出了趙遵的身份,鮑鴻向劉衡施禮道:“陛下,比武是否繼續?”他的本意是提醒劉衡不要因私廢公影響比武的進程,要認親也等比武完了再說,不想劉衡當機立斷:“比武到此為止,前四強者均有封賞!”
    皇帝金口玉言,一句話,這事就定下了,鮑鴻一臉疑惑,這場閱兵謀劃了大半年,為了一個功臣之後,竟然就這樣虎頭蛇尾的結束了,這還是那個睿智的劉衡嗎?
    陳嵩一向跋扈,當年和趙破虜同殿稱臣的時候,就因為趙破虜受皇帝賞識而大為嫉妒,屢次挑撥關係都為得逞,今天見皇帝為了一個小崽子竟取消了全軍比武的決賽,不由得妒火中燒。
    看台上的百官和參加閱兵的各軍到現在還不知道趙遵的身份,突然接到比賽終止的消息,一片嘩然,張翼、蔡雍被晾在那兒十分尷尬,但君命不可違眾軍隻好陸續退出大校場,北護軍的眾將更是一頭霧水,看著趙遵跟隨皇帝鑾駕而去,不知是福是禍。
    李黯悔死了,幹什麽要讓趙遵冒名頂替去參賽啊!可他哪裏知道趙遵的真實身份,隻能顧自擔憂,卻毫無辦法。
    然而在大多數人心目中,趙遵贏了奪冠呼聲最高的唐塘,他已經是本屆比武的無冕之王了。
    全場最失意的非馮異莫屬了,花重金聘請來的三位高手沒能拿到魁首,不但讓北護軍推選的趙遵出盡了風頭,而且讓自己精心策劃的複仇計劃泡了湯,他已經聽說了李黯即將調入常威麾下的消息,有驃騎將軍的保護再想動他就難了。換句話說,這一次馮異為父報仇的計劃徹底失敗了,他不由得惱羞成怒,更加憎恨起了北護軍。
    北苑獵場的行宮中大排夜宴,皇帝劉衡高興,美!自己愛將的兒子長大了,和他爹一樣是個將才,又是自己的外甥,稍加培養便是製衡外朝的一杆好槍,況且趙遵個頭長相談吐和學識也確實招人喜歡。
    李夫人和段皇後在後宮的爭鬥由來已久,如今李夫人多了趙遵這麽一個優秀的娘家外甥,腰杆更硬了,走到哪兒把趙遵帶哪兒。
    可憐的趙遵身份剛剛暴露就稀裏糊塗的卷入了宮廷和朝堂的明爭暗鬥之中,而且一點選擇的餘地都沒有。
    朝中也有不少趙破虜的故舊,還有一些仰慕趙破虜功績的大臣紛紛舉杯與趙遵寒暄,趙遵儼然成了宴會的主角,備受關注。
    劉衡讓內侍在封不遺的席旁安置了一張小酒桌讓趙遵坐下,問起了他家鄉的事,又問起了趙母。趙遵不知該如何回答,封不遺便把第一次和趙遵見麵的情形添油加醋的說了出來,劉衡聽罷哈哈大笑,搖著腦袋說道:“我這個妻姐啊,也真是難為她了,為趙家費盡心血,難能可貴!該獎!”
    李夫人最是乖巧,立刻上前替姐姐討賞,劉衡想了一下:“母以子貴,如此朕改封趙遵為魯侯,食邑加一千兩百戶!”
    此言一出全場變得鴉雀無聲,千戶的縣侯,除了世襲罔替的開國元勳,就是皇族親眷,就連丞相太尉的食邑也不過千戶,劉衡一張嘴就加封趙遵一千兩百戶,已經遠遠超出了規製,連李夫人都覺得過了。鮑鴻陳嵩等均覺不妥,但劉衡正在興頭上,誰都不敢打他的高興,隻有一個人例外,他就是侍禦史蔣芳,他不管什麽場合,隻要逾製,他一定要勸諫。
    蔣芳分開眾人來到架前:“陛下!臣有一言!”
    劉衡一見是他,立刻一揮袖子:“蔣芳,朕今天不想聽你說話!”語氣就好像耍脾氣的小孩一樣,硬是要堵住蔣芳的口。
    蔣芳卻厚著臉皮說道:“陛下不愛聽,老臣也要說,左將軍趙公為國捐軀,陛下念其有功於社稷恩封其妻子,已經是天大的恩德。而今無故升爵加邑,豈不是賞罰不明,寒了那些為國效力的功臣將士之心,非明君之舉,請陛下收回成命!”
    蔣芳一點台階都不給劉衡留,劉衡徹底被激怒了,指著蔣芳的鼻子怒斥道:“好你個鄉巴佬!竟敢當眾頂撞君主,朕非宰了你不可!”
    鮑鴻見皇帝真怒了,忙站出來打圓場道:“蔣芳,你不會喝酒就別喝!醉酒之後醜態百出,還不快退下!”
    沒想到蔣芳還來勁了,把脖子一挺:“我一口酒還沒喝呢,醉什麽醉!”
    劉衡剛要發作,蔣芳的上司禦史大夫何瑾笑著對他說道:“陛下不要被蔣芳這廝騙了,文官以死柬君必定流芳百世,陛下切不可讓他如願!”然後轉而怒斥蔣芳,“蔣芳,你強項頂撞陛下,難道要讓陛下落一個殺害忠臣的惡名嗎?”
    “不敢不敢!”蔣芳被何瑾以罵清醒了三分,忙跪在地上稱罪,現場的氣氛慢慢緩和了下來。段皇後輕輕拉了拉劉衡的袖子,讓侍者攙扶起了蔣芳,才對劉衡說道:“主明臣直,陛下有這樣敢柬的大臣,是大周之幸,陛下應該高興才是!”
    “是是是,皇後說的有理!”“陛下聖明!”鮑鴻等大臣忙附和,給足了劉衡麵子。
    劉衡這才恨恨作罷,段皇後又令樂師奏起了歡快的樂章,氣氛近一步緩和了下來,其實蔣芳是出了名的直言敢建,頂撞皇帝也不是一兩次了,眾位大臣見段皇後出了調解,又都樂嗬了起來,好像剛才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段皇後話不多,但比起李夫人的驕蠻,確實多了幾分母儀天下的大氣。劉衡本來興致很高,大話都說出去了,讓蔣芳一攪和算黃了,感覺有點對不起趙遵和李夫人。趙遵見狀毫不做作的說道:“陛下,小臣蒙蔭未立尺寸之功自幼貴為侯侯爵,思之常有不安,夜不能寐。怎敢再討要封賞,隻求陛下給臣機會為國效力,完成家父遺願,再無他求!”
    劉衡見趙遵這麽懂事,更是高興,問趙遵:“愛卿今年有二十歲了吧!”
    趙遵回答道:“回稟陛下,過了年臣就滿二十歲了!”
    “可曾婚配啊!”
    趙遵直言道:“臣年幼還未有妻室!”
    劉衡卻說:“快二十歲了,已經不小了!宗正何在?”
    宗正劉禹立刻分開眾人來到架前:“臣在!”
    “卿去查一下,在京的宗室有哪些未出閣的女子與趙卿家年紀相仿,速速報於朕知!”
    “喏!”
    趙遵一聽皇帝要賜婚,立刻跪倒磕頭:“陛下,臣……臣還不想成婚!”
    劉衡道:“傻小子,你已經到了婚配的年齡,是時候討個老婆了,成了家也好生個娃娃給趙家傳宗接代啊!放心,朕一定給你選個好的!”
    “不不不,臣……臣不是那個意思!”趙遵急的說話都結巴了。
    段皇後噗嗤一下樂了出來:“陛下,您還沒看出來嗎,趙卿家已經有意中人了,陛下就別參合年輕人的事啦!”
    劉衡說:“趙卿家,皇後說的是真的嗎?”
    趙遵真怕劉衡馬上賜婚,紅著臉連連點頭,劉衡這才作罷。
    當晚的宴會一直持續到子夜,但好戲卻剛剛開始,行宮內的丞相府中,奉常袁青、大司農司馬鑫、典客毛焦等丞相一黨的骨幹正圍坐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說著白天和宴會上發生的事。這時房門打開,鮑鴻走了進來,幾位重臣立刻安靜了下來。
    等鮑鴻在主座上坐定,毛焦便迫不及待的躬身施禮道:“鮑相,今天朝堂上發生的事,您都看到了吧!皇帝對趙家這位小侯爺的態度有點高深莫測啊!”
    鮑鴻點了點頭:“看到了,看到了!你們幾個怎麽看啊!”
    司馬鑫道:“相爺來之前我們還在說這個事,趙遵還是個毛蛋孩子,十年了皇帝都沒見過他,今天剛一見麵張口就加封他食邑千戶,此舉當真是空前絕後!蔣芳稍加勸阻,皇帝就暴跳如雷全沒了平時的風度。就算趙破虜是皇帝的親信愛將,皇帝愛屋及烏恩寵他的兒子,也過分了吧!”
    鮑鴻轉而問袁青:“袁大人你看呢?”
    袁青道:“以我對皇帝的了解,加封爵位增加食邑絕非臨時起意心血來潮,蔣芳的臭脾氣滿朝文武皆知,但他對皇帝絕對忠心不二,這一點以皇帝的睿智不會不清楚,我感覺,皇帝有點借題發揮,有股……有股做戲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