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新朝聖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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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益如何?”
    鄭中苦笑一聲:“嗨,還收益呢!你看我這個破家啥樣,還不明白嗎?起早貪黑混口飽飯吃就不錯了!”
    公孫輸道:“這可奇了,龍虎會費勁巴力的就為拉你們這幫窮光蛋入夥啊!”
    鄭中道:“我也想不通,長腿幫的地盤實在沒什麽油水可撈,龍虎會到底看上我們啥了?”
    趙遵又道:“我聽說龍虎會最近有大動作,你有何聽聞?”
    鄭中道:“我們去找臧雲理論的時候遇到了另外幾個幫會,他們也都受到了龍虎會的威脅。”
    公孫輸好奇地問:“龍虎會是如何威脅你們的?”
    鄭中道:“龍虎會最初找上我們的時候也算客氣,說要整體收編我們,待遇非常優厚,我剛開始還很高興呢,以為找到了大靠山以後日子就好過了,可後來他們提出讓我們交出世代相承的碼頭泊位的時候,幫主猶豫了,因為我們要是把地盤丟了,等於種地的失去了土地,牧民失去了羊群一樣,龍虎會雖然戶大人多,但我們不是嫡係,說不定哪天就把我們登了!還不如這樣自在,思來想去回絕了龍虎會的要求。過了四五天,我們都以為這事過去了,可幫裏突然來了一個大人物,綽號‘馬猴’的荊濤,他是龍虎會數得上殺手,又陰損又歹毒是個狠角色,他帶來了一箱銀子拉攏我們入夥,幫裏年輕的都心動了,可我們這些老人知道,哪怕有座金山早晚也有吃完的那一天,說什麽也不答應,荊濤當時就翻臉了,限期三天讓我們滾出西市碼頭,兩家鬧掰了,之後就發生了火並。”
    趙遵道:“我知道了,龍虎會是想要你們那十幾個泊位。”
    鄭中不解道:“龍虎會的地盤遍布全長安,西市碼頭一大半的泊位和差不多全部人市都被龍虎會把持著,他們要我們這幾個破地方做什麽用啊?”
    趙遵道:“對別人來說是破地方,也許對龍虎會來說是塊寶地!鄭中,你在西市混了幾十年,西市的輿圖你可能默寫出來。”
    “能!”
    鄭中確實沒有吹牛,小半個時辰就把整個西市連同周邊幾個街坊都默寫了出來。
    趙遵對鄭中的能力非常滿意:“鄭老兄胸中有些丘壑啊,請問貴幫的地盤在什麽地方?”
    “這兒,運河連接泰液池入口的地方,道路不便,池水也淺,大船無法停靠!”
    趙遵指著臨近長腳幫地盤的一大片坊區問:“這個坊有多少戶人,怎地如此巨大?”
    “這是新朝聖坊,胡漢雜居有近萬戶,光裏長就有四個,是長安人口最多的坊區!”
    魯誠道:“我知道新朝聖坊,它是本朝開國之後興建的,吸收了大量東來的西域胡人和漢地的流民,坊內各族有各族的地盤,魚龍混雜!胡人們不說漢話,不過漢節,遵循各自民族的習俗。坊內的漢人和胡人雜居久了,也有不少改宗入了胡教,因為教派和民族的衝突,每個月都出人命案,京兆尹對此也很頭疼。”
    趙遵皺了皺眉,心說這麽大的地方,這麽混亂的局麵,龍虎會若是在新朝聖坊做些秘密的勾當,恐怕永遠都不會被人發現。
    餘雷也是這麽想的,他問鄭中:“另外幾個受到威脅的幫會的地盤也在西市碼頭嗎?”
    “不,這幾個幫會的地盤都不在碼頭,分布還挺散,都不連著!”
    餘雷把輿圖轉了過來:“你標一下。”
    鄭中在輿圖上標明了幾個幫會的地盤,確實不挨著西市碼頭,而且沒有一個在新朝聖坊內。
    魯誠問鄭中:“老鄭,你以後有什麽打算?”
    鄭中黯然失色道:“幫主死了,地盤被搶了,兄弟們死的死降的降,我靠詐死撿了條命,以後在長安城露麵就會被龍虎會滅口!所以我想活著就必須離開。”
    趙遵問:“鄭老兄想投奔何處?”
    鄭中想了一下:“我入黑道三十幾年了,打打殺殺的日子早就過夠了。這些年也積攢了一點小錢,找個太平的地方買幾畝薄田,再娶個婆娘過幾天普通人的生活,這也是個機會。嗯……我在鳳翔有個表親,打算去投奔他。”
    趙遵道:“如此甚好,此處並不安全,老魯去套輛車把鄭老兄載到安全地方養好傷,等傷好了走咱們北門出城!”
    鄭中千恩萬謝跟魯誠離開了,趙遵沒有回府而是拿著輿圖找到了長腿幫地盤上的那十幾個泊位,確如鄭中所言人跡罕至,蘆葦蕩比人都高,對麵碼頭上民夫明火執仗的卸船,這裏卻連個船影子都沒有。
    趙遵沿著蘆葦蕩裏的小路向著不遠處燈火通明的新朝聖坊走去。已是寅時,新朝聖坊的坊門竟四敞大開,坊內的空場上聚集了幾百名手捧燈燭的紅衣人圍著一塊黑石頭繞圈,口中嘟嘟囔囔,聽不太清,但肯定不是漢話。
    趙遵準備在新朝聖坊裏逛一逛,可是一個差役不知從哪裏冒了出來,對厲聲嗬斥道:“什麽人,膽敢夤夜闖入朝聖坊!”
    趙遵從容的掏出了自己的官憑,差役拿到手裏一看,大驚:“小人不知上官身份,請……”說著就要下拜,趙遵一把攙住了他的胳膊。
    “這就是隨便看看,你這穿紅衣服的是些什麽人?”
    “回上官的話,這些是渤瀚人,那黑石是一塊黑色的隕石,乃是他們宗教的聖物,每逢月半渤瀚人都會舉行祭祀,繞著隕石誦經直到天明。”
    “原來如此,差官兄弟我今夜無事恰巧路過新朝聖坊,想在坊內轉一轉,不礙事吧!”
    差役道:“不礙事不礙事,隻是您沒穿官衣遇上其他值崗的兄弟少不了一番盤問,這樣吧,我陪您一起!”
    “這怎麽好?你這兒正在值崗啊!”
    差役道:“嗨,我一直躲在門後打瞌睡呢,渤瀚人性情溫和從不惹是生非,我留在這兒也沒啥事幹。新朝聖坊是長安第一大坊,比普通縣城都大,居住著幾十個西域民族,人多且雜,胡人的禁忌您不了解,萬一道路不熟闖入禁地,必定會引來不必要的衝突!”
    趙遵奇道:“這裏可是大周的京城啊,他們胡人客居於此,竟敢私設禁區。官府就不管嗎?”
    “趙侯,這個說來話就長,咱們邊走邊說吧!”差役引著趙遵走進了新朝聖坊,離開了渤瀚人聚集的小空場,趙遵看到了一片低矮的建築群,石頭堆砌而成,好像一個個墳丘,上麵塗滿了白灰,隻有門上畫著一朵豬血色的蓮花。
    差役道:“這是東北來的魚族人!世代以漁獵為生,來到長安幾十年了舊習不改靠在渭河捕魚為生。”
    趙遵好奇的打量這些石頭屋子,卻見眾多石屋之中有一間格外的大,門上卻沒有畫著蓮花,而是畫著一團火的樣子。
    “這門上為何沒有蓮花?”
    差役笑道:“這就是我提到的禁地之一,魚族人居住在東方有拜火的習俗,這間大屋中存放在一口大油缸,萬年火常年不熄滅。如果火滅了,魚族人視為是大凶之兆,有災難降臨在族中,而引起萬年火熄滅的那個人將會被他們視為死敵,試想一下莫名其妙與一個族的人結下血海深仇,這不是冤死了嗎?”
    “原來是這樣啊!”
    差役道:“坊內幾十個民族哪個族都有類似的習俗,忌諱啊,禁區啊,飲食啊,甚至上茅房都是講究,不少在新朝聖坊生活了數年的人都不敢亂走,走錯一步麻煩就上身了。咱們大周皇帝開明豁達,保護他們的宗教信仰,可這些人不懂得體恤聖意,整天為了雞毛蒜皮的小事爭鬥不休,令人不勝其煩!”
    差役領著趙遵穿大街越小巷,趙遵第一次進坊看什麽都新奇,路上遇到了七八支巡邏隊,見到領路的這個差役,紛紛上前打招呼。
    “李頭!”“李大哥好!”
    趙遵一問方知帶路的差役李棲是新朝聖坊的總捕快班頭。趙遵問他:“李頭,大半夜這麽還有巡邏隊啊?”
    李頭道:“嗨,咱們新朝聖坊和別的坊區不一樣,這裏幾乎天天都有人在過節,不分白天晚上,過節的時候最容易發生踩踏一類的事,誰敢休息啊!咱們坊裏有二百多捕快,歸典客署統轄,薪俸和其他衙署的差人一樣,卻多幹了幾倍的活,很多年輕人應征來我們這兒做差役,可十個倒有九個撐不到一個月就走了,剩下的這些大多是坊內的居民,有胡人也有漢人,沒什麽正經職業混口飯吃而已。”
    二人邊走邊說一個時辰之後從新朝聖坊的南門走到了北門。李捕頭對趙遵說:“咱們走馬觀花的溜了一趟,一條主路,二十幾條巷子,隻有三條住著漢人,其他的巷子分住著七個民族,十二個教派分支!”
    趙遵道:“今天真是長見識了,沒想到還有那麽多虛虛實實的族群,不知坊內那幾十個民族又是什麽樣子啊?”
    李捕頭道:“新朝聖坊的每條街巷走一圈起碼得兩天,要是都想問清楚查明白,估計得在坊裏住上半年以上。”
    趙遵苦笑道:“我倒想躲半年清閑,可身上也有皇命啊!”
    李捕頭猶豫了一下,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冊子,雙手奉獻給了趙遵:“難道趙侯對對新朝聖坊這麽感興趣,這本冊子就送給您了,裏麵有您想知道一切。”
    趙遵打開一看,上麵密密麻麻寫滿了蠅頭小字,記述了新朝聖坊的布局、各民族的風俗禁忌還有一些特殊的節日等等,凡是自己能想到的在冊子裏都能找到答案。
    趙遵對冊子愛不釋手,感激道:“李頭,多謝你了!這冊子出自何人之手啊?”
    “是我幾年前寫的,新朝聖坊地界大,人口多而雜,新入職的捕快沒人帶著寸步難行,老捕快有時候也犯糊塗,為此我沒少發愁,後來發狠心自己編了這個冊子,發給手下的人辦案時圖個方便。如今這冊子坊內的幾百捕快人手一冊,外邊的人可撈不著看。”
    趙遵讚道:“李捕頭真是個有心人,可冊子給了我,你怎麽用啊?要不我回去抄錄一遍再給你送回來。”
    李捕頭的臉色變得無比沉重,運了運氣才說道:“不用了,這本冊子是我徒弟的遺物,我一直帶在身邊,如今送給您也算物盡其用,您就拿著吧!”
    “遺物?李頭,你徒弟貴庚啊?”
    “二十六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