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新朝聖坊的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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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六換了便衣登上城樓,見到了久未露麵的趙遵,郭六先是一愣,然後搶步上前行禮:“趙將軍!”
“郭兄弟,來,坐坐坐!”
趙遵備下了酒菜,二人坐在北門樓上,看著長安城中的萬家燈火一邊飲酒一邊聊天,趙遵對郭六始終抱著戒心,有些話不能直說,龍虎會啊、新朝聖坊啊、四方館啊、這些郭六比趙遵他們任何一個人都熟悉,畢竟他是土生土長的長安人,又在市井中長大,可該怎麽向他開口詢問,又不起疑呢?
思來想去趙遵想了一個絕的,他突然開口問道:“郭兄弟,能不能幫我找個漂亮點的胡姬啊?”
“啊?”郭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是說,能給我找個異族的娼憂嗎?”
其實郭六第一遍就聽清楚了,可他不敢相信平時溫文爾雅的趙遵會主動招嫖,一開口還點名要胡女,郭六一時無法接受,愣住了。
趙遵好像沒事人一樣,說:“不好辦啊,那就算啦!接著喝酒,喝酒!”
“好……好辦!”郭六終於確定趙遵不是在開玩笑了,管事的發話,聽事的能不巴結嗎,郭六試探性的問道,“不知趙將軍喜歡哪個民族的?什麽性格長相,多大歲數的?”
趙遵笑了:“還有這麽多說道啊,哪個民族的無所謂,要年輕漂亮點的!”
“這容易,我這就去芬芳苑給您招兩個來,保您滿意!”
“等等,等等,”趙遵攔住了準備起身為自己招妓的郭六,“郭兄弟,我呢,第一次招妓,不想要那些……那些別人玩爛的,能不能……”
郭六心領神會:“應該,應該!您什麽身份啊,嗯……”他想了一會兒,才說道,“隻有一個地能找著符合您身份的胡女。”
“哪兒?”
“新朝聖坊啊!那裏的胡女最地道,地道的連漢話都不會說,那才叫異域風情呢!”
趙遵心說有門!
“郭兄弟在新朝聖坊也有門路啊!”
“嗨,我的婆娘就是粟特人,娘家就住在新朝聖坊,當年我追求她的時候天天往新朝聖坊跑,我父母死的早,跟個上門女婿也差不多,一年倒有四五個月住在坊內,也算半個新朝聖坊的人。”
“那太好了,咱們走吧!”
郭六疑惑道:“啊,現在就去嗎?”
“現在!”
“趙將軍今天怎麽……怎麽如此有興致啊!”
趙遵謊稱:“我那個相好去了洛陽,我這是渴得太久了!”
郭六信以為真:“人之常情,那咱們快點走!”
路上郭六繞路到了布匹市場,進店之後趙遵眼前一亮,這裏的布匹與眾不同,都不是漢人慣用的材質和圖案,有西域駝絨織物、草原羊毛織物和藤麻編織的特殊麻布,都是趙遵不曾見過的。
郭六和店主有點交情,低聲說了幾句,店主從裏間屋抱出了一卷細布,趙遵試著摸了摸,感覺這布涼颼颼的,特別滑,編織工藝很是反複,有整條的金箔斜拉線,但麵料的尺寸太窄,根本不能用來製衣。
趙遵不明所以,但是既然托郭六辦事,就不能讓人家白幹,於是掏出一塊金錠交給了郭六,沒想到郭六轉手就交給了店主,店主掂了掂金子的重量,似乎不太滿意,郭六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拉著一頭霧水的趙遵離開了。
等二人來到新朝聖坊坊門前的時候已經是掌燈時分,今天又不知道是哪個民族在過節,很多人家門前都燃著小堆的篝火,坊內的氣氛非常歡快,門前燃著火堆的人家都開著門,進進出出都是前來拜訪的客人,但是街上訓練的公差卻如臨大敵,緊張的不行。
趙遵指著點燃的篝火說:“長安是百萬人口的國都,不是草原上的敖包!這一堆堆火的,萬一來陣風,走了水,後果不堪設想!”
郭六道:“誰說不是呢,可這是褐遮人采火節的儀式,火種一夜都不能熄滅,朝廷也出榜禁止過,可褐遮人反應激烈,鬧出了十幾條人命,京兆尹無奈隻能妥協,不過您放心,門後麵就是救火的水缸,一旦走水立刻就有人上前施救。”
趙遵感歎道:“這些異族人的風俗真是千奇百怪啊!”
郭六道:“是啊,他們多崇拜水火、星辰、太陽,也有信別雞鴨鵝狗的,我們本坊的人早就見怪不怪了!”
說著郭六帶領趙遵來到了一個比較大的院子,院子一圈圍著矮牆,比附近的住戶占地大得多,不用說身份必不同尋常。
院子的主人是個四十多歲的黃須胡人大漢,見到郭六非常熱情的打招呼,兩個人用的胡語趙遵一句都聽不懂,但當郭六拿出那匹布送給他的時候,黃須大漢臉上立刻樂開了花,把二人讓進屋擺酒設宴。
趙遵看他們居住的房子不高,還以為屋內低矮,結果進去才發現房子竟然是半潛的設計,往土裏挖了很深,露出地表的隻是一小部分,非常保溫。
胡人飲食簡單,隻上了胡餅和羊腿,就是一個字“喝”!席間趙遵從郭六口中得知這個黃須胡人是西羌別部坨尼部的頭人,二年前才搬到長安,因為和郭六嶽父家臨近,所以二人交情不錯。
趙遵和郭六入夜前已經喝過一場了,並不貪杯,可頭人卻不同,他是真喝,一會兒就喝的酩酊大醉,晃晃悠悠的走出屋子,趙遵猜他可能是去方便了。
趙遵見終於有機會了,問郭六:“郭兄弟,你買的究竟是什麽布料,他怎麽會如此高興啊!”
郭六道:“這種布料叫梭葛,也不能算布料,是一種特殊的草藤編製的,在羌地非常常見,但拉金銀絲的梭葛就講究了,工藝繁複隻有極少數的匠人會編製。梭葛不能做衣服,也不適合做被褥,但羌人死後必用梭葛裹滿全身才能下葬,如同漢人的棺材一樣,我送他一匹拉金銀絲的梭葛等同送了他一口楠木棺材,他能不高興嗎?”
趙遵說:“他是坨尼部的頭人,家底殷實自不必說,肯定享有特權啊,他自己不能買梭葛嗎?”
郭六解釋道:“封將軍兩年前清繳羌人叛亂使用了離間計,誘使數個部落叛離,坨尼部本就不願意和漢人為敵,便借此投降,在內遷的過程中遭到了羌人守舊勢力的圍攻,損失慘重,僅有幾百人逃了出來,金銀珠寶都沒工夫帶出來,更別說梭葛了。等他們陸續在漢地定居之後,便開始搜羅梭葛以備不測,然而羌地對梭葛完全封鎖,就算肯花重金連一般的梭葛都買不到,更別說隻有貴族可以使用的拉金銀絲梭葛了!頭人知道我是幹什麽的,不止一次請我給他購買一匹以備百年之後所用!”
趙遵大笑道:“於是你借著職務之便走私夾帶了一匹給他!”
“嘿嘿,什麽都瞞不過您,不錯!兩個月前我幫布店陳掌櫃走私了一批駝絨毯子,給他省了一大筆稅錢,我也沒收他好處,隻要他幫我搞來這一匹梭葛,您知道這東西在市麵上值多少錢嗎?”
“多少?”
郭六道:“黃金一百兩!”
趙遵驚呼道:“百金?”
郭六道:“這就叫黑市價!如果不是您開金口,我還不舍得就這麽給他呢!”
郭六的意思很明白,如果不是為了趙遵,恐怕他會以梭葛為籌碼,讓坨尼頭人付出更多的代價。
“那這次讓郭兄弟破費了,回去給你補上!”
“讓您說的,我這口飯都是您賞的,應該應該!”
三個人又喝了一陣,天就黑透了,郭六對趙遵說:“坨尼人非常好客,要是留不住客人,主人家會很沒麵子,今天咱們就不走了,屋子給您收拾出來了,就是那間!”
趙遵對坨尼人充滿了好奇,欣然允諾。
頭人給趙遵準備了一間小屋,點著火爐非常暖和,隻是屋子小了點,隻有一張床,連件家具都沒有。
一個二十歲上下褐色頭發的胡女在爐邊燒水,趙遵禮貌的和她打了個招呼,她隻是笑著搖頭,完全聽不懂趙遵的話。
屋中局促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趙遵等了好久,這胡女一點要走的意思都沒有,趙遵無奈向她打手勢示意她離去,結果胡女卻做出了驚人的舉動,竟把穿著的唯一一件衣服給脫了,赤條條的站在了趙遵麵前,臉上全是春意。
趙遵哪見過這陣勢,又驚又臊,一頭鑽出小屋跑回了飲酒的屋子,這會兒頭人早已經喝的不省人事了,郭六聽到腳步聲,睜開了眼,看到趙遵奇道:“趙將軍,您怎麽跑出來了?”
趙遵道:“我那屋裏有個女人,語言不通,趕都趕不走!”
“趕走?趙將軍,你也喝醉了!咱們今天費這麽大勁幹什麽來了?”
趙遵終於回過味來了,這是郭六給自己安排的“胡妓”!趙遵本意是想摸摸郭六的底,看他是不是和新朝聖坊有沒有牽扯,這才假意招妓,事到臨頭趙遵又不好意思了。
“哎呀!喝酒喝太多了,突然興致索然,不如改天?”
郭六一下就急了:“改天?您開玩笑啊,我上哪兒再找一匹極品梭葛去啊?趙將軍您拿我消遣不成?”
“不不不,我沒那個意思!這女人……她是幹嘛的?”
“娜娜是頭人的妻子。”
趙遵蹦起來驚呼道:“什麽?”
“這是坨尼人的習俗,要讓自己的老婆招待最尊貴的客人!如果客人拒絕或是不喜歡,那是對主人最大的侮辱!”
趙遵怒道:“這是什麽狗屁習俗!”
郭六道:“草原民族沒有什麽倫理綱常,女人就是工具,當牲口養,聽說鬧饑荒的時候甚至拿女人當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