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獵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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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位客官,萬福啊!來采買點什麽香料啊!咱們店有朱崖州的香樟,今早才剛到的貨……”
小夥計年紀不大生意經挺溜,剛見麵就滔滔不絕的說起了店裏的貨品,“啪!”班閏冷不丁給了熱臉相迎的店夥計一個響亮的耳光。
這一耳光把店夥計打愣了,也把包括趙遵在內的所有人都驚呆了,趙遵心裏很不爽,心說你班閏有什麽了不起憑什麽打人家!剛要發作,突然想起進店前班閏特意交代的那句話,終於還是忍住了。
店夥計熱情滿滿,也沒說一句不在行的話,平白無故挨了一巴掌,心裏那個委屈那個難受啊!眼眶都紅了。可一般來說進店打人的主顧,往往都是因為貨物令人家不滿造成的,所以店夥計捂著臉也不敢說話。
“貴客,莫要生氣,氣大傷身!”這時候掌櫃的聞訊而來,他雖不知情,但事情鬧大了影響自家店鋪的生意,趕緊把趙遵和班閏引進了裏間。
“小老兒先給二位賠不是了,可……可不知究竟哪裏得罪您呢?”
“沒得罪!”班閏淡淡的說。
“啊?那剛剛……”
班閏道:“我們奉主人之命前來進貨!”
“進貨?”
班閏道:“我們要的貨品特殊,櫃麵上人多眼雜,隻能出此下策了!”
掌櫃的愣了片刻,然後挑起了大拇指:“小老兒入這行四十年了,頭一次見客人用這招談生意!高明啊!不知二位要什麽貨?”
班閏神秘兮兮的說道:“我們要祁年山下的貨!”
老掌櫃聞言麵色巨變:“白……白沙晶!你們要那東西做什麽?”
“哎?貴行有‘三不問’,你隻管把貨賣給我就是了,哪來的那麽多問題?”
“哦,不是,我就是……就是隨口一問!”
班閏從錢袋裏倒出了數枚金餅:“行價,拿貨吧!”
老掌櫃的冷汗下來了:“白沙晶,它……它……”
班閏冷冷的說:“你別告訴我缺貨斷貨了?你們塔克家號稱‘無貨不全’,這要是傳出去,可砸招牌啊!”
老掌櫃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小夥子,低聲低聲!白沙晶雖然罕見,但小店也是常備的。隻是……隻是不巧,最近被別家店鋪借去了!”
“借?”
“咱們香料行貨品價格高,種類又多,一般店鋪不可能備下充足的貨品,一旦鋪子接到了大買賣又缺貨,同行的店鋪隻要有利可圖按規矩都要幫一把,我幫你到時候你好幫我!貴客可能有所耳聞,敝號是香料商行的行會長,所以……”
“都借賣給別人了!”
“白沙晶產量極少,用量更少,有時候四五年都無人問津,而且價錢又高的離譜,整條街就我們幾家大鋪子有點存貨,這次不知道什麽顧客,下重金要了一兩多,我們好幾個鋪子才給湊齊了。您這麽多金子購買半斤了,白沙晶的產地一年也出不了那麽多貨,您這不是要小老兒的命嗎?”
“不要你的命,我要貨!你不會行會長嗎,想辦法去湊!”
老掌櫃哀求道:“真沒啦!現去祁年山進貨也不趕趟了!您看……”老掌櫃拿出一塊大銀錠塞進了班閏的手裏,“您就高抬貴手饒了小老兒吧,到別處去問問啊!”
班閏掂了掂銀子:“老掌櫃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我也不逼你,告訴我買家是誰?”
老掌櫃一愣:“行有行規,一概不能吐露客人姓名,這個恕小老兒不能講啊!”
班閏撩起長袍露出了腰間的官印:“不在這兒說,咱們換個地方說!”
老掌櫃噗通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原來是官老爺!我可是正經買賣人,光天化日的讓您披枷帶鎖的拿走,塔克家的聲音就毀在我手裏了!”
班閏道:“你也是香料行的老人了,白沙晶什麽藥性你該知道吧,不查明買家的用途就敢倒賣致人死命的劑量,是糊弄不過去的!”
老掌櫃狠狠抽了自己兩記耳光:“都怪我啊!錢迷心竅!百年塔克的招牌毀在我手裏了!”
班閏不耐煩地說道:“別哭喪了!我不要你的招牌!你老實供出買家,我去抓真凶!你便可以撇清關係了!”
“真的!好,我說……我說,可大人,您能不能替我保守秘密啊,要是讓別人知道是我說的,我以後就無法在香料街立足了!”
“廢話,快說!”
“是……是悅祥記的李掌櫃要了那批白沙晶,不過我估計他也不知道買家的真正身份。”
“早這麽聽話不就完了!趙兄,咱們去悅祥記!”
班閏和趙遵一走,老掌櫃腿一軟坐在了地上,唉聲歎氣道:“唉,倒了八輩子的黴了!”剛要抱怨幾句,班閏的頭從門縫裏伸了進來:“老頭兒,膽敢泄漏消息,燒了你的店!”
老掌櫃一個激靈爬了起來:“不敢不敢,我一定守口如瓶!”
趙遵和班閏回到前堂,剛才的客人早都走光了,新來的客人完全不知道打人的事,可挨了打的店夥計記得,他見班閏從後堂出來了,有點害怕,忍不住往後退。
班閏看見了,心裏有點過意不去,把老掌櫃賄賂自己的那錠銀子扔給了他。
“對不住了,兄弟。”
店夥計見一個白花花的東西朝自己砸了過來,趕忙伸手接住一看竟然是一大塊銀子。
店夥計驚呆了,等他反應過來追出門外的時候,班閏和趙遵早就走沒影了。
店夥計一手拿著銀子一手摸著挨打的臉,嘀咕道:“娘啊,這位爺是誰啊!不會是見鬼了吧!”
趙遵和班閏沿途打聽在街市的中段找到了悅祥記香料鋪,看門臉幌子就知道這也是一家老字號。
班閏問趙遵:“現在進去嗎?”
趙遵想了一下:“還不到打草驚蛇的時候,明天一早再羈押悅祥記的掌櫃和夥計,你抓人我親審!”
班閏看了看天:“吃晚飯好像還早些!”
趙遵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沉沉的吐了口氣:“今天白天的魚羊鮮不過是開胃菜,夜裏還有頓獵虎大餐!”
沙羅使團的副使畏爾達虎正蹲在屋子裏發愁,他和巴沙信心滿滿的來到長安,結果皇帝不待見他們,至今沒有召見,大臣們對木火羅的使臣態度也很冷淡,兩個月來尺寸之功未立,正使卻死於非命。自己作為使團的副使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回到國內肯定會受到責罰,如果有落井下石的進讒言,弄不好腦袋就得搬家!
畏爾達虎天天愁,愁的滿嘴是泡,最後他想到了嫁禍艾米粒的毒計,把巴沙的死全賴到艾米粒的頭上,隻要艾米粒因此受到慘痛打擊,前麵那些損失就變得無足輕重了,自己不但可以免於處罰,還很有可能在沙羅那裏得到賞賜。
畏爾達虎是這樣想的也是這麽做的,他想盡一切辦法向艾米粒身上倒髒水,到各府衙上告,向典客告狀,哀求可以見到的每一個官員為自己伸冤。然而幾天過去了收效甚微,朝廷要員好像對這件事並不怎麽上心,說要追查巴沙被殺的真相,結果五六天過去了一點音訊都沒有。畏爾達虎坐不住了,他決定第二天還要去上告,到丞相府和太尉府去鬧,實在不行就到宮門口去喊冤。
正想著一個小吏推門闖了進來:“副使大人,有兩位客人說要見您!”
“混賬!什麽人到黃昏了才來拜訪,不見!”
畏爾達虎性情殘暴,使團裏的人沒少挨他的罵,小吏嚇得一哆嗦,邊作揖邊說:“是是,卑職這就打發他們走!”
“回來!”發過火的畏爾達虎冷靜了下來,心想這個時辰來客,說不定真有事,“來人通名了嗎?”
“說了說了,其中一個您也見過,就是經常跟在裘大人身邊的那個班大人!還有一個,班大人說他姓趙,是新任的辦案大臣,什麽什麽侯爺……”
畏爾達虎噌的一下站了起來,怒罵道:“混賬東西,險些讓你誤了大事!還不快把客人請到正廳!”
“是……是……”
畏爾達虎小跑著趕到了正廳,不過他很快平複了急促的呼吸整了整衣服開始了自己盤算。
小吏引著趙遵和班閏來到了正廳,畏爾達虎未施官禮,僅僅躬了躬身:“二位大人,使團出了喪事,不能施以全禮,請海涵!”
班閏大為不悅,冷哼道:“哼,副使在官署告狀的時候上躥下跳嗷嗷怪叫毫無禮節可言,這會兒倒學會儒雅循禮了!”
一句話把畏爾達虎弄了個大紅臉,心中暗恨班閏。
趙遵卻不介意:“班兄,副使心情欠佳,就別拘泥於禮節了!”
畏爾達虎沒見過趙遵,一抱拳:“不知大人高姓大名!”
班閏沒好氣的說:“這位是新晉的辦案大臣,趙將軍!專辦你們正是巴沙被殺一案!”
畏爾達虎一聽臉色就變了:“裘大人呢?他不管了嗎?”
趙遵道:“裘大人有要務在身,委托我全權處理此案。”
畏爾達虎撇嘴道:“哼,裘大人這是推卸責任!我們正使死了多少天了?他一點實話都不給我們!現在倒好,中途換將,這算什麽事啊!你們四方館就沒把我們木火羅使團當回事!你們這麽做可寒了我們這些屬國臣子的心,也有違聖天子‘恩濟四海’的旨意!我不服,我要上告!”
班閏拍案而起:“畏爾達虎你嚷什麽!嗓門大你告去啊!要是有人接你的案子,我班字倒過來寫!”
畏爾達虎不是傻子,得罪了這倆人與自己的計劃不利,語氣又緩和了下來:“上官息怒,是我言語不周,您多包涵。”話雖如此臉上卻沒有一絲抱歉的意思。
“副使放心,我一定還你公道,今天我來是想了解一下情況。”
畏爾達虎撓了撓頭:“大人,六天!六天我分別向四方館官員、京兆尹府的官員說了四遍啦!還有什麽可說的啊!”
趙遵道:“本案的卷宗我已經看過了,隻想問幾個小問題,這與破案有關,請副使如實回答!”
“好,大人您問吧!”
“正使巴沙的身體如何啊?”
畏爾達虎被問得一愣:“大人,什麽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