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 伊安蠻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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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無鹽無奈給趙遵倒了碗水,然後非常警惕的站在離他很遠的地方。

    趙遵老實不客氣的坐到了江無鹽的秀榻上,搬來古琴信手彈了一曲家鄉的小調,趙遵的琴技已達國手的水平,一個小曲到他手中變得婉轉悅耳蕩氣回腸。江無鹽頗為動容:“好琴!”

    “不叫我無賴了?”趙遵像孩子一樣頑皮的撥弄著琴弦,江無鹽道:“琴性即人性,能彈出這麽婉約的曲子,內心一定也是美好的!”

    趙遵看著江無鹽的臉,感覺她的眼中都是異彩:“江姑娘如此癡迷音律,像極了我的一個朋友。”

    江無鹽剛要開口,趙遵突然站了起來:“不早了,我得回去了,改日再和江姑娘切磋琴藝。”

    江無鹽驚訝道:“你要走?”

    趙遵笑了:“我留下了似乎不太合適吧!”

    江無鹽羞得臉都紅了,過去五年她和男人說的話加起來也不如今天和趙遵說得多,她看不透這個突然闖進她生活的男人。

    “項鏈你收好,如果願意的話你可以隨時用它為自己贖身!”

    江無鹽一下子僵住了,這是第二個要為自己贖身的男人,第一個的記憶是那麽痛苦,而他卻讓自己死水一般的心起了一絲波瀾,趙遵走出去十幾步,江無鹽才回過神來,喊道:“公子,還未請教您的高姓大名!”

    趙遵沒有回頭,揮了揮手道:“到時候自會知道!再會!”

    趙遵第二次半夜離開了千鶴坊,回到了闊別多日的家,老婦人慌忙為趙遵燒水鋪被,一切收拾停當,剛要告退,趙遵突然開口道:“王誌一家怎麽樣啊?”

    老婦人道:“主人是問那一家胡人啊,他們非常老實本分,孩子可愛頑皮,主婦經常幫我幹活,就是那個小夥子整天苦著臉,讓人看著挺揪心的。”

    後院的小柴房裏,王誌守著孤燈,看著熟睡中的妻子和兒子,臉上既有欣慰又帶著憂愁,“誰?”王誌突然聽到了輕微的腳步聲,緊張的站了起來。

    這時窗戶打開了,“恩公!”王誌驚喜的喊道。原來是趙遵見柴房有亮過來看看。

    王誌披衣而起,走出房門就要給趙遵行禮,趙遵忙把他拉了起來。

    “天都快亮了,還不睡啊?”

    王誌苦笑道:“我從沒有這麽清閑過,這些日子待在您府上白吃白喝,黑白都過顛倒了。”

    趙遵道:“正好,我也不困,陪我聊聊。”

    趙遵家後院的小花園中,趙遵和王誌一人一壺酒坐在月下暢談,趙遵道:“王誌,據我所知流亡到大周的外族,經過數代人的繁衍大多廢棄了舊俗,與漢人無異,為何菊石國人經過了這麽久始終保持著原來的習俗,甚至連漢話都不會說啊!”

    王誌喝了口酒:“菊石國乃是河中地區的霸主,輝煌了近千年。民族的自豪感絲毫不亞於你們漢人,所以即便過著流亡的生活,也不願意忘記曾經的輝煌。”

    趙遵點點頭:“你也是菊石國的貴族後代,如今墮落到這個地步就沒想過要恢複故國,聯合族人幹一番大事業?”

    王誌把酒壺的手猛地抖動了一下,卻故作鎮定的說:“恩公,怎會有此猜想?”

    趙遵豪情萬丈的說:“大丈夫頂天立地,該當如此!何況又都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很容易衝動的!”

    王誌表情變得極其不自然,忍不住看向了妻兒居住的柴房。

    “逃跑?恐怕不是個好主意!”趙遵眼睛突然變得銳利了起來。

    王誌臉上的肉抖了兩抖,還故作鎮定:“恩公,你開什麽玩笑,我幹嘛要逃啊?”

    趙遵盯著他冷冷的說:“咱們在那種機緣下見麵,你的話與我所知若合符節,沒有明顯的破綻,剛開始我完全相信了你,以至於我錯誤的估計了伊安氏的陰謀,以為追殺你是為了掩蓋巨大陰謀!但後來我越發覺得有些不對勁,可苦於對伊安氏內部毫不知情,始終抓不住重點。直到昨天,我終於想通了,你被追殺並不是因為牽涉到什麽陰謀,而是因為你的身份!”

    王誌一下子崩潰了,猛灌了幾口酒:“您是怎麽發現的?”

    趙遵道:“我又去了一趟你在鬼市的住處,有人在你的櫃子裏安放了毒針機關,差一點要了我的命,巧的是我見過毒針的主人!同時,在屋簷下我還看到了一朵不一樣的大石花,紅底白花!”

    “啊!”王誌驚叫一聲幾乎摔到。

    趙遵忙問:“這朵花有什麽寓意?”

    王誌頹然道:“白花見紅、至死方休!他們還是不肯放過我!”說罷哭成了淚人。

    趙遵見狀有些動容,感慨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啊!”

    王誌擦幹眼淚:“我自知罪孽深重,但求一死。可我的妻兒是無辜的,請高抬貴手放他們一條生路吧!”

    趙遵嗬斥道:“糊塗!我高抬貴手有用嗎?追殺你的人就在洛陽城中,隻要你離開這個院子,全家立斃!”

    “那……我……恩公,您說我該怎麽辦?”

    “說實話!”

    “好……好,我說……我全說!”

    王誌自知瞞不住了,一五一十全都交代了出來,原來真如趙遵所料,作為菊石貴族後裔的王誌,自幼從父祖口中聽說祖先創造的偉大國度,向往故國,有強烈的民族自豪感,可現實卻是自己國家早已消亡,民眾飽受欺淩,這是一個熱血青年無法接受的。

    於是他夥同十幾個同鄉背著家人出了玉門關一路向西想回到故國做一番大事情。結果出關不久就遇到了那個改變他們一生命運的人,伊安氏王族的繼承人,老國王的幼子伊安蠻達。麵對這個傳說中的亡國罪人,洪水猛獸一般的人物,起初王誌他們非常警惕,但他們畢竟年輕沒有親身經曆過哪些慘痛的往事,很快就被伊安蠻達強大的實力所震懾,被他那一套“天下菊石人是一家”和恢複故國的言論所蠱惑,死心塌地的受他驅使。

    王誌十七歲開始跟隨伊安蠻達,整整十年,一直作為複國組織的骨幹,用王誌的話說,伊安蠻達有妖言惑眾的本事,大家被他蠱惑懵逼,做了很多卑劣殘忍的壞事,可在當時他們自己卻覺得理所應當,毫無負罪感可言。

    王誌的改變源於四年前,一次行動的時候王誌巧遇了兒時的夥伴,問起了邙山中的家鄉,結果聽到了噩耗,家園早就破碎了,自己的父母兄弟都被驅使奴役客死他鄉。王誌如夢方醒,這才認清了伊安蠻達的醜惡嘴臉,想要脫離組織但是被看管的太嚴,直到今年才找到機會帶著妻兒逃離了魔窟。

    說著到這兒王誌痛不欲生:“我是個畜生啊,打著複國的旗號害死了那麽多族人同胞,死了怎有麵目去見祖先呐!”然後王誌又供述了一些自己參與過的勾當,因為王誌沒有功夫底子,所以不怎麽參與爭鬥,主要負責打理伊安蠻達的賬目,趙遵聽到巨額的財貨轉移數目暗暗心驚,如果王誌說的屬實,伊安蠻達的勢力已經滲透到了各個方麵。

    大周雖然設立了都護府管理西域,但西域地域廣大,無法做到對全境的有效控製,偏遠的山區和遠離商路的荒漠戈壁都鞭長莫及,伊安蠻達鑽了這個空子,特別是都護府和玉門關之間的河西,這塊剛從匈奴手裏奪回來的土地,民心不穩各股勢力交錯,陰損狠毒又得到幕後勢力支持的伊安蠻達趁機做大。可是大司馬驃騎將軍常威就鎮守在河西地區,正是他從匈奴手裏奪回了河西,並且數年來堅決剿除匪患保護商旅,為此屢獲嘉獎,難道他對伊安蠻達擴張勢力的事一無所知嗎?

    趙遵深吸了口氣:“你出逃之前在執行什麽任務?”

    “轉移一批人出關。”

    “出玉門嗎?”

    王誌點點,趙遵又問:“都是菊石故民嗎?”

    “您應該知道,菊石各族合力剿滅了伊安氏的統治,追殺的他們幾乎滅種,伊安蠻達狠菊石故民超過任何人,隻會奴役虐待他們,怎會將他們放走?這批出玉門的總共六百人,分成十幾隊打扮成行商的模樣分批出關,其中大半是失國的西域流民,還有一百左右的漢人。”

    “漢人?他們的目的地是哪兒?”

    王誌搖頭道:“我隻負責給這些人分發盤纏路費,出關後的事另有人負責。不過從每個人路費花銷上推斷,出了玉門最多再走二百裏,他們所帶的錢糧肯定就會花光。”

    趙遵道:“有沒有可能在關外他們會在得到補給?”

    王誌說:“我掌管伊安蠻達的賬目十年,每一筆開銷都經過我,事前沒有大額財物轉運,所以不可能二次補給。”

    趙遵努力回憶腦海中的記憶,對河西之地的了解少之又少,王誌見狀說道:“恩公不必費神了,玉門方圓二百裏皆是大漠戈壁,無一處可容身之所。”

    趙遵皺起了眉,伊安蠻達這個妖人把一眾胡漢參雜的人送到沙漠裏幹什麽?“你們在洛陽有多少人?”

    王誌搖頭道:“據我所知伊安蠻達在中原的勢力不大,由於他胡人的身份在漢地活動受限,菊石國的故民雖然受到脅迫控製,也隻是幹一些見不得光的勾當,關中有幾個大小不等的據點,洛陽周邊沒有常駐的據點。”

    “如果真如你所言,他們對洛陽不熟悉,可他們又是怎麽迅速追查到你落腳點的?”

    “我也納悶,他們追到邙山這有可能,我混進鬼市實屬機緣巧合,神鬼都料不到,他們……”

    趙遵歎了口氣:“伊安氏在這世上留有餘孽這一點我早有所料,可這廝隱藏頗深,直到今天我才從你口中得知他的名字,這家夥在中原活動已久和不少居心叵測的勢力結成了同盟,洛陽人口數十萬,他們短短幾天就能找到你,可見他們勢力之龐大!我這個騎都尉對這股勢力竟然毫無察覺,真是天大的笑話!”

    過了好一陣趙遵看了王誌一眼:“你助紂為虐殘害無辜生靈,罪孽可不小,你說我該怎麽處治你?”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