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五章 談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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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賢王麵對暴跳如雷的侄子,語氣平淡的說:“大單於,接到您的命令,我率領部下星夜兼程前往河朔增援,在斜穀口外被周軍阻擊,激戰四日傷亡慘重,故而失約未能準時趕到河朔戰場。”
大單於的近臣怒衝衝的說:“據探子所報斜穀口的周軍總兵力不足五千,你左賢王麾下近十萬人,整整多二十倍!被他們擋住四天?”
左賢王白了這人一眼:“你的意思本王是在故意磨洋工,借故不來增援?”
近臣不敢硬頂左賢王,卻也不甘心吃癟,說:“左賢王您兵強馬壯,二十個打一個,‘激戰’二字令人費解!”
一旁陪同的白鹿王見左賢王受氣,不幹了,指著近臣的鼻子罵道:“驢日的!你陰陽怪氣的想幹什麽?左賢王是大單於的叔叔,哪一場仗不是身先士卒衝鋒在前?你睜開眼去看看,我們也死傷了數千人!三王子、四王子他們……他們……”
此言一出大單於都驚呆了,好半晌才說:“金東禪、牟黎華這兩位兄弟……”大單於知道二位王子英勇,他們都戰死了,左賢王所說的傷亡慘重不是作偽。
左賢王老淚橫流:“阿狼、薩濟、滸須爾,他們都……都不在了!”
這五位王子是左賢王諸子中最出眾的,金東禪更是王位的繼承人,大單於原本一腔怒火也發不出來了,反過來還要安慰痛失五子的王叔。
過了一陣,大單於拉著左賢王的手說:“王叔,這一次敗得太慘了,西邊幾個大族見我勢微不聽號令,匈奴內部的聯盟有分崩離析之勢,您得幫我啊!”
左賢王道:“老臣正是為此事而來,斜穀口被阻老臣不甘心決定報複周庭,出兵漁陽的路上意外遭遇了右路出兵的馮異後軍,激戰之後俘敵兩萬繳獲大量輜重,今日一並帶到了大單於這裏,想來可以彌補一些損失。”
左賢王報了一下帶來的人和物,大單於臉上都笑開花了:“王叔,這可真是嚴寒裏送來了一把火啊!有了這些我可以重整旗鼓,度過下一個冬天!”
“另外斜穀口那支周軍的統帥力竭被俘,此人乃是大周皇帝的外甥,前左將軍趙破虜的獨子,咱們可以利用他和大周皇帝交易!換取更多的利益,把失去的東西贖回來!”
大單於眼睛一亮:“這個人帶來了嗎?”
“此人武藝極高,老臣怕他跑了,將其關押在了北方!”
大單於有些失望,卻也不能表現出來:“王叔以為該如何操作?”
左賢王沉吟一會兒:“此人雖然極具價值,但交換價值也是有限的,戰場上得不到的,不可能通過談判得來。大單於你最想要什麽,或者是換回什麽?土地、牛馬、還是和平約定?”
大單於正在在思考,突然一個女人哭著跑了進來:“單於,我的父兄都身陷敵營,不知遭受怎樣的酷刑,您要盡快將他們贖回來啊!”
“胭脂!”左賢王向大單於的正妻妖豔的胭脂施禮。“王叔,你剛才說的話我都聽見了,既然俘虜了周人的將軍,還不快拿去換我的父兄!”
左賢王勸道:“胭脂莫慌,您的父兄都是大貴族,周人皇帝為了展現自己的仁慈是不會為難他們的,遲一些贖他們回來也不打緊。這個周將的價值遠不止如此啊,可以……”
胭脂柳眉倒豎:“區區領兵五千人的小將能有多大價值,怎及得上我的父兄分毫!大單於,家父家兄為您出了多少力,您可不能不管他們啊!”
“這個……”大單於迷戀胭脂美色,對她言聽計從,正在猶豫,又一幫貴族趴在地上痛哭。
“大單於,我的兄弟也被漢人抓了,懇請您贖他們回來!”“大單於,我的妻兒也被漢人擄走了……”“大單於,救人要緊啊……”
一時間哀求大單於拿趙遵換取被俘的匈奴權貴的聲音不絕於耳,大單於開口了:“王叔,當務之急是將陷在漢地的貴族們救贖回來,不然人心不穩呐!你看這……”
左賢王道:“既然如此,談判的事老臣去辦吧!”
“好,俘虜的人質交由您全權處置!”大單於答應的爽快,把燙手事扔給了左賢王,若有己方的人死在漢地,讓他們去恨左賢王好了。仇恨轉移,人們就會忘記是自己指揮失當造成的失敗了。
出了大單於的王庭,左賢王仰天長歎:“昏君佞臣啊,一個個隻顧眼前,誰把大匈奴的國運當回事啊!”
白鹿王道:“您為大匈奴操碎了心,可他們不念您的好,處處給您使絆子。大王,今後咱們也得多為自己考慮了,畢竟抗擊大周的重任全壓到您肩膀上了,這些膽小鬼恐怕指望不上了。”
左賢王點點頭:“老哥哥,你說派誰去談判比較好?”
白鹿王道:“那還用問,中行嫣是漢人,最懂漢人的心思,他自己不能去,但可以讓他推舉一個主使。”
左賢王卻搖了搖頭,白鹿王大奇:“您還信不過他?”
左賢王道:“他太了解漢人了,正如漢人同樣了解他一樣。他推薦的人必定精明強幹,三兩天就把人質交換的事談妥了……”
白鹿王一點就透:“明白了,您不希望這麽快達成交換!”
“對!你看胭脂那個樣子,恨不得一換一她都能答應,談判這事不能操之過急,要反複討價還價,換取最大利益!一次談不成兩次三次,慢慢耗,我們有的是時間!談判的人不需要太精明,能犯點傻才好!但要守得住底線,不被威脅和利誘!”
白鹿王一拍大腿:“我有個現成的人選!大王,我的三兒子,大個,能打仗會喝酒,看著傻憨憨的,兩個哥哥總愛戲耍他,但最後吃虧的都是老大老二!”
“妥了!就讓他去,你叮囑他,讓他到了漢地該吃吃該喝喝,正事不急著商量,商量了也不做主!玩幾天就撤回來,我也怕總沒動靜,大單於那邊急了要自己派人去談了。”
匈奴使者冬哈布朗來洛陽的時候,人們正籌備趙遵的喪事。“你說什麽?趙……他……”劉衡聽到禮番司的奏報,整個人從龍榻上彈了起來。
官員再報:“匈奴使者冬哈布朗來朝,欲以趙遵將軍換回被俘的幾十名匈奴權貴,使團已經入住館驛!”
劉衡愣了好一陣,才緩緩的問:“諸位愛卿,你們怎麽看?”
事發突然幾位重臣都沒想好如何作答,這時坐在末席的一個大臣站了出來:“陛下!”
劉衡抬眼觀瞧,是自己的小舅子栗津,寵妃栗姬的弟弟。這小子沒什麽能耐,但經不住栗姬一再吹枕邊風,劉衡好歹給了他一個差事,栗津得以進入朝堂。之後表現的也算中規中矩,栗津知道自己才學不足因此從不發表言論,這次不知怎麽要搶著發言。
“栗卿,你有話說?”
“是!小臣有話要說,匈奴使者傲慢無知,用一名千戶侯想換回幾十名匈奴貴族癡心妄想!何況……何況趙遵戰敗被俘,臣懷疑他的忠誠!”
栗津此言一出,大殿裏的氣氛凝固了,眾臣鴉雀無聲。“嘿嘿嘿……”劉衡突然發出了一陣冷笑,栗津後脊一陣發寒,“什麽叫忠誠?父子爺倆為朕出征,爹死了,兒子也得死才能證明忠誠!為朕效命就這麽慘嗎?就不能得善終?五千人阻擋左賢王大軍四晝夜,有此保障大將軍在河朔才能建全功!這樣的有功之臣,朝廷的忠良,你聽聞其大難未死非但沒有絲毫喜悅,沒有半分同殿之誼,反而無端懷疑趙遵的忠誠,栗津,你連做人都不配!來人!”
“在!”
“將這個壞了心腸無情無義的家夥交給廷尉署,查一查他還有哪些惡行,嚴懲不貸!”
栗津嚇尿了,跪下磕頭道:“陛下……臣……臣一時口不擇言說錯了話,饒……饒命啊!”
侍衛隊長夏侯彰全賴趙遵舍命掩護才得活命,每每思念趙遵夜不能寐,聽聞栗津汙蔑中傷趙遵,肺都氣炸了,帶幾個侍衛上去將他強行按在地上拖出了大殿。眾臣皆膽寒,暗道幸虧自己沒有多嘴,不然盛怒之下小命不保。
“丞相,你說誰去談判合適?”
“這個……”
鮑鴻心中叫苦,皇帝這麽在意趙遵,若談不妥必遭重責,推薦誰等於將此人推進火坑。鮑鴻正左右為難,蔡攸毛遂自薦替鮑鴻解了圍:“陛下,臣願意去和匈奴使者談!”
鮑鴻向蔡攸投去了感激的目光:“蔡大人秉性溫良乃是最佳人選。”
“如此甚好,朕委托你全權與匈奴人談判,一定要將他解救回來!”
白鹿王的三兒子冬哈布朗和他爹說的一樣,大個子一丈開外,三百來斤,眼睛小小的,平時睜不開笑起來一道彎,但真睜開了比誰的都亮,是個有內秀的家夥。
館驛的人聽說是匈奴派來的使者,不敢怠慢,好吃好喝好招待,要什麽給什麽。冬哈布朗可樂壞了,好酒好菜玩了命的往肚子裏塞,兩個人負責煮肉都供不上他吃的。
蔡攸沒想到匈奴派出一個狗熊似的人做使者,冬哈布朗也沒想到大周讓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頭子和自己談判。
兩個人一對話樂子更大了,冬哈布朗一句漢話都聽不懂,蔡攸一句匈奴話都不會講,兩個人隻能靠中間人做翻譯,這倆家夥卻為了一些詞句的解釋發生爭執,幾乎每一句都吵架。
蔡攸和冬哈布朗一邊說一邊比比劃劃,隻有七分把握,剩下三成靠猜。但總算讓彼此知道對方手裏的人質是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