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高山下群俠大會戰 客店中倩女暗生情(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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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日花首魁師徒輾轉來至朔州地界,當她一聽說這一帶有少年人失蹤之事時,不禁心中大喜,暗忖:“我何不以此為掩護,渾水摸魚,玩弄一些男人,豈不快哉!”當下拿定主意,在位於懷仁和右玉之間的左雲縣城租房住了下來。
    到了晚上,花首魁將六個徒弟叫到麵前,叫她們蒙上臉麵,分頭行動。半個時辰後,六個徒弟全都轉回,玉蘭、青蓮將擄來的少年獻給師父後便回到了自己房間,牡丹、海棠、石榴、芍藥則各將所擄少年帶回自己房中。哪料芍藥帶回的那個少年經過一番折騰,竟然脫精而死,她心中害怕,忙將少年裝入布袋中,喚了石榴,幫她抬到城外的荒山上,意欲將之撇棄。二人正走間,忽聽得一聲吆喝,幾個捕快如飛趕來,二人吃驚之下,忙放下布袋,倉皇逃走。捕快快追趕不上,隻得作罷,轉身來瞧布袋中盛裝之物。等他們看到那個已死的少年時,心中大為驚異,忙將布袋係好,匆匆帶回衙中。懷仁縣令見了死屍和聽了事情經過後,急忙寫了文書,差人連夜送到朔州都督府。
    芍藥、石榴逃回住所後,因怕師父怪罪,一直將事情瞞著未說。過了半個月,李靖、玄化等人大破天花觀,隨後又擒捉了左雲萬氏五虎,後來東方嶽、李香香被逍遙雙煞所擒,又被獨臂酒丐鍾離魅所救,當三人離開大山打算回往萬氏五虎家宅時,方才偶然發現了花首魁師徒的行徑。雙方經過一場大戰,最終鍾離魅為了給東方嶽、李香香換取女兒香的解藥,隻得放走了她們。
    花首魁哄走鍾離魅後,怕他反悔複轉回來刁難,於是忙帶了些貴重物品,連夜逃到了右玉縣城,師徒租房住下,花首魁為玉蘭、青蓮療傷。二人傷勢並不嚴重,不出幾日,便都好轉起來。花首魁按奈不住,於是又開始渾水摸魚,幹起了偷人的勾當。
    這晚六個徒弟奉師命再次行動,當玉蘭和青蓮走到天王山附近時,忽然聽到陣陣喊殺之聲,二人心中好奇,急忙循聲奔來。正走之間,忽見一個黑衣人迎麵奔近,後麵一個白衣少年手提寶劍緊追不舍。玉蘭見少年風致翩翩,人物風流,不禁芳心鹿撞,頓時生出愛慕之情。青蓮見了她的神情,心中已明其意,於是說道:“姐姐,你還愣著幹什麽,咱們快去助那少年一臂之力吧!”玉蘭嗯了一聲,與青蓮同時疾掠而出,撲倒黑衣人麵前,雙劍齊下,頓時將匪賊刺斃。白幽燕奔到近前,道罷謝意,轉身就走,玉蘭哪能舍得,疾出一指,點了他的暈穴,隨即單臂挾起,往城中走回。
    行途當中,青蓮有意逗玉蘭:“姐姐莫不是將這位俊俏的公子帶回去送給師父嗎?”玉蘭白了他一眼,說道:“你明知我的心意,卻怎麽還如此說話?”青蓮轉了轉眼珠道:“原來姐姐是想和他一夜風流呀!”玉蘭道:“青蓮,咱倆相處這麽久,難道你真不明白我的心意嗎?”青蓮笑了笑,隨即一本正經的說道:“姐姐莫不是要和他做長久夫妻嗎?”玉蘭點頭道:“正是!”青蓮皺眉道:“可是師父從來不許咱們對任何男人產生感情,隻怕你難以如願。”玉蘭歎了口氣道:“實逼無奈,我也隻有背叛師父了!”青蓮道:“若是這樣,豈不傷了師傅的心嗎?再說他也饒不了你!”
    玉蘭喃喃道:“師父把咱們從小養大,我從心裏往外感激,可是對她的行事為人卻極不讚成,甚至鄙視,其實我早就不願意跟她做那些下流無恥的事了,唉,我多想有個自己的歸宿、自己的家呀!”青蓮也歎息道:“我又何嚐不是如此想法,隻是一想起師父的養育之恩,終是不忍心棄她而去。”玉蘭道:“你知道我也並非是那種絕情之人,隻是我想,咱們若早日離開師父,也許能讓她早點醒悟,迷途知返,倘若咱們對她總是唯命是從,百依百順,她就會一直認為自己是對的,就會更加理直氣壯的為所欲為,如此一來,咱們對師父非但不是尊重孝敬,反而是助紂為虐,最終不但害了自己,同時也害了她。再說師父作案多年,積惡已久,即使不被官府所捉,終有一天也會自取滅亡的。”
    青蓮覺得有理,想了想道:“姐姐,那以後我就全都聽你的了,你怎麽決定我就怎麽做,你走到哪裏我也跟到哪裏。”玉蘭笑了笑,低頭看著白幽燕道:“我若與他真有緣分嫁了他的話,那我就叫他把你也一塊娶了。”青蓮道:“姐姐說的可是真心話?”玉蘭道:“怎麽不是真心話?我豈能哄你?”青蓮道:“好,那就一言為定,咱倆同事一夫。”皺了皺眉又道:“咱們固然願意嫁他,隻不知他能否看得上咱們,再說咱們又怎好把話對他說出口?”玉蘭道:“有道是千裏有緣來相會。咱們若與他有緣,事情自會順利成就,若是無緣,那也不能勉強,把他放走後,咱倆從此浪跡萍蹤,行俠江湖去。”青蓮歎了口氣道:“但願咱們與他真的有緣才好!”
    說話之間,已到城牆之外,二人越過牆去,往前又行了一程,來到一家客棧門前。二人除下麵巾,走上前去敲門。工夫不大,店門打開,走出一個夥計。
    玉蘭說道:“我們要住店,你快給我們安排間上房。”店夥看了看二人,又瞧了瞧白幽燕,心中甚是訝異,但見二女手中都拿著寶劍,不敢多問,忙將她們讓到裏邊,安排了一間上好客房。
    玉蘭將白幽燕放到床上,又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番,心中又憐又愛,暗想:“我今生若能與他結為夫妻,以後就是為他去死也心甘情願!”
    青蓮忽然說道:“姐姐,你還愣著幹嘛,趕緊給他包紮傷口吧?”說著將一塊擰幹的濕手巾遞到她手裏。玉蘭接過手巾,揩淨白幽燕大腿上的血跡,從身上摸出一包刀創藥,均勻撒在傷口上,然後取出隨身攜帶的汗巾,將白幽燕的大腿包紮起來。
    青蓮不禁抿嘴笑道:“姐姐,看你對他精心服侍的樣子,真好似眼下就已是他的妻子一般。”玉蘭白了她一眼道:“你就會說笑,難道你不是她的妻子了?”青蓮嫣然一笑,看著白幽燕的麵容,心裏感到無限甜蜜。
    隔了半晌,青蓮又道:“姐姐,你點了他的暈穴,他怎麽也得三個時辰後才能醒來,那時天也亮了,有什麽話,咱們明早再跟他說吧?”玉蘭點頭,當下熄了燈火,各自躺在旁邊的床上歇息。
    玉蘭輾轉反側,思潮翻滾,心緒難平,一會想到自己孤苦伶仃的身世,不禁傷心淚下,一會想到師父黯然冰冷的麵孔,不禁又敬又怕,一會想到白幽燕醒來後的反應,又是擔憂不已!
    正思想間,忽聽窗外有人低聲叫道:“玉蘭!”正是師父的聲音。玉蘭大吃一驚,心想:“這半夜三更的,師父怎會尋來?”她心中害怕,忙下地開了房門,隻見師父正背對著自己站在門口。她小心地問道:“師父,你怎麽來了?”師父冷冷地道:“玉蘭,我有話問你,你跟我來一下。”說完抬腿就走。玉蘭不敢抗拒,隻得隨後跟隨。
    二人來到城外的一片小樹林中,師父突然止住了腳步,冷冷地說道:“玉蘭,我知道你的心意,你看上了那個小白臉,想要跟他私奔是不是?”玉蘭緊咬著下唇,不敢答話。師傅哼了一聲,又道:“你這沒良心的,想得倒美,我絕不會成全你們!”說著猛地轉過身子。玉蘭一見之下,不禁啊地發出一聲驚呼,眼前人哪裏是什麽師父,分明是個滿臉血跡,披頭散發的惡鬼。她花容失色,轉身便跑。那惡鬼發出陣陣恐怖的狂笑,隨後緊緊追趕。
    玉蘭本想回往客棧,可不知怎的,眼前竟忽然失了縣城的所在,取而代之的卻是一片望無邊際的藻澤地。她心中慌亂,撒開雙足,沒命地向前猛奔,突然間麵前出現了一個無底深淵,她收腳不及,一下就栽了下去。就在這時,忽聽上邊有人大聲喊道:“姐姐,你在哪?姐姐,你快回答我呀!”正是青蓮的聲音,隻見青蓮和白幽燕出現在深淵上邊。她又驚又喜,聲嘶力竭的連聲喊道:“青蓮,公子,我在深淵裏邊,你們快來救我呀!”可無論怎樣呼喊,青蓮與白幽燕竟似聽而不聞,視而不見,她心中惶急,驚恐萬分,不禁放聲大哭起來……
    正哭之時,忽聽青蓮的聲音又在耳邊想起:“姐姐,你怎麽了?姐姐,你快醒醒!”她倏地睜開雙眼,直勾勾望著青蓮,渾身顫抖,一言不發。
    青蓮扶她坐起,說道:“姐姐方才做了什麽噩夢,竟哭得這樣厲害?瞧你渾身是汗,身子還在抖!”玉蘭定了定神,又看了看周圍裝飾,發現自己依然住在客棧的房間裏,方才意識到剛剛所經曆的一幕乃是南柯一夢,她悶悶不樂,手撫前胸,默然無語。
    青蓮一邊為他抹著臉上的汗,一邊說道:“姐姐方才做了什麽夢,不妨對我說說。”玉蘭長長歎了口氣,便把方才的夢境說了一遍。青蓮聽了道:“有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可能是姐姐將這位公子擄來,心中不安,又思慮過多,故而才有此一夢,但夢畢竟都是假的,姐姐切莫放在心上。”玉蘭苦笑道:“夢境固然是假的,卻叫我無端嚇出一身冷汗來,可真是冤枉!”她嘴上說的輕鬆,心中畢竟難以釋懷。
    兩人又說了一會閑話,不覺天已破曉,隻見白幽燕翻了翻身子,忽然坐了起來。玉蓮忙下得床來,挽著青蓮走到他麵前道:“公子,你醒了?”白幽燕看著兩個絕色女子,不禁一呆,暗道:“世間竟有這等美貌的女子,莫非我遇到了仙女不成?”
    玉蘭笑了笑,又道:“不知公子昨夜睡得可好?”白幽燕忙穿鞋下地,施了一禮道:“睡得好!睡得好!”玉蘭又問道:“請問公子名諱怎麽稱呼?”白幽燕道:“在下姑蘇白幽燕。不敢動文二位姑娘芳名,這裏是什麽地方?”玉蘭道:“我叫玉蘭,她叫青蓮,這裏是客棧。”
    白幽燕掃視了一眼屋中裝飾,又看了玉蘭、青蓮幾眼,驀然想起昨晚暈倒情景和李靖所說右玉女賊倒采花的話來,臉色一變,又羞又怒,戟指罵道:“我呸,你們兩個下流胚子,采花竟采到我的頭上,真是無恥!”說著拳掌並施,分向二女打到。
    二人斜身急閃,躲到一邊。玉蘭連連擺手道:“白公子誤會了,我們並非什麽**賊,你切莫冤枉好人!”白幽燕道:“我認得你的聲音,昨晚明明是你點了我的暈血,難道還要抵賴嗎?”掌立如刀,又向玉蘭劈到。
    玉蘭再次閃身躲過,洋怒道:“早知公子這麽不近人情,我們就不救你了!”白幽燕道:“你說什麽?你們救了我?我不過是腿上受了點輕傷而已,用得著你們來救?”玉蘭道:“你當時血流得那麽多,行動又不是很便利,倘若遇到敵人繼續廝殺,萬一有個一差二錯,豈不糟糕之極,我之所以把你點暈,完全是為了你的安全著想,這不是救你又是什麽?”白幽燕冷笑道:“如此說來,你倒是一片好心了?”玉蘭道:“當然!”白幽燕道:“你的話就算說得過去,可你們晚上不好好睡覺,卻蒙著臉麵出來幹什麽?”
    玉蘭轉了轉眼珠道:“我和青蓮遊俠江湖,昨日才來到右玉。當我們聽說這一帶時有少年失蹤之事發生時,遂起了俠義之心,決定要查明真相,於是晚上才出來暗自打探。至於蒙著臉麵,不過是為了隱藏身份,行事方便而已。”白幽燕將信將疑,沉默了一會,說道:“也許是我誤會了二位,二位所為即是出於一片好心,那我就不與你們為難了。我還有事,這就告辭了!”說完,從桌上拿起自己的寶劍,邁步便走。
    玉蘭忙攔住道:“公子去往何處?”白幽燕道:“去天王山找李靖、玄化他們。”玉蘭道:“李靖、玄化是誰?”白幽燕道:“他們是應當今皇上之邀特來朔州查剿擄掠少年人的匪賊的,我也是從姑蘇趕來幫忙的。”玉蘭道:“除你們之外,還都有誰?”白幽燕道:“還有很多。”玉蘭想了想道:“公子若不嫌我們武功低微,我們也情願跟你一起回去。”
    白幽燕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怔了怔道:“怎麽,你們也要跟我同去剿匪?”玉蘭道:“是的。”白幽燕道:“剿匪可不是鬧著玩的,時時都有性命之憂。”玉蘭堅定地道:“死有重於泰山,有輕於鴻毛,若然為正義而死,又有何憾!”白幽燕心頭一震,回頭看了看二女,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玉蘭道:“我說的是真話,公子不相信嗎?”她見白幽燕低頭不語,笑了笑又道:“我們若真是女賊的話,公子把我們帶回去獻上,豈不是立了大功一件?你們那麽多人,難道還怕我們兩個女賊?”白幽燕抬起頭來,微微一笑,說道:“好,既然這樣,那你們就跟我走吧!”
    三人忙梳洗一番,離開客棧,徑往天王山奔來。三人腳程甚快,不到半個時辰,已到了天王山附近。白幽燕放眼望去,隻見山腳下人影閃動,健馬嘶鳴,暗忖:“李叔叔他們見我一夜未歸,定是十分著急,尤其是妹妹、傾城和謝大哥,恐怕一夜都不能安心入睡。”心中愧疚,腳下不由加快了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