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樹下長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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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星還是那個星星,月亮還是那個月亮,那棵大榕樹依然聳立在那裏。遠處城裏的繁華燈火也盡收眼底,美景依舊,可美人卻已遠去。這裏似乎沒有發生過任何事情,唯有躺在那裏的荊南告訴我們剛才經曆的真實。
    待得那老者遠去,那公子招來三四個隨性仆從將荊南救回,並親手寫了藥方吩咐了熬煮服用之法命人去抓。
    按理說大漢是實行宵禁的。可自桓帝以來,享樂之風日盛,這宵禁已經形同虛設。所以這個時辰,隻要你有錢,藥還是能買到的。
    他似乎對荊南這樣的好漢頗為敬重,將荊南安置在自己房中。一切妥當後便邀我來樓下散心,我正好有諸多疑問。走到大榕樹下想起剛才月下撫琴對歌的情景,便再也按耐不住道:“兄台,你覺得剛才那姑娘如何?”
    那公子道:“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即通音律,又有膽識,雖初次相見,亦有知己之感,難得的絕代佳人。”
    我道:“像這樣的佳人,又引為知己。見其受如此折辱,兄台就不想搭救嗎?”
    那公子道:“莫說知己佳人,就是平日裏見到尋常村婦,造此欺辱,兄弟也是要出手搭救的。不過,今日不行,今日並無勝算。”
    我雖覺得他有些道理但依然忍不住心中鬱悶道:“唉,若今日不救,被那奸惡的老淫賊得了手,叫那姑娘怎麽活。須知失節為大,他日就算救得這姑娘,隻怕也晚了。”
    “誰失節啦?哥呀,我才剛走一會,你就背著我去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不知何時曹洪已經踉踉蹌蹌走來,身上酒味極重看來是輸慘了,“哥,我怎麽看著你有重影兒,真奇怪,這重影長得比你俊俏。跟他一比,你跟個癩蛤蟆似的!唉,看來真是喝多了!”
    曹洪說話向來沒譜,那年輕公子忍不住掩嘴而笑。而我則是火冒三丈,猛錘他一拳道:“你也不自己照照鏡子,還敢說我。你那滿臉坑坑窪窪比我好多少?!”
    平時和曹洪打鬧慣了,說了半句頓覺得有些失態,趕緊打住道:“讓兄台見笑了,我這兄弟向來口無遮掩。”
    那公子笑道:“哪裏,像二位這般兄弟情深,我是羨慕得緊的。我要有這樣一位心直口快的兄弟,定是十分歡喜的。”這句雖是客套話,然觀其色似乎又有幾分真情,料得他定是兄弟從小不合了。
    曹洪卻大為開心道:“還是這個長得好看的影兒會說話。嗬嗬,嗬嗬。”
    我見曹洪大醉,未免對對方無理,連忙介紹道:“什麽影不影的,這位公子是。”剛說半句才想起我並不知其姓名,大覺感概道,“兄台,相識半日,還未知高姓大名?”
    那公子道:“在下姓燕名昊字南柯。”
    這燕姓本就極少,且如今更不曾聞得有這般富貴的家族。再加上那古怪的名字和字,我心下了然八成是假的。卻不知他為何要隱瞞。
    從他的穿戴飲食行為舉止來看,不可能是商旅百姓之家,因為大漢有明文,商旅百姓雖富貴者不得穿絲綢。而朝中有財力飲得西域葡萄酒的頂多十幾家,這些人家也都不曾有燕姓的。
    不過,看破不說破,你假我也假。還好我從小機敏,也沒露什麽表情上的破綻,很自然的道:“在下姓孟名德,字吉利,叫我阿瞞就行。我兄弟叫孟洪,字子廉。”
    對方也是客套的回了禮。這時曹洪酒勁上來,有點站立不住,我想扶他回房休息,他說不用,外麵涼快,要到榕樹下睡會。我知他皮糙肉厚也不怕他著涼,便把他扶到樹下,便接著與那姓燕的公子於促膝而談。
    我又舊事重提,燕公子接著我們剛才的話題道:“阿瞞,其實你有點多慮了。那姑娘五日之內不會有失節之險。那老者雖奸惡,卻必不是淫賊。你難道沒有注意,他年老無須,嗓音尖銳,再看看其舉止,分明是個宦官。”
    被他一提醒我才恍然大悟,是了!我因祖父是宦官便不會對宦官的行為覺得有什麽不妥,看待他們也不會異於常人。
    現在聽燕公子這麽一說,方覺得那老者很多舉止與祖父相似,於是一通百通道:“對啊,他定是宦官。他是那幫人的主子,所以他的手下必不敢動那姑娘。而他這般用心隻有一個解釋,就是為了獻給皇帝,皇帝的人自是沒人敢碰得的。皇帝身在洛陽,這許昌離洛陽至少五日路程。”
    燕公子道:“皇帝如今已是少年,少年人最好聲色。那老者投其所好多半不會錯。”
    他又接著道:“少年人一來好色,一來好武,這小皇帝聽說就喜歡與勇武之士為伍,研習拳腳。因此宮內宦官會拳腳的大多得了升遷。而最為受寵的便是因勇武聞名的大宦官蹇碩。以剛才那老者的年齡樣貌武功以及能調動的兵力來看,必是蹇碩本人無疑。”
    我道:“那可糟糕了,蹇碩可不好惹,況且他是給皇上辦事。這可如何是好?”
    燕公子道:“皇帝選妃不會用搶的,這事定是那老宦官獻媚邀功之舉。你瞧今天那陣勢,那麽多的甲士,秘密藏於林中。搶個人用得著這麽興師動眾?這片莊園說是客棧,可據我調查他的老板張禮卻是大宦官張讓的族弟。但凡能住得起這地方的,非富即貴,哪個沒點消息門道?越貪圖享樂的人就越需要錢,所以這地方就成了買賣消息之所。像這樣的地方,整個大漢還有很多。按理說奉皇命辦事的軍旅哪次不是招搖過市。而這次竟然隱匿在這’幽林居’的林子之中,想是不願招搖,定是為皇帝在做一件上不得台麵的事情。”
    我道:“必是如此,照理說蹇碩搶人這事是為了討好皇上。我們要是有手段搶回來,他也定不敢多生事端。可這蹇碩武藝高強,又有諸多甲士,這事怕不易辦。依我看,趁蹇碩和甲士分開之時,探得他處所,偷偷行動方有勝算。”
    燕公子道:“絕無可能,他雖與張讓有些不合,但場麵上還是一條船。連我們現在住的地方都是他們掌控的,蹇碩為人極為謹慎且有謀略。他今晚沒跟你我計較,那是因為他摸不清你我身份,怕事情鬧大了執行的秘密皇令泄漏而已。但他絕對會派人盯著我們動靜,直到他離開。就像不殺荊南,你道是他仁慈?我覺得也不過是怕那姑娘以後得寵報複而已。這人即心狠手辣,心思又縝密深遠。我們若露出半點救人的意思,必難活命。”
    我道:“照這樣說,我們是沒轍了?除非我們有更多的兵力硬碰硬把他給滅了,也算是為民除害。”
    “要滅誰?把我帶上!”曹洪聽到打打殺殺雖依然醉酒但仍本能的坐起身來,大喊一聲接著又頹然倒下睡去。
    燕公子道:“辦法還是有的,隻是動手不能在今日,需得三日之後,就看阿瞞兄弟又沒有閑暇和膽識和我做成此事?”
    我沉思片刻道:“有什麽不敢,我阿瞞有的是時間,從小到大也沒怕過什麽事。路見不平都要出手相助,能為國除害更是再好不過。但不知為何要三日之後?”
    燕公子道:“佳人知己確是要救的,害當下恐怕還除不得。阿瞞兄知道對方身份還有此膽略,當真是天生的豪傑,我交你這個朋友!不過為何三日容我暫時保密,今日天色已晚阿瞞你先去歇息,明日我們再做詳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