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客店奇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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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洪道:“想什麽呢,心不在焉的。”
我回過神來道:“哦,沒什麽。有點走神。”
曹洪手往後指著收過橋費的守衛道:“瞧那幫狗仗人勢的家夥!刀都握不穩,也就能收收小錢嚇唬嚇唬行人。朝廷怎麽能招這樣沒有威儀的人到這麽重要的崗位?現在沒仗打,真要是有人攻過來,那幫孫子跑的比兔子還快!”
我歎了口氣道:“那是塊肥差,都是有關係的人。這幫人雖不成器,背後的人你可得罪不起。咱們趕緊走吧,被人聽見了又要惹出事來。”
曹洪道:“不提這個了,咱接著說咱的。對了,阿瞞。你剛才說如果拿城池比較的話,你會建都長安。長安真的比洛陽更好嗎?”
我說:“是啊,就爭天下而言,長安是最好的城池。關中沃野千裏,易守難攻。諸侯安定,則可以通過漕運逆黃河而上供給京師。天下有變,則可以東出攻擊。最重要的是西邊和南邊都比較安定,不會有四麵受敵的局麵。故而有得關中者王之的說法。秦國憑借關中兼並六國就是依仗地理上的優勢,而高祖皇帝之所以能夠戰勝強大的項羽軍團那也是靠的關中的富饒和人口。雖然現在不是亂世,不用打天下,但我依然認為長安城比洛陽城更具有王者氣象。隻是這些年天子重權柄而輕社稷,沒有人願意做這樣一個大改變罷了。”
曹洪道:“我聽先生說過,咱們大漢以前不就是建都長安的嗎?怎麽後來又搬到洛陽了?”
我道:“叫你小子不讀史書,真是枉為漢臣了!大概距現在一百五十年上下吧,奸臣王莽廢帝自立,光武皇帝仗劍起兵以定天下。他起兵之時所依附的人才勢力主要來自於南陽、潁川一帶。事實上,對光武皇帝而言,他之所以能夠得到天下,離不開河南、河北等地的世家大族的支持。後來天下大定了,若建都長安,首先這幫曾經支持他的人就不答應。當然還有一些客觀原因,其時長安在戰爭之中遭到了嚴重的破壞,城內到處都是斷壁殘垣。如果定都在長安,都城的重建工作將會消耗大量的人力和物力。天下連年戰亂,苦百姓久已,得天下後如果不能休養生息而是繼續透支民力,會嚴重影響這個新建政權的穩定性。還有就是當時的長安城中存在很多前朝的殘餘勢力。雖然已經打下了長安城,但是城中仍有不少殘餘勢力潛伏。如果皇帝在這裏建立都城,可能遭致反動勢力的頻繁反撲甚至暗殺。所以光武時期,不能建都長安是有很多現實約束的。不過後麵這一百五十年,後世天子不能居安思危,依然得過且過,我就覺得是真的沒有遠見了。曆代遷都都是一種政治格局的大洗牌,沒有魄力的君主還真不敢輕易嚐試。”
曹洪道:“乖乖不得了!我以前以為皇帝就是為所欲為,看來也有很多不能做的事情。牽一發而動全身,當皇帝也不容易啊!”
我道:“世上的事情都不容易,但隻要有心就能做成功。你看這洛陽城,已經一百多年沒有改變了,你不想親手去改變它嗎?”
經過了這座通往仕途的石橋,在往前三五十丈位置便是一座用高高的石牆圍起的占地甚廣的院落。院內綠樹參天,樓閣高聳。雖隔著牆,依然能感覺到裏麵的富麗景致。這座極大院落的正南方開著一扇大門,麵對著第一次由石橋前往洛陽的每一個人。大門之上修起了高約三丈的巨型門樓,屋簷伸出約八尺,簷角伸出丈餘高高翹起。頂上覆以魚鱗瓦邊緣配以四神瓦當,異常壯觀。而大門正上方懸掛的那塊大匾上用篆書赫然寫著’太學’兩字。它仿佛為所有人都是打開的一般,坐落在這個人人可見的地方。彰顯著大漢朝廷招納賢才的胸懷,可是這高高的圍牆卻又把那些沒有關係背景的寒門子弟,永遠地擋在了那高牆之外。
曹洪道:“太學,這倆字好歹是認出來了。寫得這樣歪七扭八的。這不會就是皇上上學的地方吧?這麽大!”
我道:“那倒不是。這是皇家為官員子弟建立的太學,是專為國家招攬人才的地方。據說這太學裏麵建有二百四十座房子,一千八百五十個房間。花草山石也是精挑細選。當時修建之時每年要有十一二萬人服徭役。光現在裏麵的太學生就有三四萬之多。”
曹洪道:“乖乖,不得了!這麽多人,那咋不讓咱們也進去學一學呢?”
我道:“你忘了咱們是什麽出身?這太學的管理者曆代是士人領袖。對他們來說,咱們就是閹腐遺醜!進去了也沒什麽意思,天天受排擠而已!這兩年以陳蕃為領袖的士人階層為了對付宦官,拉攏了出身外戚的竇武大將軍。這竇武也不是一般人,從來不貪戀錢財。對西羌用兵時立下軍功,朝廷的賞賜竟然一分沒要,全部分給了太學生。這事讓他頗得人心。兼之他又是個學問出眾的學者,又掌有兵權。近來名望已隱然在陳蕃之上了,現在太學學生中至少有一半是他的追隨者。以後朝政的走向,多半與此人有關。”
曹洪道:“我管他什麽竇文竇武,我來這洛陽城就是享福來了!咱家朝中有人,到時候弄個一官半職的。咱好好幹,混出個人樣來,光宗耀祖!這些鬥來鬥去的破事,我懶得參合。”
我道:“我也想像你這樣活得簡簡單單啊。”然後用指頭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道,“可惜,實力不允許啊。”
由太學往西,經過明堂,便來到了熱鬧的洛陽南市。這裏酒家林立,我和曹洪早已饑腸轆轆,正好大吃一頓。我們找到一個清靜點的館子剛剛坐下,點了酒菜。便聽到外麵敲鑼打鼓,異常熱鬧。不一會就聚集了上千人之多。
我疑惑地問店老板:“店家,那邊怎麽回事,怎麽一下子聚集那麽多人。官府不管嗎?”
店家笑到:“嗨,小哥兒!看你就是個生客。常來的人早不稀奇了。那邊就是官府幹的,哪有自己管自己的道理。”
我奇怪問道:“大漢的律法是禁止超過一定數量的人口聚集的。你說這聚集他們的還是官府,那倒稀奇了。”
店家道:“一看你就是有錢人家的少爺,少見多怪!這在你來看把人聚集起來就是鬧事情,可這世上的事情也不見得。你道那些人聚在那裏幹什麽?沒個好處誰去啊?”
我道:“這倒奇怪了,官府還能給這群人什麽好處不成!”
店家道:“嗨,要以前我也不信!從古至今,隻聽說官逼民反,哪有過真正愛民的官啊!可如今卻不由得我不信。以前但逢災年也聽說過朝廷施粥的,可你知道那粥是一碗裏撈不出幾個米粒兒!可這竇大將軍不一樣啊,是出了名的善人!拿自己家的粟米發給不能吃飽的百姓。五天一次從不間斷,已經一個多月了!開始很多人還懷疑,不敢上去領。後來一些膽大的花子就上去領了,反正不是被打死就是以後餓死,他們也不怕這個。結果您猜怎麽著?每個人領回了五斤幹糧!其它人看著那叫一個眼饞,還有什麽顧慮!這一傳十十傳百便成了現在的規模。不過竇大將軍自上任以來可真沒話說,把那幫經常在這一代收保護費的地痞無賴全抓去當兵了,我這生意也好做多了!”
我道:“你說的竇大將軍,可是當今太後的親爹槐裏侯竇武?”
店家道:“不是他還有誰,當今天下再沒這樣的好官了!好多百姓都盼著他做皇……”他這句話沒說完馬上收了回去,顯然是覺得和生人說出來極為不妥。然後轉了話題道,“瞧我這臭嘴!一說話就沒把門的,鍋裏還燉著菜呢……”然後轉身離去。
我對曹洪道:“我有個不祥的預感,洛陽城要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