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貓沒有眼淚 (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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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零爬上高牆,依附穹頂俯視遺跡底部的空間,她終於找到了她人的身影。
在昏沉中,在虛幻切不可實際的夢中,逆行在人群前行的腳步縫隙間——她追尋不可拽緊的泡影幻化纖細的飄羽,在遷徙候鳥的投影與最後的黃昏中,見到了最後一朵不被高樓蒙蔽的火雲。
紛擾的流水會將這一切衝破,而她孤立於高樓的島嶼,等待……
獲救、沉船,然後漂流。
那麽一艘有限的船,承載了有限的黑暗和有限的夢,那裏便是所有人的世界……而陸地,早已浮出。而她,也早已在陸地上,看著船沉沒,與心甘留下的人被漩渦卷入深淵。
說來,她卻是從那般漩渦之中而來。
“誰?”
她的目光,與銀貓的眸邊一側——那一束睨視來的光相視。
“零”似笑非笑的微眯雙眸,回頭接應安也克希爾的話語“說來考核,蓮沒有問題嗎?”
躬身顫立於穹頂的銀貓,忽而被一道閃瞬及逝的銀芒擊中。
同時爆發的,是齒輪嘈雜的碰響。
“這風格真是令人不快……”
同記憶中如出一轍的螺旋花紋與卡口,深淺不一描繪陰影的紋理蔓延整個褐色素體。
遺跡機兵——後衛型一式。
屬於銀貓的敏銳令她及時反應橫劍揮去了這一擊。
銀色粒子的幾點殘留濃稠的被劍鋒灑下,置入穹頂的屏障滲為幾點淡紫色光子隱入虛空。
隨後,是腳底下穹頂的劇烈顫抖與銀色耀斑的爆發。
“什麽……?”
空間波動……
而且,作用於他人身上。
“呦,遇上麻煩了?”
“你……”
“我是零哦,當然對於你而言不是。”自稱“零”之人隨意的坐在殘垣上,兩手癱開撐著身子,讓銀刃靠在大腿側間。
“這話算什麽意思?”閃身錯開自稱“零”之人的軀殼,而緊隨銀貓長發爍動的背後,一束閃光直挺挺朝她衝去。
恰似星辰閃耀的伊始,十字狀升華的光暈舒展。在籠罩原先二人所立之處一切被移為僅剩的幾粒被晃起的煙塵。銀色虛影於這波轟鳴的風暴平息之後,輕盈落下腳尖。
“哎呀,可真不友好……”她迅速抬起劍柄,腳步後挪沉身抬肩,微曲的手腕,劍柄與零砸下的刃側相撞。
“蓮,安也克希爾——你做了什麽?”
“語氣還挺平靜……喂,零,你真的珍視你們的情誼嘛?”
空隙間騰開一手甩出幾片銀芒盈盈,霎時間分割幾條斂作幾束纖絲徑直朝零的方向——錯過,切去幾根銀發,沒入盡頭的陰影。
屬於機械鋼鐵摩擦的刺耳噪音——遺跡機兵坍塌的噪聲傳入零的腦海。
“蓮很聰明,安也克希爾是個蠢人。她們在這,很不方便,所以我送她們上去了。”
話語間,零躬身空躍,從纖絲的刹那收攏包圍間脫出。自半空翻轉後臨近地麵,手掌摩挲,腳步輕盈而過,下身出腿而掃。而“零”的身形不移。自銀貓掃去銀色粒子而發覺,銀絲浮沉間她已經出現在銀貓身後,身形於空間閃爍的間隙將刃斬下。
回身轉臂,抬劍格擋。腳步縮回平穩身形後被銀刃的衝擊向後推移。忽然發覺對方的唇角微翹,順目光後望——遺跡的穹頂已經消失,整個存在結界也盡數潰散,隻留有向下無盡的深淵。
“這把劍可以擋住一切攻擊,但你不能。”
零不屑這般嘲諷,反轉劍身,向上撐起劃去銀刃,輕敲側擊而過。唇間微開吐息,身軀挺上腳步大跨令小腿劃作完美進攻曲線。肘向斜下錘去對方回返的劍身,而隨即她就撲作空。前踏轉腰,卸去方才帶起的力道,她揮袖抹去充斥視線的銀與紫的塵灰。
攻擊無法命中,但至少令自己脫離“即將進入被動”的局麵了。
隻是……元素的使用是個問題。
自己的進攻已經足夠緊湊,也盡量不留破綻。但實際戰況上,魔法帶來的差距令她無法也不可能傷到對手。
“零”的身形出現在稍遠的地方,摩挲著下巴。稍沉吟片刻後,她莞爾一笑,食指劃過唇。
“那般無理的態度,零——不覺得狼狽嗎?”
“隻是單方麵不相信你的話語罷了。”零嘖了下嘴,舉劍指向她,抬額低眸,繼續道,“化作我的樣子,目的?”
風隙的漂流,水晶自天花的閃墜。
晃眼的白光,聚攏眼前間,聲音悠悠傳出,“是啊,我就是你……嗬嗬,你再思慮一下……啊,你現在的處境,是如何擺出這副姿態的啊,夜瑾羽。”
毫無情感的陳述。零眼眸的聚焦與對方撞在一道平行的線上——順線而注視,那副同樣的紫眸中是悲哀與同情的目光。
“莫名奇妙!”
零想要跳開。股掌間的發力,欲要抬起的劍芒,被不知何時纏繞的銀色纖絲打斷。
零有點生氣了。
“零啊你,從小就是棋子,受神的牽引。但擁有美好選擇時,你卻總是一意孤行……你好像喜歡特意表明自己擁有主見……結果,還是在神的棋盤下。而先前本可以挽回的一切啊——偏偏,如此多的美好聚焦你的身邊……”
紫色的綢緞被風散開。
“裏特爾,亞斯娜迦,零姐,蘭……”
記憶的殘骸——已經駐守於過去的亡靈。
它不複存在。
紫色十字的輝芒、塵屑——
“所以……”
“答案很明顯不是嗎?你這個可憐的傀儡——”
她……憎惡那般不珍惜一切的零——夜瑾羽。
她怨恨她作出那般多錯誤的選擇。
神的傀儡?這才不是重點。
但她可以依此去攻擊她,喊她,侮辱她——人偶。
那是一般陶醉的情色流露“零”的笑容。
“但是,你鬆懈了。”
空間束縛的破解,隻需用聖劍砍一刀就好。
空間這樣的存在,隻要遇到某個界限,便急於坍陷。
隻要魔力的操控稍微分心,空間元素就會毫無規律的逸散。
“你沒有察覺我的掙脫,沒錯吧。”
“對方才的話一無所動嗎,夜瑾羽?”
“你先思考我所說話語的含義吧!”
身軀一轉,步子一跨——零朝遺跡存在的深淵墜去。
而銀光緊隨其而下。
自稱“零”之人不需要這個地方多一具屍體,她也本能的還是不願。
而零沒有作過被他人殺死的打算,也沒做過受死的覺悟。
當然,僅僅限於現在。
畢竟,有屬於她要做,也許是要她非做到不可,要她拚盡一生去做的事。
她不急於與看來難以溝通的人闡述什麽——她們缺乏對等的條件。而對方同樣不急於殺死她,替代她……
她說她就是自己,而聲音也似乎就是內心中的發聲……但零明白,自己不會是過去的殘存。
若她真是自己,甚至是任何一名——經曆了自己一切的人,都不會作出現在的行動。
輕而易舉露出了破綻。
——魔法整一個體係是一個無比龐大且複雜的係統,如前世科學——有無數理論和假說,以及衍生的分支。
在這般複雜難以幾字簡明的係統中,自然存在不被變換語序、篡改含義。精確的語言,不被用來作為任何喻象的底層代碼。
銀光下墜的短短一秒內,“零”的餘光一閃而過小蕩的銀絲。
銀貓——零·瑾羽·夜空,側立在牆麵,劍刃深入石峭的縫隙。
而現在,她伸手抓住那道銀光,任由刃劍的脫落,任由這番可能不會持續幾秒的下墜。
“你可不是我……雖然不明白,但對等的條件已經創造,自己選擇吧!”
與零一同墜落直至被深淵吞噬,絕對不是她想要的。
……這些異界人的反應,都是這樣敏銳的嗎?!
她散發出和零相同的魔力與空間波動,而魔法的基礎體係中,每個人的波動都是如指紋那般獨特,沒有完全的複刻。
若是同樣,就代表可以利用。
雖說如此,依然需要一定強度的波動。
她身上的波紋——短暫瞬間釋放了黎曼移動,這傾秒不到似風拂過耳側的瞬間,擁有足以幹擾外界的波紋,足以零展開空間。
銀貓手中仿佛握著鑰匙,銀色光團被五指掐散,漫作不規則的塵與輝,渺渺充斥現實的空間。
——皮亞諾空間。
巨大呈現銀色光線,門扉向兩麵展開,分割晨昏的暈光似萬花筒的變幻。虹光自銀華拆解,被散漫為虛幻的泡沫與霧。如是籠罩一層泡泡,一切的顏色都在其中扭曲、翻越又升華為霧。直至銀光的黯淡,它們也隱匿銀色間,呈作統一的色彩又似耀斑卻化作寂靜之壁。
整片洞穴都被籠罩,光芒所過之處溶為一體。
飄然的銀發,耳朵懶散搭下去,輕落地麵散去銀色光華,單膝微屈而起。尾巴拖著劍柄,遞回手中。
踏實的地麵,盡管平坦卻粗糙——是純粹空間的構築。
是神賜予零的……禮物。
“現在,我們再來好好談談吧。”
銀貓冷眸麵向敵人,銀刃柄的紋理充斥淡藍漸變的光澤。
“……唉,好好談談嗎?可這樣的情況下……我接下來唯一能做的——就是殺了你啊!”她沒想過會在短短時間裏進入需要動殺心的境地。
銀光不留殘影的粒子,疾行於零的身側。
橫過的刃瞬間完成第一次交鋒。
交錯,銀光湮滅緊接傳來金屬碰撞的刺耳。劍刃一閃徑直穿梭,崩作粒子再凝聚互斬向對方的脖頸。
同樣是僅剩殘垣的影子。
銀色光華被銀刃的浪掃過而潰爛為紫色餘燼。被浪攜帶的風被斬碎,哀嚎中向四周嗚鳴亂作,餘燼賜予了它們破碎的形狀。
“殺了我?但你需要我身上的什麽……對吧!”
“哈?本來的打算隻是將你困住罷了。畢竟概念之地,雖然我不認為你後續有機會活下來……但現在……”
堪堪擦過零耳根的劍,在閃爍的芒中迸發數道光刃炸開。
銀光流動,而炸開的光似大海波濤的浮動,令銀光反複閃爍其間。被激推的光在空間切割的夾層中,延展銀絲破去浪的橫衝,直甩向敵人。
一次閃爍,是另一段銀絲與之纏繞。
“但,這種情形,你完全是劣勢。”
零的表情淡然再次交鋒後在原地留下刃浪退去。手腕一轉,胳膊一拽,同時身形化作銀色光影閃去。幾道銀光將銀絲分支,擰作如麻繩的姿態,焉然逆散崩解,就像彈簧的反噬,在拉扯中像用力的一端迸射。
迸射光濺起石與塵,帶著幾條空間的碎隙,蒸騰而彌漫。
瞳眸被覆蓋煙霧,絲繩經空間流逝而黯淡。所見的幻影中,沒有真實。腦後事風吹來,而她——自稱“零”之人,轉腰後俯抬劍,順力的衝擊而翻身,一閃又正身而下,當頭對準零劈下。
銀色粒子躍過,凝實後的鞭擊甩在她的刃上。零反手錯身,肩與她貼在一起,持於右臂上的手變化力道擺出節奏,而唇間擠出細微的音節。
“若是你,在過去就能保護一切嗎?”
“若是我,絕對不會是這般境地!”爍身離開的她再橫過劍刃,斬出浪浮出銀色漣漪的掃蕩。
“但你什麽都沒有做過,不是嗎?”零輕描淡寫抬劍,將其豎在身前。那道摧枯拉朽之勢在所過之處留下反射的光的浪,倏然以零的刃為中心,呈扇狀向兩邊起伏,如波濤再撞擊水霧,完全的潰散作銀色微粒後漸變向空氣隱匿的紫塵。
後翻,著地,空躍後落,一手以支撐,另一邊銀色粒子接應。
“……”
隻是無聲在刃上凝聚痕跡,再次打出。
沉聲之後穩住腳步,望見煙塵中銀光十字的閃耀,零已經感到不耐煩。
“若你一直在看著,那你更是什麽都沒有做到,不是嗎?將自己無力的怨氣排在我身上,不丟臉嗎?”
零數次移動,以“黎曼”之影躲過攻擊。幾次逼近那自稱“零”之人,劍的碰撞不下三回合就被拉開。
即便零逼近後用鉗製技攻擊她的關節,也會在接觸之後很快閃開——明明對方沒有空間感知的魔法。
“丟臉?可不要偷換概念,我隻是單純覺得你很糟糕罷了——傀儡,愚人,人偶小醜。”
“所以就這樣否定——你言語透露的逃避嗎!”
這一次切實擊中,在胸腔正中,隻不過是簡單的拳頭。
自稱“零”之人吃痛的退開,抬眸與冷眸低俯的零相對。
“就是這副高高在上……自以為是的樣子,嗬嗬……”
“挨不了一擊,就不要這樣挑釁……這是你第一次戰鬥,甚至被別人打中,不是嗎?!”
“切!”
見零沒有正麵回應自己的話語,她悶哼著往後挪移,忽而一步大跨——身側銀色光暈迅速凝實到一定,向麵前拋出銀色圓環的包圍。
這次,她回應了——操絲戲的舞動,與銀發混作一邊而飄揚。衣擺被銀絲切割帶起的風揚起,風的形態掠過圓環,帶來銀絲的破碎——圓環的碎裂泛濫迷霧,刺入空間的壁壘,溢出虹彩的無形粼光。
再次爛漫為氣泡的空間。
“我最搞不懂的,是你想著打敗我……別想著黎曼移動了,發現你在使用我的魔力後,我就在找機會封存你的使用機會。”
“剛剛那一拳……”
“是的。不過你能利用溢出的魔力與元素完成最後一擊,出乎我預料。嗯……我想,‘好好談談’更重要的條件,大概是一方壓製的需求。”
自稱零之人的瞳眸在震顫,隨即發出冷笑,隻是她依舊沉默。
零無奈,暼了眼充斥泡影無盡的四周,於是擬造一道光坐上去,環胸抱腹,淡然著,“現在,談談吧。然後,講些過去的事。你也想吧……另一位我,或者說……瑾羽·夜空?”
——
人總是喜歡排斥黑暗。
畢竟人類總是需要光明。
黎明到來的天空前,月亮是人的引領。晨光曦熠的閃耀前,需要黎明照亮天空。
不喜黑暗的人,見到光明後,就開始要逃——逃脫即將到來的夜晚,他們再不能接受黑暗。
有些人疲倦,已經不願如此。
存在黑暗陰影的空間,就不必再去追求。
那一場夢,天災事件給予的夢……無疑讓所有人不切實際的黑暗之人,享受到了和旬光芒的美好。
他們不會想到烈日,不會顧及幹旱。
最後,都會死在那般墮落的路上。
因此,沒必要逃了啊,本來,待在黑暗裏——明明一切都能美好了啊。
但……
“你可以去追求一切……但你能逃到哪去?”
“這個世界存在盡頭,總有一天你會疲倦。而現在的你,以這副眼神……如此這般不堪,逃避,懦弱,無能……惡心。”
她感覺自己的脖頸被掐住。
窒息的痛苦瞬間自身體的最底端湧入大腦——身體甚至被嵌入了牆中,無法名狀的深紅蔓延鐵鎖,不似液體,霧沿邊滲過流向她的手腕。
那雙似血似玉美麗的紅眸,閃過最後一絲難以察覺的情緒。
‘你該反抗——’
‘然後,順其自然的結束。’
……
“你說的是,我那時是神的傀儡。但……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選擇,我自己的意誌,既然如此,我就不是任何的玩偶。而你……不覺得自己和那時的我,措辭情感一致嗎,逃避者?”
“我沒有想過逃走,反倒是你……”
“看來你承認了——把那時的怨氣甩在我身上……不,也很難說。人類很習慣說謊,對我們,對自己,至於真正需要的……我已經習慣模糊它們了。”
泛濫出一種奇妙的感覺。
零仿佛感受到熟悉的重影與自己重疊,但她又更為自信與自傲——比曾經的那個時候,她做的更好。
自稱零之人——也可以稱作瑾羽·夜空,低頭望著地麵,不曾抬頭再看向零。
“人類擁有意誌,廣泛無邊,卻被肉體束縛。手的長度終歸有限,很多值得後悔的過去,都隻能懊悔,隻能令其留在過去……所謂心有餘力不足,這是人,也是一個常態——或者說,我們那個社會的常態。”
“我叫夜瑾羽,而你是瑾羽·夜空……但現在,我是零。你……是我過去的影子罷。”
銀刃的光輝於手中消失。
兩人皆是。
無法回頭……不甘、無奈、憎惡,可憐的哀傷……最後化為可以理解的一切,隻剩下對自己的嘲諷與憐憫。
“但我不需要後悔了。”
“為什麽……?”瑾羽·夜空終於發出了疑問。
她是無能為力的。本來,她也許還能依靠戰鬥來反駁。而被無力化的現在,那份感切已經無比深沉,她難以再帶入謊言的情感。
零笑了笑……或者說,這樣的發展如她所料。盡管這本是沒有任何方向的,“死亡可以帶走一具軀體,從永遠無法抹去生命的含義……零仍在,就在這裏……而我,會踐行她的意誌。”
“……豈不是,讓自己變成命運的傀儡……”
“不拿這點嘲諷我了嗎?”
零嘴角上揚,“還是說你也同樣?”
借此趁勢追擊,落井下石的語言進攻不是她的風格。
隻是當作玩笑話拋開,零大笑著起身,仰麵俯身,忽而捂著肚子,笑得更歡了。
“你……是不是傻了?”
“不,不是……咳咳。”連忙調整狀態,轉以從容的麵色看向對方,說:“你想,我們互相,又各為對方鳩占鵲巢的虛偽者,不是很有趣嗎?”
一臉無事發生的狀態多少令瑾羽·夜空感到尷尬,而後,她忽而想要在最後的時間裏再說一句。
“一點都不……說到底,作為命運的傀儡也無所謂的話,那你現在也是用話語來掩蓋實際,我沒有任何可以為此感動的理……”
“但話語,也是付諸實際的一部分啊。”中途插入零的輕語,溫柔的旋律。
“人性構築了階梯,心靈是動力,肉體承載記憶。語言是靈魂的一員,是人用來判斷人性的標杆……因此,我不敢,也不願用話語去判斷什麽是非對錯,去執行什麽遙遠的意誌。語言是準確的,但人可以扭曲他們,字符與字符,音節與音節的相連,何種意義終究取決理解的人。因此,傳遞的信息總會出錯……若是如此,那我的話,就隻能這樣說了——”
最後的陳述最後斷開——依舊在躊躇嗎?不,甚至不需起伏……她隻是需要一番醞釀,將心靈的最深最平靜的表現出去。
“直至我完成那份意誌,或是我已經對此無力,失去信念的時候,我才會在將至的旅途中……停下。”
縹緲輻射七彩夢幻的泡影,在反複折射後留下的空靈之音中消散。
那最後留下的聲音——
那最後重疊的音節——
“讓她去吧,神奈兒……”
那一天故事的終結——
“零姐……”
趴在血泊中被沾染腥紅的銀色屍體上的白色少女。
人群騷動而混亂街頭中魔獸的咆哮。
吸血姬的領域潰散,龍女手中鎖鏈崩解。
紅光覆蓋漠日拉下的帷幕,被救下的赤發男孩為街邊白色少女蓋上薄毯。
睜開眼睛,是如前幾日一般的旬陽。
“零!”亞麻發色,瑰麗寶石般藍瞳少女的呼喊。
安也克希爾站在旁邊,按著太陽穴無奈的笑著,看蓮跑出去將零緊緊摟住。
“等下……”
“現在注意不會太晚了嘛?”零見蓮看向她的胳膊,輕笑著將少女推開。
“我沒事。”零這樣輕聲道。
“嗯。”
……以及……
維拉斯特之刃也是……發出了響應。
書的裏麵出現了新的內容,按照魔力浮動的標本,似乎在到達遺跡時就發生了改變。
而那個時候,隨遺跡的魔術、屏障等設施被破壞,概念的效果也逐步消退。
雖然霧宮入口上麵還是有著水門擋住就是,而奈落的河流也不知會流到哪去。
最後一方麵,元素和魔力的使用恢複後,通過感知得到外界信息的效果沒受到聽力影響就是了。蓮在地上這麽會兒,和安也克希爾也被帶去反複進行了體檢。
“好久不見,零。”
“赫爾墨滋?”
赤發女子招手從密密麻麻等待的人群中走出——他們是後來聚集過來的,作為後續調查與維護的人員,其中不乏有……兩個黨派的騎士。
“對了,你們看這個。”
在營地房間休息時,赫爾墨滋將一本書——寫著“格裏烏斯後傳”的氧化嚴重而發黃的薄本。
“安也克希爾帶上來的,這點可比你們幹得好。”
“嘴收斂一點不會死。”
零瞥了她一眼,與蓮一並翻開這本書。
半宿,赫爾墨滋靜靜等二人的反應,直至瞳裏模糊了,安也克希爾幾次進來要錢被趕出去……那兩人沉浸在書中,也可能是被什麽特別的魔力吸引。
兩隻不一大小的手一同推動,薄本“啪”的一聲合上。
“看完了?”
“嗯,又一個為了令人唏噓的故事而已。”
“是嗎……”
赫爾墨滋沉思片刻,來到零麵前。
“跟我出去聊一下,行嗎?”
零雖然皺眉,還是答應下去。跟著赤發的少女,在月光沐浴下坐在了礦坑邊沿,麵對垂徑而下的瀑布。
赫爾墨滋的臉色並不好,零隱隱能察覺到她是為了什麽。
“你說,我們能贏嗎?”
零稍稍俯身,兩手撐住腦袋,歪頭柔柔的微笑,“沒自信了?”
那封領她們來的信中,講述了一切。
“我說不準。零……你的意誌很強大,即便經曆種種都能放下,也不去糾結……霧宮裏,你切實遭遇了什麽,不是嗎?但對方不但沒有絲毫打擊到你,自己還被重創,是吧。”
“安也克希爾說的?”
“我用鏡像魔法觀察到的。”
“唉?!你看著我挨打是吧!”
銀貓假意暴起,令赫爾墨滋身體一傾向後仰倒。沒好氣的,她重重一個栗子打在赫爾墨滋腦殼上,後將她扶起。
“你……真的是,總是幹與話語、地位不符的事……天生的反抗者者嗎?你這家夥……”
“唉……是吧是吧,就當那樣,你的話——做好人民的保護傘就好了。”她頓了頓,抬頭看向星空中紫與藍璀璨的飄帶。
“還有嗎?你不是找我問這個的,不是嗎?”
赫爾墨滋點點頭,屁股稍微離零挪遠了幾分。而後,她摘下束縛高馬尾的發飾,並佩戴在右手的手腕上。
“這是我要說的,遲了五年的話語——”
“五年……?你等……”
零的目光注視,月光與星辰的揮灑下,星星點點聚合集束的幾片光渾然陌生……他應該是令零感到熟悉的存在——他亦是赫爾墨滋。
“謝謝你……零。”
那是曾經的少年永遠無法忘卻的悔恨。
紫色的眸被映射星空的色彩,倒映紫色星芒流動的世界。
風在流轉,吹拂清鈴的脆響。
“等下,等下,我該這麽叫嗎?救我的是零姐,零也是……”
“我就是零,不必糾結。”
她依舊望著星空。
……
倘若生存失去意義,瘋狂之下受到命運的操弄。悲憫之中,牽掛唯一的困擾時……在過去理想與生死沉淪的無限交織中,會出現什麽嗎?
生命的真諦……黑暗中匍匐。
這個時代的人,習慣於此,於是不願反抗,失去了反抗的信念。
救世者們由此成為孤獨的存在,見證傲慢的資本帶上虛偽麵具。自己……也要背負上惡人的麵容。
“你總是愛說些廢話哲學啊。”
“因為我的人生就是像這種學問一樣飄忽吧。”
那個時候,餘音的回答。
“那,我該離開了。”
“要去哪?”
“沒有目的的消失……我是你的記憶,是與夜空意識的集合啊……是……聖劍與你的內心創造的產物。”
“若是這樣,那你可算是把我好好耍了一通。”零微笑著。
而泡影遮掩,銀色粒子自“夜空”的身上,標誌她身軀的潰散。
一場私心的試煉……創造了這個不屬於任何一方的意誌。
她確實的想要替代零,想要殺她,也確實的害怕自己做不到什麽。
而現在,她更是為自己的身份而悲哀。
她……她們,在最後的時刻見到了那個身影。
“最後,要見一麵嗎?”彌留之時,她提醒零向後看看。
無盡氣泡回響風的映照,耳畔邊拂過不遠的呼吸。微風歡迎著什麽,自銀光包裹的幻影。
毫無疑問的,是存在過去的人——零·菲利斯。
零在哭,而瑾羽·夜空淡淡抬頭,飄落做如雨的粒子。
她不知該如何哭泣。
銀貓本是不會流淚。
零的手穿過了故人的手,她輕聲叫喚“零姐”,而後得到了如願以償的回應,“長大了呢……要活得輕鬆一些啊,瑾羽……”
這一切都消失了。
銀色的神站在她麵前。
第一次見麵時,夜瑾羽就向她提出了問題。
“預知未來的神,能預知到自己不能預知的那一天嗎?”
回答是,“能。”
而這次見麵,她對神有了幾分怨恨,以至於衝動的的劍光被瞬間壓製。於是神帶給了她新的回答。
“操弄命運的神,也是命運的一份子罷了,這一切都是命運的既定,我隻是引導你們而已。”
……
少年順起零的視線,也觀望星空。
“等你回來,我們就結婚。”
“你有毛病吧。”
“……那還是你更像貓一點。”
那麽漫不經心,兩人幾句話就將開始的“玩笑”帶了過去。
零沒有那個打算,就算有……也不該是這個家夥。
她早已有著值得一生念想的思念。
“感覺男體的你,沒那麽欠揍了。”
“嗯……物質決定精神,我本是這樣,變成女體自然要改變一下。若我在女體時失憶,我就肯定認為自己是女生了,而且還一下變不回來……等下,你要幹嘛?!”
“木棍剛好要落下去而已。”落下的方向巧合的對準了少年的頭。
“喂!你來真的啊——”
類似這樣的嚎叫,一直到月光的輝影散盡位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