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教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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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位身著輕質皮甲的少年正駕馬馳騁在城外田野間的道路之上,神色焦急,一邊催促身下的戰馬再快些,一邊又頗為心疼的撫摸著它長長的鬃毛。
    這少年名叫溫德爾.艾倫,前年加入城衛軍,還是一個十足的新兵,但溫德爾卻是個駕馬的好手,不知有多少老兵敗給過他。
    正因此,溫德爾被選為了向城外村鎮傳遞消息的斥候之一。
    身下的戰馬毛發柔順,渾身雪白而無雜色,正是比伯的寶貝庫南。
    馬蹄輕踏發出的聲音甚至有些悅耳,但清風拂過帶來獸潮的轟隆聲破壞了這奇妙的韻律。
    騎著這樣一匹駿馬,每個愛馬之人都應是歡欣的,但溫德爾臉上卻毫無笑意,獸潮隻是一方麵,而另一方麵,是德文在安排任務前對自己說的一席話。
    早在一天前,德文統領將溫德爾叫到一旁,麵色略顯憔悴,聲音低沉道:
    “小艾倫,你跑到最快,去東南邊,到基克斯鎮的光輝教會尋求救援。”
    “是!”,溫德爾行了個軍禮回複道,聲音高昂而純粹。
    在很多人看來,光輝神殿和那些身著白袍的教士們一直是神聖的化身,隻要那被羽翼環繞的太陽圖案出現,疾病,災厄和痛苦便會一並消散。
    諸多信徒心中,那一句“烈日永恒!”,便是他們的唯一。
    看著溫德爾臉上洋溢著的激動,德文砸吧了兩下嘴,又開口說道:“記住,你隻負責將消息傳遞到那裏,至於他們會怎麽做,不要理會,直接去下一個村鎮。”
    意識到德文統領的話語中似有隱意,溫德爾略顯疑惑,問道:
    “德文統領,有什麽問題嗎?”,雖然他不是光輝之神的信者,但並不妨礙他對那些白袍教士們充滿好感。
    “並非所有人都希望沒有人受傷!”
    德文隻說了這麽一句,便再沒解釋什麽兀自離開了。
    溫德爾不是很清楚這句話的含義,但他清楚的德文統領是什麽樣的人,雖然有時會不著調,但他依舊是位值得信任的統領,至於命令,他隻需要遵循就好。
    大片的農田在溫德爾身旁掠過,深吸一口氣,空氣中都滿是麥茬的氣味。
    不多時,一片村鎮映入眼簾,路旁的木牌上寫著基克斯鎮的字樣。
    拉緊韁繩,溫德爾騎著庫南停駐在村鎮的入口處,高聲喊道:“獸潮來襲,所有人嚴禁外出!”
    “請鎮長組織人員抵禦魔獸!”,說罷,溫德爾掃了眼附近的民眾,隨即駕馬朝右手邊駛去。
    街道之上,已有人開始了今天的工作,有駕著馬車運輸貨物的車夫,有在倉庫前搬運貨物的工人,還有提著餐盒準備為農田中的丈夫送早飯的婦人......
    溫德爾話語剛落,街道便由一片平靜變得無比嘈雜。
    車夫駕著馬車四處奔走,將消息傳達到鎮子的其他地方,搬著貨物的中年漢子隨手抄起一件鐵器,隨時準備和魔獸拚個你死我活,提著餐盒的婦人隨手將餐盒丟下,快步向城外的農田跑去......
    在普裏斯城,獸潮之下,每個人都不能幸免!
    駕著庫南駛過寧靜的廣場,溫德爾的心仿佛都平靜了不少,但他現在可無心享受這份安寧,翻身躍下戰馬,徑直朝著教堂跑去。
    推開泛著金光的正門,刺目的金色光輝瞬間充滿了溫德爾的視野,緩了一秒,稍微熟悉了這光芒才看清了教堂內的景象。
    入眼看去,整潔的大廳中端坐著幾十位身著各色服飾的信徒,無一例外的望著打斷了自己祈禱的溫德爾,神色滿是不悅幾欲起身,但,這是衪的神國,這裏在衪的注視之下。
    教堂正前方,安納貝爾麵無表情的看著闖入的少年,開口道:“何事?”,聲音空洞久遠,披著金色的光輝,像極了衪的使者。
    “普裏斯城有獸潮來襲,希望您能派人支援。”,溫德爾微微低頭表達自己的尊敬,說明來意。
    “嗯!知道了!”,安納貝爾的聲音中依舊感受不到一絲感情。
    她旋即便低頭看向了身前的聖典,用那空蕩的聲音繼續誦念道:
    “唯烈日永存,唯衪永恒,唯誦念衪之名......”
    教堂內的信徒也都端正起坐姿,俯身以虔誠的姿態跟著安納貝爾默念著。
    守在門側的教士低聲驅趕溫德爾,將其趕出門外,好將正門關上,好讓神的名諱永遠回蕩在衪的國,好讓衪的光輝不得半點灑落世外。
    看著這副場景,溫德爾想要高喊,想要訓斥,但下一刻,他想到了德文統領的話語,想到了那些信徒看向自己的眼神,想到了那位神之使者的作為。
    隨後,他便像是個任人擺布的木偶般,被推到門外,略有些頹廢的坐到乳白色的大理石台階上......
    弗格森聽到街道外傳來的喊叫聲,急忙穿起衣服,並叫醒了在另一個房間中休息的妹妹奧米亞。
    兩天前關於獸潮的公告弗格森已經看過,但那時的普裏斯城已處於半封禁狀態,進入城內雖不算難,但他並不希望自己的妹妹進入其中,所以還沒有將冒險者徽章晉升為鑄星徽章。
    穿上外出狩獵的衣物,再拿上常用的武器,弗格森帶著妹妹朝神殿的方向跑去。
    奧米亞頗有些不解的跟在哥哥身後,問道:“哥,我們不是要去主城那邊嘛?”
    見弗格森未曾回複,奧米亞加快了速度,跑到他身旁,道:
    “你現在可是鑄星冒險者了,一定會有很多小姐看上你的,也不用我再操心了!”,一副頗為操心的長輩語氣。
    弗格森隨意“嗯!”了聲,實際上並未聽到妹妹在說什麽,隻在思考光輝光輝神殿的事情。
    他不願意在教堂內舉行儀式除了不願與安納貝爾主教有所關聯外。另一個原因便是他勢必會在一定程度上與教會綁定。
    除非想要一直隱匿於暗處,每個非凡者總要依附某一非凡組織,才能在一定程度上受到王國的認可。
    自動忽視妹妹嘰嘰喳喳的說話聲,又行進了一分鍾,二人來到了教堂前的廣場。
    金色的教堂在陽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輝,恍若神降於世。
    瞥了眼自身前掠過的城衛軍,那駕馭著白色戰馬的身影愈發遠去。
    弗格森已經可以大致猜到他經曆了什麽,但現在正是晨曦禱告的時間,安納貝爾主教根本不可能前去支援。
    光輝教會認為早上六點是太陽剛升起的時候,此後的一個小時內,所有信徒都要讚美晨曦,讚揚衪的初升,這被稱為晨曦禱告。
    到了這附近,奧米亞也安靜下來,默默的跟在哥哥身後,繞過教堂來到側門。
    “你先在這裏等一會兒!”
    “哦!”,奧米亞麵露鬱悶,但還是悻悻的回複道。
    弗格森先是整理了下衣著,而後才拉開側門走入其中,腳步不緊不慢,神色恭敬而謙卑。
    依靠在教堂後的側門上,聽著大廳中傳來的聲音,弗格森繃緊的麵龐逐漸垮下來,神色有些複雜,普裏斯城外獸潮湧動,血與火交織,而這裏,安寧祥和,誦念著神的名,真是可笑。
    等到祈禱聲漸漸平息,禱告暫緩,弗格森才又恢複了那恭敬的神色,推開木門走入大廳。
    腳步輕慢的來到安納貝爾身旁,低聲道:“主教閣下,普裏斯城獸潮爆發!”
    安納貝爾麵色莊嚴的合上教典,低聲道:“去吧!神明會庇護你!”
    “衪的仁慈與光輝灑遍世界!”
    “唯烈日永恒!”,弗格森低頭回複道。
    側頭看著離開的弗格森,安納貝爾麵帶微笑,向身邊的教士低聲道:“讓庫盧齊帶幾人去主城那邊。”
    那身著白色教袍的教士有些遲疑,因為庫盧齊甚至不是非凡者,隻是位信者較多的牧師,他的出行並不能為抵禦獸潮做出什麽,轉而問道:
    “主教,是不是由您親自....”
    安納貝爾看著大廳,回應道:“還有如此多的信徒等著傾聽衪的教誨,基克斯鎮的民眾也需要保護!”
    “在需要的時刻,神的光輝自會灑向普裏斯城。”
    “是!”,教士恭敬的回複後便轉身離開。
    ......
    自地麵傳來的震顫愈發明顯,即便是在城牆內也能感到那自遠方而來的壓迫感。
    站在城門後的冒險者們都握緊了手中的武器,麵色嚴肅的盯著城牆和城門,他們很清楚,馬上就輪到他們了。
    普裏斯的城牆早在建立之初,就經由大地序列和元素序列的非凡者們加固過,即便現在,母神殿的主教也會帶著教士定期固化,這也是為什麽這座城池能屹立千百年。
    但,即使再神聖的殿堂也會消磨於無盡的時光,再偉岸的神國也抵禦不了無窮的攻擊,更何況這隻是一堵城牆。
    當普裏斯城的城牆達到極限,埃利諾便會下令打開城門,這時,火炮和魔法師會集中消滅城門前方的魔獸,而城內那些沒有遠程戰鬥能力的冒險者則要衝出城外。
    以身軀為城牆,以血肉鑄壁壘。
    人群的後方,正站著數位身著亞麻色長袍的母神殿教士,為首的是巴裏主教,他麵色悲傷,臉上的皺紋像是深壑的大地,口中不斷低語著:
    “浩瀚的沃野是您的手掌,豐壤之原是您永恒的國,願您能夠庇護國度中的無盡之民,您的呼喚......”
    巴裏的任務便是在城門大開後修複城牆,在母神大地權柄的加持下,他們隻要拂過城牆便能做到有效的加固,再下麵便是返回城內,開始下一輪的守城,直至城牆再次受損嚴重。
    飛行魔獸的死亡率直線下降,因為埃利諾已經下令將部分火炮和重駑對準了下方,雖然空中的魔獸還剩下不少,但守護城牆才是最重要的,隻要城牆不破便沒有失敗。
    嘭~一隻身披石甲的巨牛魔獸率先衝出陷阱,四隻蹄子踏過地麵徑直衝向城門,厚重的牛角撞到了城門上發出巨響,但也隻留下了淡淡的痕跡,而且這痕跡在逐漸平複。
    視角來到門後,紐茲曼城公會會長斯卡德手持巨盾抵在門後,木盾之上有粗壯的根莖與城門相連,而城門底下也有樹根深入地下,與大地融為一體。
    往常的獸潮中,城門是最薄弱的位置,往往需要強力加固或將其封死,但現在,在斯卡德的抵禦下,這裏反而是最難攻破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