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窗沿，萊棲看著烏克利斯與赫納溫的背影逐漸遠去，直至不見。
    隨後，他轉身打開房門。
    與此同時，一旁房間的門也隨之開啟，克伊諾探出頭來。
    兩人對視在一起，露出心照不宣的微笑，向著樓下走去。
    從幾人居住的旅店到七號邊境之城的後門，也不過十多分鍾的時間。
    穿過另一座城門，麵前的依舊是一望無盡的荒涼之地。
    粗糲的沙石，低矮的灌木，幹燥而又凜冽的風，這就是邊境之地的一切。
    兩人便沿著城牆邊緣往西側走去，畢竟，隻有不在他們旅途路線之外的區域才會是滿世界的空白。
    身後不遠處，兩道身影正不緊不慢的綴著，既不靠近，也不離去，絲毫不遮掩自身的存在。
    扭頭看了眼後，兩人便不再在意。
    他們知道，那是邊境守軍，應是第二階的神選者，沒有敵意，隻負責監督。
    不過一會兒的時間，萊棲兩人已遠離城牆附近。
    隨著輕若無聲的吟誦聲後，幾縷風自無處而生，卷攜著沙塵呼嘯而起，帶著萊棲與克伊諾兩人向著遠方飛去。
    “操！他們不是精靈嗎？怎麽有個是風暴之神的神選！”，綴在後方的一人頓時驚呼出聲。
    另一人也滯了一下，低聲嗬道，“快追，要是跟丟了，統領饒不了我們！”
    一時間，兩人骨骼炸響，肌理之下仿佛埋藏著炸藥，充斥著爆炸般的力量，厚實的皮靴下沙石飛濺，雷聲崩裂。
    奔行之中，雷鳴響徹耳邊。
    雙眸之中閃耀著雷光，映照出天空中那兩人的身影。
    但隨後，他們就發現，那兩位精靈絲毫沒想著甩掉他們，反而在十多分鍾之後，停留在了一片臨近河流的空地上。
    風聲漸息，萊棲兩人落在河岸上。
    麵前，一道虛無的空白將天地隔斷，但除了兩位精靈，其他的事物對這一切無知無覺，平靜的卡瑪河靜靜地流入虛空，咀嚼著幹草的野兔撇了兩人一樣，兀自進入空白。
    站了一會兒，萊棲才放聲感歎道：
    “無論多少次看到，都是這麽震撼！”
    現實中的任何定律、語言、設定都無法描述麵前所見，這是隻能出現在心靈中的神異場景。
    側頭看向克伊諾，萊棲問道：“你想好選擇什麽生物晉升德魯伊了嗎？”
    “以心靈感觸其他生物並不困難，隻是...”
    緩緩搖頭回應，她一直在熟悉各種生物，但始終未曾找到適宜於自己的生物，也始終找不到大智者所說的。你是它，又不能是它！
    思索著在黑暗之海中的感覺，萊棲斟酌著開口：
    “黑暗能以水流的形態翻湧、激蕩、流淌，這些在我們記憶中都是水應包含的形態，但，它不是水！”
    愣了下，克伊諾陷入沉思。
    萊棲想了下，兀自繼續：
    “你可以像野兔一般奔跑、跳躍，但你不是兔子。”
    在克伊諾思索的時間，萊棲也在思考著元素塑造。
    事實上，相較於使用這樣的想法類比德魯伊的實質，這反而更適用與元素序列，正是因為萊棲在那座現世地獄中的經曆，他對於水元素的塑造已愈發接近完美，也是基於此選擇了在河流旁練習。
    沉思了會兒，克伊諾微蹙著眉頭，像是在糾結。
    然後她看向萊棲，真誠的點了點頭，說道：“謝謝，我，我去試一下。”
    看著她頗有些拘謹的麵容，萊棲頗為不解，但還是頷首回應，緊接著走到河流旁的岩石上，盤坐著。
    象征水的天啟魔紋浮現腦海。
    下一刻，點點水滴自虛空中凝聚，而後匯集為水流，再然後便被萊棲徑直投入了下方的河流中，隨著激蕩的河流一同翻湧。
    撞擊河壁激起水花，拂過卵石隨之蕩漾，遇到阻礙隨之散離。
    再在某一刻，猛然撞入空白。
    但這條水流還在蜿蜒流淌著，像是依舊處在河流中，又後知後覺般的緩緩消散，化作晶瑩的藍色靈性光點。
    萊棲也如夢初醒，看著飄散的光點，露出微笑。
    以自己的掌控的水去配合流淌著的真實的水，但又在某一刻，將其完全脫離出來，這就是萊棲的設想。
    無疑，這種方法是成功的，雖然還未達到完美塑造的層次，但也已經十分接近，循著這個方向，應該要不了多久就能完全掌控。
    回憶了下剛剛的感覺，萊棲轉而看向克伊諾，不禁麵容呆滯。
    克伊諾不知從何處捉來了一隻隼，爪與喙呈橙紅之色，形態小巧，但神俊十足，“乖巧”的站在她的肩膀上。
    一直到這裏都十分正常，奇怪的隻是克伊諾的狀態。
    她仰著脖頸，雙眸直視，麵容僵硬，但身體卻顯得十分放鬆，一會走來走去，一會兒又坐在地上，過了會又倚靠在岩石上望向天亮。
    隻是這兩種狀態同時展現，有種說不出的怪異。
    察覺到萊棲的注視，克伊諾邁著步伐稍稍遠離了些，然後又兀自貫行著她心中，你是它，又不能是它！
    頗為心虛的咳了聲，萊棲不著痕跡的調轉身形，再度匯聚起水流投入河中。
    而不遠處的荒地上，是幾片稍為高大灌叢。
    陰影之下，兩位康布雷邦國的神選者更為不解。
    在他們的眼中，一個精靈盤坐在河岸邊，再沒動過。
    而另一位女性精靈，額，很難描述，但那應該是一種獨特的舞蹈吧？應該吧？其中一人暗自嘀咕著。
    這讓他不由得感歎，不愧是自然的精靈，舞蹈都是如此奇特。
    時間就這樣緩緩過去，旅途仍在繼續。
    兩天之後，烏克利斯兩人自軍營中回返，幾人再次踏上旅途，其中自然少不了契布曼與亞摩斯兩人。
    自七號邊境離開，眾人行駛了三天左右，才終於在一片毗鄰山脈的地方來到了康布雷邦國的第三軍的駐地所在，一個駐守在鐵之礦脈外的軍團，其統帥是被稱為鐵公爵的奧特裏.康布雷。
    當然，幾人自是沒興趣去見那個相傳連頭發都是由鋼鐵編織的老男人，他們來此的目的一是交還馬車。
    另一方麵，如果時間允許的話，再進行一段時間的傳道。
    隻是，相比於，講述星辰和典籍，那些軍官明顯更傾向於學習如何使用星辰辨別方向和確認時間。
    時光轉換，萊棲與克伊諾自來到這兒，便一直在附近空白之境待著。
    又是十天過去。
    太陽緩緩落下，為山脊描上一縷金色，到了約定的時間，兩人回到軍營駐地外的臨時居所，但那裏卻不止烏克利斯的身影。
    烏克利斯對麵，是數十人的隊伍。
    位於前方的一位男子，正是邦國的第二王子，泰恩.康布雷，他發絲深灰，眸子也泛著鐵色，麵帶恰到好處的微笑，姿態端重又是如此的謙卑。
    身著鐵灰色的大氅，附以暗紅色的紋飾，尊貴中又顯得如此冰冷，像是浸著血的武器。
    淺低著首，他站在烏克利斯麵前，像是麵對老師般的尊敬。
    “大智者閣下的教誨，泰恩不可遺忘！”
    他隨即以手伏胸，微微側身麵朝南方，輕聲道：
    “心存迷茫之際，便是誦念南晨之時，衪是永恒的真實，是得窺方向的指引！”
    這恭謹的姿態使得一旁的赫納溫有些懷疑，暗自嘀咕，怎麽好像感覺對麵的家夥才是神官。那副姿態，像極了虔誠的信徒。
    烏克利斯深深的看著他，笑道：
    “不像是殺伐是兵器，更像是圓潤的鐵球，既堅硬又不會傷人。”
    泰恩的姿態愈發恭謹，微笑著說道：“多謝您的誇讚，一切晦暗的思緒在您麵前都如水晶間的裂隙般，絲毫畢現。”
    無奈的輕搖了搖頭，烏克利斯繼續道：“你更適合律法，而非與金屬為伍。”
    說著，他指向山脈附近無數湧出濃重黑煙的高大煙囪，那裏是鍛鑄鋼鐵的工廠，從礦石冶煉到鍛鑄成為可供使用，全部都在那裏進行。
    抿了抿嘴唇，泰恩頓首道：“南晨之光映照著真實，律法亦歸於真實。”
    “但是，在這樣的時代，籍由金屬鍛鑄出的兵器，才是供以我們活下去的存在。沒有了那些，我們無法生存，屈膝跪下，象征著真實，宣稱公平的法律又有什麽意義。”
    “戰爭，就是我們的真實！”
    他低著頭，像是在向某個不可言說的真相屈服。
    對麵，烏克利斯同樣頷首，嘴角帶著淺笑緩緩轉身。
    “期待一個時代，為了真相，為了真實而存在。願你們可以開創出。”
    就著略顯昏暗的天空，泰恩麵向南方，直視還有些黯淡的南晨，高聲道：
    “願南晨永耀！”
    “泰恩.康布雷，祝您在聯邦的旅途愉快！”
    幾人的身影逐漸遠去，微不可見，泰恩依舊恭敬地站在那片古樸的建築前。
    亞摩斯上前兩步來到他的身旁，低聲道：“殿下，是否需要對第三軍的士兵進行洗信。”
    縱然烏克利斯並未明目張膽的招攬信者，但那些畢竟是邦國的士兵，他們的信仰、生命，乃至思想都隻能獻於聯盟，為了勝利！
    泰恩沉默了會兒，深吸了口氣，低聲道：
    “不用了，願他們自戰爭中看到真實，在那之後，還願為了聯邦而戰。”
    “那烏克利斯閣下幾人？”
    緩緩轉身，泰恩肯定的說道：“聯邦城池的每座城門都會為大智者先生打開，南晨之輝照耀在這樣一個地方，未必是壞事！”
    願聯邦的每個人都如虔誠旅者般，向著心中的南晨，向著心中的真實前進，總有一天，我們會以另外的方式踏上那條路，而非像現在這樣，伴著戰火與悲歌，踏著血與骸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