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報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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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呦,這不是挑剩男師弟麽,來了啊!瞧你鼻青臉腫的模樣又被人打了?”一個衣著光鮮的胖子看見於文進門立即誇張的叫嚷。
自三個月前的甄選會之後,於文就被冠上這個外號,走到哪裏都遭恥笑。
甄選會之後,針對於文的打擊報複如預料般降臨。
掌門宮給他安排的授業老師,一名假築基的煉氣大圓滿外門弟子,聽上去好象規格高,實際上這個名叫呂斌的假基高手今年九十七歲。
修仙者如果不能成功築基壽命隻比凡人略高一些,九十七歲已是油盡燈枯、行將就木,除了有個好聽的稱號,其他的一切跟凡人世界九十七歲的老人一樣,老得走不動,長年臥病在床。於文非但不能得到指點傳授,反而要照料老人。
如果僅止於此,那麽於文還算幸運,問題在於這位呂師父早年為衝擊築基大舉借債,而今債主們急了,每天上門討債,拿走一切可以拿走的東西。
呂老師被債主追上門吵鬧辱罵隻能忍著,於文卻忍不了,他看不慣一幫子人如此欺淩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尤其當自己成為被殃及的池魚時,所以憤而出手跟他們打架。
於文的近身搏擊功夫了得,多數情況下都能打贏,於是又一個問題出現,打架打輸了還好,一旦贏了,宗門的內務部、宗人堂就會以打傷同門等罪名針對他施以處罰。
時間一久,於文變得挨打成為常事,一方麵是討債的人熟悉他後有備而來,另一方麵他吸取教訓打架時主動吃點小虧避免大虧,所以經常一副挨揍的模樣。
嘲諷他的胖子是內務部邊沼分堂的管事,姓陳,也是一名外門弟子。邊沼分堂位於玄陽宗東南角,與荒無人煙的吉南大沼澤相連,環境惡劣、資源匱乏,曆來是宗門內最窮、最苦、最偏僻的地方。
“嗬嗬,我沒讓對方好受。”於文已經習慣了胖子的嘴臉,“今天是發月份錢的日子,陳師兄,我的月錢已經拖欠三個月,今天應該有了吧?”
“於師弟,按照宗門的規定煉氣六級以下的外門弟子的確是每個月有二十塊下品靈石、十枚丹藥的月份可領,你總是跟同門打架,罰款就扣掉一半,剩下的你必須先賠償完傷者的湯藥費才能領取,眼下仍有沒痊愈的,你就別指望了。”
“這個月呢,這個月我光挨打沒傷人。”
“這個月也不巧,咱們這個分堂是宗門最偏僻的分堂,上麵每次發月錢都要折色、拖欠,這個月的錢隻撥過來一半,我已經優先發給雜役弟子,象你這樣有硬靠山的貴人不用幹苦活,更不靠一點點月份錢過活,先欠著,下次再說。”
於文看著胖子惡心的嘴臉真恨不得衝上前狠揍一頓,他強壓下怒火陪笑著道:“陳師兄,我是為呂老師來的。”
“老呂他怎樣了?還能撐幾天?”
“回光返照,恐怕就是今明兩天的事。”於文有神色有點黯然,“我是希望領到點靈石、丹藥讓他走之前稍微安生舒心點,走後能夠有個安息之所。”
“咳,你的心腸好,可惜……上麵有交待……我私人給你兩塊靈石,去給老呂置辦吧,我能幫的也隻有這點。”陳管事真拿出兩塊靈石。
於文接過來連聲道謝。
“我說於師弟,以後你沒有授業的老師,可以向掌門宮重新申請,但是估計比這個好不到哪裏去,還可以旁聽對雜役弟子的公共課,就是講得太淺。聽說你的保薦人身份尊貴,你最好想辦法求他幫忙,不然……”
“多謝,多謝。”於文感謝道,胖子管事話講到這份上算良心沒壞絕。
“你去吧,替我問候一聲老呂。”胖子揮揮手將他打發。
於文從分堂出來,到附近的小市集上買了些東西,返回沼澤旁的居所。
吉南大沼澤是大陸西端最大的沼澤,長闊足有數千裏之巨,吉武國境內的隻是一小部分,大半在紹、定兩國境內,沼澤除吉武國這一端外周邊全是無邊無際的雨林,暑濕的天氣下沼澤內部終年毒霧彌漫,有時候毒瘴能順風爬到半山腰逼近於文住的小院。
沼澤的特殊地理環境構成天然屏障,玄陽宗隻象征性地派遣人手守衛領地邊界,被派來的人基本上是被宗門放棄的弟子,貶他們來此任憑自生自滅。
邊沼分堂的位置本來就很偏僻,居所的院落位於望澤山的半山腰,位置更加偏僻,周邊十幾裏再無其他人,門外不遠是懸崖,可以俯瞰廣袤無際的沼澤。
推開院門,一位幹瘦的老人拄著拐杖顫顫巍巍地在院子裏散步。
“呂師兄怎麽不在躺椅上多休息會?”於文笑著打招呼。這種指定的授業老師沒有嚴格的師承關係,以師兄相稱就足夠。
“於師弟回來了,”呂斌在院子的躲椅上坐下,“躺久了,想走走,乘著有點勁能站起來。”
“師兄怎麽講喪氣的話,你的身體不是好些了嗎。”
“好什麽呀,我自己知道。”呂斌拍拍椅旁的另一張竹椅,“來,坐下陪我說會話吧。”
於文笑著應了一聲,從儲物指環裏取出幾樣糕點、時令鮮果、熱菜擺滿一小桌,還有斟上一小盅酒,道:“剛去分堂領到月份錢,買些好吃的回來。”
呂斌開心地坐起身,先拿過酒杯狠狠聞嗅了嗅:“好啊,死之前能夠經常喝到這樣的美酒,投生的路上也會開心。於師弟,我一直想問,你的酒到底怎麽弄來的?這酒有種獨特的味道,別說分堂,就是整個玄陽宗都沒有。”
於文笑了笑:“真的是從分堂的小市集上買來的。”他說的事實,但有一點沒有講,每次買酒後會灌進混元葫蘆裏貯上幾天,否則他不會給一位行將就木的老人喝酒。
呂斌沒有堅持:“快坐下,一塊兒吃。”
一老一少邊吃邊聊,於文吃得很少,倒是呂斌精神不錯吃得比較多,少見的開心模樣,看得於文心裏暗暗歎惋不已。
乘他收拾桌子的時候,呂斌道:“於師弟,掌門宮那邊分配我做你授業老師根本沒安好心,我的生命在三個月前就該走到盡頭,得到你的精心照料才苟延殘喘到今天。很抱歉我沒有給你任何指導,以後也不可能。”
“師兄千萬不要這麽講,能夠朝夕聆聽師兄教誨已經是難得的緣分。”
“嗬嗬,你是個好人。咳,我衝不破築基那關,我那些經驗心得狗屁不值,看得出師弟你有極強的自學能力,所以我不就獻醜了。”
“我是個五靈根的廢人,師兄過獎。”
“相處三個月,我最欣賞的就是你不願意顯山露水這一點,要是我年青的時候做人處世學習你也就不會淪落到今天這個樣子。”呂斌有些感慨,他伸手拉於文在旁邊椅子坐下,“三個月來你幫我出頭挨了不少打,還因此受到掌門宮、宗人堂、內務部的更多刁難和責罰,我今天很想對你說一句對不起。”
“師兄怎麽突然這樣講,我打小吃苦慣的,這點算不得什麽。”
“我真的沒有什麽可以給你的,唯有一件事或許可以幫上你的忙。”
“師兄安心將養身體,頤養天年,不要想不吉利的事。”
“你別打岔,我一定要說,除非你瞧不起老頭子的一點心意。”
“好吧,您說。”
“下麵沼澤進去二十裏才是玄陽宗領地的邊界,那裏有一座孤島,一年中唯有春季才會被毒瘴淹沒,你是外門弟子,有資格申請住到島上。”
“為什麽?”於文很好奇,整整一季被毒瘴覆蓋的地方為什麽值得申請?
“這是我得到的一個秘密,知道為什麽我四靈根的資格最終能夠修煉到假築基的境界躋身外門弟子行列嗎?因為我年青時曾經無意中在島上發現一個隱秘的機關和裏麵一個更隱秘的山洞。”
“山洞裏有什麽?”
“有一條小型靈脈。”呂斌說得有些振奮,“不知道是誰發現了那裏並且建造起簡單的洞室,隻要準備充足的食物,完全可以在裏麵渡過一個有毒瘴覆蓋的春季,嘿嘿,小型靈脈是金丹期長老們才能享受的待遇,在那樣的環境下我修煉到大圓滿,總算曾經揚眉吐氣過一回。”
於文發現老人的臉膛呈現不正常的紅潤,趕緊倒杯水給他並阻止繼續講下去:“好好好,我知道,你得休息,我扶你進去。”
“如果我見不到明天的太陽……找找我床褥底下。”老人在扶進門的時候低低地說道,“很高興在老去之前遇見你這樣一位親人。”
兩天後,院落外的樹林裏多出一座新墳,於文將一塊硬木釘在墳頭前,上麵刻有老人的名字。除他之外還有三人在場,一人是分堂的管事陳胖子,另兩人分別是宗人堂和內務部的辦事員,他們代表宗門出席了這個簡單的葬禮。
“呂斌亡故,他的住所由分堂收回另外分配。”陳管事對於文道,“房子已經分配給另一名立有功勞的師兄,於師弟你趕緊收拾收拾騰出地方。”
宗人堂的辦事員冷冰冰地道:“你的第一位授業老師亡故,你還可以再申請一次,也可以不再申請,你要不要申請?如果不申請,可以到雜役弟子的公共課上旁聽,灞汕靈石礦那邊雜役弟子和掛名雜役弟子比較多,我可以調你過去。”
“不必了,我在這兒挺好的,同周圍的師兄弟已經混熟了,不打不相熟。”於文想都沒想地拒絕提議,開什麽玩笑,換個新地方讓你們換個花樣折騰?
“好吧,如果你立下足夠的功勞,我會向上邊反映將你調回內地。”宗人堂的辦事員公事公辦地說道。
“於文,按照宗門的規定,外門弟子在出師之後必須執役,也就是擔任宗門內的職務,簡單的說就是工作。”內務部代表帶著古怪的笑容,“你沒有授業老師,又主動放棄宗門的指派,所以從現在起你就算出師了。”
於文真想海扁麵前這三人一頓,沒見過這麽迫不及待趕人的。
“你可以自己選,也可以聽從分堂的指派,你選哪樣?”
於文沒好氣地道:“我能選擇嗎?我能選擇哪裏?”
內務部辦事員使個眼色,陳管事利索地掏出一張任務單:“我帶來了,你看一看,都是輕閑的活。”
於文展開長單,看著看著怒容難以抑止地浮現在臉上。說是輕閑的活,的確全部很輕閑,問題是所有的工作地點都處在最危險、惡劣的環境中。
內務部的辦事員不懷好意地道:“如果你都不滿意,內務部會給你另外作安排,葉總管可是特別交待過我,一定要安排到你滿意為止。”
葉群山!於文想想都覺得惡心。這時目光正好掃到表單末尾,巧了,呂斌臨終前交待的孤島居然在上麵,那裏有個小哨所需要人駐守。
“就它了。”於文指著駐守孤島的任務說道,“太惡劣的地方我吃不消,太輕閑的地方又怕有人看不順眼。”
三個人迅速地交換一下眼色一齊露出奸笑:“哈哈,師弟真是通情達理,就這麽定了。”
陳胖子進一步道:“要是師弟不嫌麻煩,今天天色尚早,入晚前來得及住進哨所,你看怎樣?”
於文怒火發作,吼道:“急著趕我走?好啊,先把欠我的和呂斌的月份靈石和丹藥照數發還,不然我不走,大不了一條命,老子死也要鬧得玄陽宗上上下下都知道!”
“於師弟剛剛痛失老師,你的心情我們可以理解。”內務部的辦事員怕他真的豁出去鬧事,趕緊道,“陳師兄今天就會將拖欠的份銀全額給你補上,不過你必須今天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