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被挑剩的
字數:5915 加入書籤
師昌明道:“評測下等怎麽啦,別對我講宗門的規矩如何如何,評測下等仍被收入內門的例子以前不是沒有過。”
王興運插話:“師叔,固然有先例,是因為候選人有德有才有貢獻。”
“好啊,先論才。”師昌明指著於文道,“偏殿裏發生的事大家都知道,一個煉氣五級的小子不顧臉麵地挑戰煉氣二級的人,結果反被打得灰頭土臉,不要用武器不如人當借口,挑釁之前不打聽清楚對方的底細,動手的時候蠢得象頭豬,這種人幸虧不是本宗的弟子,否則在外麵要丟盡本宗的臉,而偏偏就是這人竟然在宗人堂的評測中得到中中的評級。”
對於他的爆料,有些人的臉色變得不大自然。
師昌明疾言厲色地質問:“剛才陳長老指責我沒有把關,那麽我想問一句陳長老,你對這種人有沒有把關?別以為我不知道,有的人為了自己的子侄能過關不知道暗中走了多少關係,結果還真的有人被說動。”
看見不少人臉色難看準備反駁吵架,王興運立即做起和事佬:“師長老請息怒,隻說於文的事,不要講遠了嘛。”
“好,就說於文,他的下等評級最主要是因為五靈根齊全平衡,大家都看不起他,好笑,等到化神期的時候不知道誰笑誰,照我講宗人堂的評測標準根本就是鼠目寸光隻顧眼前利益忽視未來!”
有人嘲笑道:“等他能夠修煉到化神期再討論這個問題吧!”
許多人起哄大笑。
師昌明恍如未聞,繼續道:“他能輕鬆將一個高出他三級而且評測為中等的人擊敗,如果他沒有資格入選,那麽被他打敗的人呢?如果被他打敗的人不能入選,那麽比此人評測等級更低的人呢?”
兩個問題擺出來,又有不少人臉色不自然。
有人道:“師長老,選材隻憑戰績似有不妥吧。”
“接下來論功。”師昌明忽然扯下袍子露出上半身,他的胸口、鎖骨、後背、肋下等多處有可怕的傷痕,他大聲道,“三百年前我是個煉氣七級的外門弟子,有一次奉命出山辦差遭遇強敵,力戰受傷昏迷被拋棄荒野,幾匹覓食的野狼找到我開始撕咬,正當我要被它們開膛剖肚吃掉五髒六腑的時候,一個姓秋的獵人趕走野狼救我性命,後來更治好我的傷,我回山前贈予信物允諾報恩。”
這段曆史許多人不知道,尤其師昌門用到“拋棄”二字時頗多怨恨惹人生出聯想。
“三百多年來,我師昌明為宗門赴湯蹈火,總算立下幾樁功勞。去年,於文拿著我送給秋家後人的信物找到我,他還帶來晏影、曾武和晏飛。晏影、曾武是天靈根資質,晏飛手上有金坤丹丹方,他們三個想投哪個門派不能輕鬆成功?
據我所知晏影和晏飛原本的計劃是投奔我們的宿敵朝雲宗,是於文將他們拉到玄陽宗來的,還有曾武隻是個窮山溝裏的孤兒,也是於文將他帶出山溝並最終帶到玄陽宗。不是說論功勞嗎,這幾份功勞怎麽樣?”
在他這番慷慨激昂的演說下絕大部分人安靜下來。
“論才、論功如於文者都沒有資格進玄陽宗的門牆嗎?如果真的是這樣,我支持曾武,這樣的門派乘早不要加入,趕緊投奔更有前途的門派才正確!”
“好啦,昌明,你不要胡鬧了。”階梯頂端的雲光裏傳出蒼老的聲音,“你每次參會都要鬧騰,是被趙師兄慣壞了。”
元嬰期的老祖發話,下麵的人都不敢出聲。
唯有師昌明頂嘴:“三師叔,弟子是個老實人,不等於老實到任人欺負。”
玄陽宗的三祖道:“誰敢欺負你!好了,我做主將於文錄入門牆。”
師昌明追問:“給他什麽級別?”
“他畢竟是五靈根資質,準允入門已屬額外之恩,做個雜役弟子吧。”
“三師叔,弟子的性命、兩個天靈根弟子、一張價值不可計量的丹方加起來隻值雜役弟子的身份?”師昌明誇張地叫起來。
“好了,外門弟子,就這麽決定,你不準再多言,快穿上衣服。”三祖的語氣帶著不悅。
“弟子遵命。”師昌明不鬧了,穿好衣盤坐下繼續似睡非睡去也。
“於文的名額算是額外增加的,不算進原定的指標。”三祖的的話讓許多人心頭一鬆,但接下來又讓幾個人變得沮喪無比,“葉庶暝本次不作考慮,我記得他去年參加過甄選,沒有半點長進,三年後選的青大典再去碰運氣吧。”
接下來的甄選沒於文什麽事,他裝出笑臉站到一旁。
其實就他個人而言,修煉昆廬仙法直接飛升天界,還有遊曆天下、見識各地的風物人情,就象師父杜希言當年那樣,才是他想要做的,所以他注定不會長久死守玄陽宗一地,要不是為了幫助阿牛和晏家兄妹,要不是基於找個安全地方暫時落腳的考慮,他甚至不會來這兒。
從另一個角度看,師昌明大鬧一場為於文強行爭取到外門弟子的身份,將三百年前所欠的人情結清,以後於文的命運與他無關,他剛才的大鬧得罪不少人,於文加入玄陽宗後的日子恐怕不會好過。
於文不禁想,師父遺留的漢文典籍中有個《塞翁失馬》的故事,講得真好,今天的這番經曆正好證明了“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的道理。
甄選在激烈的討論下結束,玄陽宗本次總共收錄內門弟子四名、外門弟子四名、雜役弟子八名。好戲沒有結束,接下來一場更激烈的爭奪開始上演。
按照規矩,甄選之後金丹期長老可以立即從新收錄的弟子當中挑選徒弟,然後是築基期弟子,挑剩的人由掌門宮指定授業老師,一般由煉氣期的高階弟子擔當此任。
修仙門派裏的師徒關係唯有這種直接挑選的才具有穩定性和持久性,因為金丹期和築基期的人一般都會挑選資質比較好的弟子,這種情況下他們基本會將弟子帶在身邊悉心傳授,建立起情同父子的師徒關係,如此出身的弟子以後多半能夠成為內門弟子甚至核心弟子,在師徒關係的紐帶之下,做師父的能夠在宗門內培植起自己的勢力,做到一呼百應。
由掌門宮指定授業老師的新選弟子未來的發展要艱難百倍,煉氣期的弟子大多沒有地位,而且因受到築基的巨大壓力哪有時間教授別人,傳授的時候馬馬虎虎、敷衍了事,本來就因為資質差才沒有人挑,入門後得不到很好的指導,可想而知他們能夠成長成材的概率小得可憐。所以在修仙門派如果入門時沒有被挑走,那麽就意味著此生隻能碌碌無為終老於斯。
王興運按程序宣布挑選弟子開始,會場哄鬧起來。
師昌明精神振奮地站起來大叫:“按照曆來的慣例誰保薦的弟子誰就有優先挑選的權利,我今年保薦成功四位,我給其他師兄弟留一半,就隻要晏影和曾武算了,誰都不準跟我爭!”
天靈根的弟子幾乎就是未來核心弟子的代名詞,利益麵前誰肯退讓。
“師長老不怕風大閃了舌頭嗎,你保薦四人已是大功一件占足麵子,選徒的時候還要這麽貪心,哪有這麽好的事,蛋糕不能你一個人獨吞,依我看恰恰是曾武和晏影不能再由你挑走,晏飛和於文我們可以全部讓給你。”
“我同意李長老的意見。”
“師昌明你太不要臉,剛才大家讓著你已經給足你麵子,這會兒竟然還好意思跟我們爭搶,就算你的師父是老祖也不能霸道成這樣子吧!”
這一次大家不再顧忌,撕破臉皮一齊炮轟師昌明,反對聲無數。
成為眾矢之的的師昌明從容鎮定,根本不被一邊倒的氣勢所壓倒,聲如洪鍾地抗辯:“嚷什麽嚷,我已經一百年沒有收過徒弟,沒有給宗門培養後備人才,老祖、二祖、三祖、四祖每一位都多次批評我,今天我開竅了,要為宗門做貢獻了,你們卻要阻攔,莫非你們認為四位老祖對我的批評是錯誤的?”
“別拿老祖來堵我們嘴,今天的事這麽多人看在眼裏,公道自在人心,如果什麽便宜都讓你占去,人心不服,隻怕要挫傷師兄弟們的積極性。”
“正是,如果便宜都歸你,那麽好吧,以後宗門但凡有事全歸你做好了,反正你一個人就將好處占盡。”
“老祖也責備過我不授徒,我也有份比你優先挑!”
責難、反駁聲繼續。
師昌明不為所動:“在座的哪一位沒有徒弟,而我最後一名徒弟已在一百年前為宗門壯烈犧牲,百年來曆次選青或甄選我都沒有要過徒弟,整個玄陽宗沒有徒弟的長老除我之外還有何人?我都一百年沒有同你們爭過,輪也先輪到我。”
“誰都沒有阻止你收徒弟,你可以選別人,譬如於文。”
“哈哈哈,就是,就是!”一陣哄笑響徹會堂。
“徒弟是要傳承我衣缽的,我未必能晉升到元嬰,所以隻有活著看到徒弟有出息才安心,在座的每一位難道不是這樣想的嗎?何況這次宗門一次招收到三名天靈根的弟子,我也沒有全部要,你們個個隻盯著我做什麽。”
眾人的情緒被師昌明挑動起來,還有一位王嘯雨可挑選,於是自然而然有不願意與師昌明扯破臉皮的人將注意力轉過去,這樣一來又觸及別人的利益,爭論由一邊倒的討伐漸漸轉為混戰。
混亂中也有人提出:何不讓被挑選者自己選!
這個提議剛提出就被絕大多數人否決,被保薦人與保薦人存在天然的親近感,讓其自己挑選首先就是斷了其他人的指望,何況小小的煉氣期弟子有什麽資格對金丹期長老挑挑揀揀。
吵到最後,許多人眼紅脖子粗,情緒接近失控。
這時三祖發話了:“都安靜下來,吵成這樣哪有點做長輩的樣子。”
會場很快變得鴉雀無聲,大家都等待元嬰老祖的裁決。
“在開會之前,我與三位師兄已經討論過,昌明提到的現象我們四個都已經注意到,近一百年來的確有幾個長老沒有收徒或者門下無徒。凡我弟子對宗門的貢獻不光隻有任務裏的那些,傳道授業使本宗薪火相承、發揚光大也是義不容辭的責任,需要每一個人貢獻出力量,修為高、功勞大者更應當承擔起責任。所以我們四人決定,讓至今未收徒時間最長的金丹期弟子優先。”
此話一出,絕大部分無奈地泄了氣:四位老祖的一致決定,絕無可能更改。
“我們統計了一下,總共六名,依次序來吧,師昌明排序第一。”三祖強調一句,“隻準挑一個。”
“弟子想收兩個。”
“不準胡攪蠻纏,隻準挑一個。依我看曾武就不錯,火係變異的雷靈根與你主修的火係同源。晏影這孩子是水靈根,跟你不合,還是個女子,就讓給你的方毓芷師妹好了。”
如此明白無誤的安排,師昌明和被點名的方毓芷根本不可能拒絕,兩人一齊向上躬身應諾:“弟子遵命。”
於文偷偷打量晏影未來的師父方毓芷,那是一個中年婦人,相貌氣質上顯露出柔和、精致和淡定的特質,她是之前少數幾個沒有出言爭搶的人之一,但是此刻麵有欣喜,顯然十分享受這種收到天靈根的徒弟的意外之喜。
接下來的事就很簡單,優先資格的六名長老各挑走一人,剩下的人對剩下的新選弟子興趣缺缺,唯有晏飛意外被一名築基期的核心弟子挑走,於文和其他八人成為被挑剩者,並且他是當中唯一的外門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