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登山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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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截斷山脈分成南北兩段,兩段在東瓏地區東海岸的中間位置合龍,並且伸進大海三百裏,這一段縱向五萬一千餘裏、橫向八萬三千餘裏的廣大山區就是青毓仙閣的宗門所在地,生活在其中的弟子總數超過二十萬。
    青毓仙閣的山門牌樓建在截斷山脈的一條山麓下,牌樓之外十裏是人口超過三百萬的凡人城市山門市。山門市最初是荒野,後來有凡人逃難來到附近定居,仙閣沒有驅趕,於是越來越多的人遷來漸漸發展到現在。
    山門市沒有城牆。它不受仙閣的管理,別的修仙勢力也不敢來插手,凡人官府更加不敢,一切政務都由全體市民推選代表來管理,代表每隔幾年重新推選一次。它的這兩大特點在整個大陸堪稱獨一無二。
    於文在山門市遊玩一整天體驗風土人情,次日清晨騎仙騾穿城而過,跨過城外的界河。清澈見底的界河是分割城市和仙閣地界的天然河流,寬約三百丈,仙閣不允許在河上架橋,也不允許凡人過河居住。
    牌樓建在界河東岸的森林裏,規模不大,通體用仙法煉製得如金似玉、精美異常,牌匾上“青毓仙閣”四個字發出閃閃金光。門後是一條寬二十丈的大道,通向一千裏外的正式山門,鋪地的大條石全部用仙法煉製而成,道路兩側是綿延無盡的原始森林。
    早上淡淡的霧靄中,大道上有三三兩兩的煉氣期低階修士在行走,他們有的推車,有的提籃,有的挑擔,前往山門市。青毓仙閣將雜役、記名弟子安置在西側最外圍的山麓區,他們產生了龐大的生活物資方麵的需求。
    於文騎騾循大道走出三十裏,地勢抬升到三百餘丈高度。前麵一座式樣古樸的大石亭攔住整條路,匾額上寫著“迎客亭”。迎客亭後百步之外,大道兩側成片的房屋樓舍形成一個小鎮。
    “二哥前輩,總算把您盼來啦!”一個雄厚的聲音高亢地響起。
    於文看見從迎客亭一側跳出來的男子時,本來還算不錯的心情頓時變得一點都不美麗。他故意問:“你是誰呀?叫的什麽亂七八糟?”
    “我是蒿鶴隨啊,是和小雪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發小,在高月迷宮我們見過麵。”蒿鶴隨跑上前殷勤地牽騾墜蹬扶他下來,“小雪讓我叫你二哥,可是我想二哥終究是前輩,所以我就叫二哥前輩。”
    “亂彈琴!難道你叫小雪做小雪前輩?”
    “私底下叫小雪,正式場合才叫前輩。”
    “規矩不可廢,你得叫我做前輩。”於文板起臉孔。
    “我決定聽小雪的話叫二哥。”蒿鶴隨想了想後說道。
    於文看著對方那張相貌平平的臉覺得腦仁抽疼,問他:“大家都在抗擊大海潮,你不在須拂島留守,怎麽有閑呆在這裏?”
    “我是想在島上抗擊海潮,可師父說仙閣這邊更危險也更重要,俗話說好鋼要用刀刃上,非讓我來仙閣聽從赤蘅閣的調遣。結果我一回來,小雪先安排我閉關服丹將近兩年,出關後逄閣主命令我長駐迎客亭迎接二哥。”
    於文為自己的元魂丹一陣心痛,心情更加鬱悶。他深呼吸幾口新鮮空氣,用神識仔細地將對方打量一番,總算找到一個亮點,道:“金丹後期中階的修為,看來你這一百幾十年來沒少用功。”
    “那是,我答應小雪要幫她忙報仇的,她已經元嬰期,我必須跟上。”
    等等!報仇?報什麽仇?於文秒懂,於是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忍不住一抬腳將他踹成滾地葫蘆。
    蒿鶴隨一骨碌爬起來,怒問:“幹嗎踹我?”
    於文說:“反正你要報仇,讓你提前適應一下。”
    蒿鶴隨氣得脖子上青筋暴露,但下一秒反而笑了,點頭哈腰笑嘻嘻地說:“謝謝二哥接納我。”
    媽的,這小子是裝傻的!於文的鬱悶程度頓時由深深變成了深深深。他收起仙騾問:“小雪還好嗎?”
    “她非常好,大海潮一到她就成為全仙閣最受保護的寶貝疙瘩。”
    “什麽意思,是被軟禁嗎?”
    “不是,沒有被軟禁。小雪不準我說,等到見麵她會親自向你解說。”
    “念慈呢,她好不好?”
    “她天天到海裏捕食海妖,我出關的時候,她已經晉升成九級。”
    雲朋本來站在於文的肩頭開心地看戲,這時有點發蔫,暗地裏傳音:“這鳥廝實在太招人厭,要不我幫你啄死他?”
    於文傳音道:“他和於雪有一點點熟,所以先要她同意,我是不反對的。”
    “好的,我見到她就問她。”
    於文看到它很認真、很憧憬的模樣,心情莫名地感覺好起來,所以很親切地拍著蒿鶴隨的肩膀說:“鶴隨呀。”
    蒿鶴隨覺得仿佛骨頭都輕了二兩,受寵若驚地說:“二哥叫我小鶴吧。”
    小鶴……於文決定不要在意這些細節,繼續很親切地說:“我家的小雪看上去才二十歲出頭,你看上去一張中年大叔的臉,嘖嘖嘖……”
    “額……”蒿鶴隨因興奮而發紅的臉色突然間紅得有點不太正常,轉眼間垂頭喪氣不吱聲。
    於文心情大好,繼續拍著他的肩頭:“前邊帶路吧。”
    蒿鶴隨領於文在鎮子另一頭換乘一輛飛車。這種飛車仿古式馬車,由三隻體型碩大的獅身鷲首的妖禽拉車,飛行高度不超過一千丈,又快又穩。
    飛行將近一個小時,直線距離九百多裏,下方的地勢僅抬高到四百丈。接下來的三十幾裏距離,地勢卻從四百餘丈急劇提升到一千丈,截斷山脈邊緣的斷崖線出現在眼前。
    斷崖線是截斷山脈邊緣與山麓的天然分界線,山脈主體邊緣在這條分布線上以垂直的斷崖絕壁方式從一千丈高度直接跳到三千丈。
    飛車平平地落在石徑盡頭的大廣場邊緣。大廣場的寬度、進深足有五裏,盡頭處有一座寬兩裏多的階梯,連接到十裏之外、高度三千丈的山脈上。
    於文聽於雪介紹過,在青毓仙閣境內唯獨這裏有一道天然山梁連接山脈斷崖線上下,所以仙閣依山梁開鑿改建成通天梯。
    大廣場正中有一根寬三十丈、高一百五十丈的方形金屬圖騰柱,柱身浮雕樹木枝葉和各種各樣的飛禽走獸。通天梯前麵有四隻巨型青銅方鼎一字排開,它們高十丈,通體浮雕神秘符文。
    幾名仙閣的低階弟子早在廣場邊緣等候多時,有人接他們下車並將飛車、妖禽送往廣場兩側的屋舍,有人向蒿鶴隨查驗號牌信物、登記進山手續。
    在橫穿廣場時,於文多看了大金柱和青銅方鼎幾眼,問蒿鶴隨:“這些應該是某種陣法的組成部分,做什麽用的?”
    “它們是通天梯陣法的組成部分。仙閣每十年一次公開招收弟子,初選考試第一關是爬通天梯,往往要刷落一半左右的應試者。”
    “是不是必須步行登梯?”
    “沒有修仙的或者剛起步的菜鳥才需要步行,二哥可以用掠地飛行方式,離地高度不超過一丈就行。”
    於文用縮地成寸術跨出一步,下一秒身形來到一裏外的階梯上。
    不過,站在他肩頭的雲朋身上漾起一圈圈黑煙,有一點要恢複妖禽真身軀型的勢頭。它輕輕地將翅膀半展,讓羽毛綻放出金光衝散黑色煙圈,收攏起翅膀若無其事地繼續站在他的肩上。
    登上階梯的頂端,眼前又是一個平台,規模比山下的略小一號。平台的前部分是個大廣場,上麵對稱分布兩座噴泉和十二座異獸雕像;後半是高牆和大門,大門的寬一裏、高六十丈,恢宏的氣勢中散發出使人心生敬畏的威壓。
    蒿鶴隨追上來,道:“對麵是青毓仙閣的正式山門前門。廣場上的噴泉和雕塑是初選考試的第二關,參選者在噴泉旁或者座雕像下悟道,能夠得到它們響應的才算通過,這裏的淘汰率是三分之二。”
    “什麽樣的響應?”
    “噴泉會放射出彩虹,雕像處是五行靈光,落到過關的人身上。”
    “兩關加起來六分之五的淘汰率似乎有點偏高。”
    “被淘汰的人可以選擇留下來從記名、雜役弟子做起,先住在山下修煉,如果能通過下一次選拔考試或者碰到其他機緣仍有機會被提拔上山。”
    “小雪當年也經曆過這兩關嗎?”
    “那怎麽可能?她是逄閣主直接領回來做親傳弟子的人選,隻要通過青毓仙樹下悟道的考驗就成為親傳弟子。”
    “如果沒能通過樹下悟道考驗會怎樣?”
    “當然是做不成親傳弟子,隻能做內門弟子,首先輩分上就會吃虧。”
    內門弟子按照自身道行等級定輩分,親傳弟子在元嬰期前隨師父的輩分,譬如師尊同樣是元嬰期修士,煉氣期的內門弟子稱呼金丹期的同門為師叔祖,而親傳弟子隻需稱呼師兄。
    兩人邊聊邊穿過廣場。雲朋悄悄傳音:“我覺得正被人偷窺,還有這些水池和雕像裏麵感覺被封印著獸靈,你認為呢?”
    於文傳音答道:“我也這樣覺得,或許那裏麵的陣法需要用獸靈做動力源或媒質以實現某些法術功能。”
    “殘忍的人類!”
    “你這是按照人類的思維和道德標準才得出的結論。”
    雲朋沉默幾秒鍾,道:“是的。”
    登上台階,蒿鶴隨臉色不大好看,他早就發傳訊符通知上麵,按預定程序應當有值班弟子出來迎接,現實情況是此刻大門緊閉、空無一人。
    於文微笑著像是安慰他:“聽說青毓仙閣是上古傳承下來的古老高門大派,今天算是見識到她的氣量。”
    話音落下,巨大的朱紅色門頁吱呀呀地打開一條縫,一名金丹期的青年男子走出來,怒火衝天地大吼:“誰敢辱我仙閣?”
    於文反問:“難道你們的宗門沒教你要懂禮數嗎?”
    青年人氣焰大消,強壓怒火施禮道:“青毓仙閣安耜舫,見過前輩。”
    “吉武國於文前來拜山,這是我的拜帖。”於文遞過去準備好的拜帖。
    安耜舫單手接去後瞟都不瞟一眼,目光隻往後麵張望,語調高亢地問:“扶師兄傳回來的消息是重師姐護送你前來,怎麽隻有你一個人,她在哪裏?”
    “她半途閉關悟道,我先來一步。”於文的語氣很平靜。
    “哼,一麵之詞,誰知道她是不是已經被你暗害了?”
    “小輩,”於文眼睛一瞪警告道,“注意你的言辭!”
    “我的言辭有錯嗎?你要是不心虛何必緊張?”
    “沒有任何憑據,僅憑妄測就指控別人是非常無理的行為,尤其在以下犯上的情況下簡直是在作死。”於文警告意味很濃地說,“雲朋,你說對不對?”
    雲朋很配合地張起頸毛做出警告狀。
    安耜舫嘲笑:“哈哈,你心虛了,竟然拉上一隻扁毛畜牲壯膽氣。”
    這邊話音未落,雲朋突然展右翅帶著一道金光扇過去。
    安耜舫泉毫無反抗餘地的被扇得在地上滾出七、八丈遠,停住時隻覺得天旋地轉、全身骨頭快要散架,臉上遍布羽毛形狀的血痕火辣辣疼得鑽心。
    大門裏閃出來一名元嬰初期修士,麵相快四十歲,留短胡須,擋在安耜身前指著於文的鼻子怒斥:“你膽敢在仙閣門前縱容靈寵行凶傷害本閣弟子!”
    於文嘲諷式的語調反問:“難道要我自降身份親自動手教訓小輩懂規矩?還是說你們仙閣的弟子可以公然踐踏世上公認的基本禮貌規矩?”
    對方強硬地道:“他失禮與否自然由仙閣做評判和處置,外人沒有資格教訓,你指使扁毛畜牲動手傷人是對仙閣的嚴重挑釁!”
    “如果他是對別人失禮我才懶得管!”於文話鋒一轉,“我還要警告你,我的靈寵靈智極高,最恨別人罵它扁毛畜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