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泰來否往,婦好自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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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狐瑉玖原路下山,出了山門才敢騰雲而起,片刻便到殷都上空。也不知道自己具體走了多久,不好貿然進宮,尋一僻靜無人處,降下雲頭。徒步來到街市,買些日用之物,順便與人聊天,打聽如今年月,以及近來宮中動向。
    瑉玖於甲申年秋離開,如今已是丁亥年夏初,快三年了。這三年邊關並無大事,偶有土方擾邊,均被王叔子禽平定。西南巴方與徐威交戰兩次,也被驅趕回巴山。
    朝中傅說主政,上下和順;甘盤年邁,隻是偶爾上朝,出出主意;傅雀於城外新建兩處軍營,新增戰車百餘輛,日日操練;傅強每季按時從東海運送回銅鐵、貝幣無數,途中偶有匪寇劫掠,並無大礙;諸侯納貢也都正常。
    大王子己已經十二歲,聰慧好學,十分孝順,攢下自己的月俸購買銅錫,在征得武丁同意後,為亡母鑄造許多銅器,購置大量骨器、玉器、陶器,重新打開墓門,安放於婦妌墓中,其中就有後來聞名世界的“後母戊”方鼎。安放當日,子己還親自鑽進甬道,在母親棺槨前長跪痛哭不已,國人皆稱頌王子孝心,尊為孝己。與繼母薑妃關係也甚好。
    二王子躍也已六歲,謙遜禮讓,乖巧伶俐。母後婦癸自立後以來便身體欠安,幾乎都在宮中度日,從未出過宮門。
    瑉玖朝自己府邸方向走去,遠遠看見自己原來的土牆草屋已變成磚牆瓦房,大門朱漆鮮豔奪目,知道是大王重新翻建了自己的府邸,心中感激萬分。門口兩個仆人正在打掃落葉,見瑉玖走來,連忙跪下:“主人,您終於回來啦!”瑉玖點點頭,應了聲“嗯”,便進了前院。
    院子比以前大了許多,樹木花草、奴隸仆人多了不少,侍從見主人歸來,慌忙上來迎接。瑉玖詢問近來家中事務,管家將其走後,大王命人重修府邸,增派家奴等等諸事一一告知。瑉玖聽完,便匆匆更衣趕往王宮。
    時值午後,大殿中朝臣早已散去。空蕩蕩的大殿內,僅有幾名仆人各處擦抹、打掃著。瑉玖轉頭出門,迎麵正好一名內侍急匆匆走來,瑉玖攔住問:“何事如此慌張?”
    那內侍抬頭仔細一看,慌忙跪地:“太卜大人,王上命小的來取《湯誓》書簡,不敢耽誤,所以匆忙。不知太卜大人歸來,容小的這就去稟報。”
    《湯誓》是大商開國君主成湯在征伐夏桀之時,盟軍會戰於鳴條之野,為警戒士眾而作的檄文。武丁現在要看此文,想必是遇到為難之事了。
    瑉玖對內侍說:“你取完書簡,我隨你一起去便是!”
    來到後殿,武丁正在案前做沉思狀,沒注意到有人跟著內侍後麵還有人,隻是抵頭對內侍說:“拿來了嗎?”
    內侍彎腰將書簡遞上前去時嘴裏很謹慎的說:“王上,太卜大人回宮了。”
    “誰?......”武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抬頭看見瑉玖進門行禮,忙把書簡丟在案上。
    “為臣,拜見我王!”
    武丁三步並做兩步,攙扶起來,喜出望外:“愛卿,你可算回來了!你這一走就是三年啦!”
    “回稟大王,臣回到家後,家中安排了一門婚事,非要我完婚之後才讓走。臣在家也是日夜思戀大王,也想早日回來,怎奈......”瑉玖知道是自己在山中與九尾狐玩耍耽誤了,不好意思再編下去。
    “無妨無妨,新婚燕爾,多住幾天也正常。你回來的正是時候,快來幫我看看,東夷各國怎麽處置。”
    “傅強將軍在東,負責礦產之事,又有蒙候虎協助,大王因為何事如此著急?”
    “傅將軍每每送回銅鐵、貝幣等物資時,途中總有小股盜寇劫掠,這些人有備而來,來去無蹤,防不勝防,蒙候虎雖多次出兵圍剿,卻至今未能清楚匪患。故此,餘一人懷疑是途徑諸國與盜寇背地勾結,可這些邦國都是先王分封的親人,不知如何是好!”
    “我回殷都這一路走來,見到的都是萬民康泰,陰陽交融,天地相生。還在想,大商之陰霾逐漸散去,光明日盛。定是大王治國有方,裁度天地之道,順天應時,澤被人民。怎麽還會有匪寇之事呢?”
    “你先不要捧了,快占卜一下,看看這事兒該怎麽處置?”
    “諾”!
    瑉玖剛回,來不及生火炙烤甲骨,便取出隨身攜帶的蓍草,焚香禱告後,開始演算。過了一會兒回稟道:“大王,賊人不止一夥,但彼此有勾結牽連。此番應設法將其斬草除根,如同拔出茅草一樣,攏做一把全部拔出,務必帶出根係,防止再生。隻需派一旅之兵,即可完勝。”
    “依愛卿之見,需要用兵?”
    “稟大王,東夷雖已臣服納貢,但不乏有不滿殷都直接開采銅礦者。斷了他們的財路,包藏禍心,在所難免。這些城邑,不能因為地處遙遠,而遺忘了王權。一旦有了不與殷都親和的想法,務必要行王道,懲戒之。”
    “如何懲戒?”
    “抓住匪首以及提供車隊途中消息者,斬首祭河伯,或供先王享用。先帝《湯誓》不也說不聽命者,殺之嗎?”
    武丁知道拿戰俘或者胥靡之人祭祀,做為人牲,或享或用,乃是常規做法。但如今國民安泰,不忍再動刀兵,便對瑉玖說:“沒有一路平坦不出現山坡的,沒有一直往前不回頭的,總不能要求所有分都跟咱們一條心吧?隻要在困難中堅持下去,我相信後麵不會再有什麽災禍。不要過分憂慮諸侯的誠信,才能做到於萬民生計有福啊!你不也常說王道要寬容嗎?”
    “不予以嚴重懲戒,小人必定得意洋洋,肆無忌憚。今後我們運送財物還是要盡量隱蔽些,不能在鄰邦中過分顯露財富,更不能因為相信對方的誠信而不做戒備啊!”
    “想當年我父王小乙,也是忍辱負重,把親妹妹嫁給鄰邦,求得十幾年和平,才贏得國內福祉,得以休養生息,要不然哪裏會有我這些年用兵征伐的資糧。我們為何不能效仿先王?不動幹戈,平息此事。豈不大吉?”
    瑉玖明白武丁仁慈,可是匪寇不除,日久定生大亂,有異心的諸侯不滅,一旦壯大,又是養虎為患。上前拱手對武丁說:“大王,社稷如同城牆,隻要有一處倒塌覆蓋了城壕,敵人就會攻進城來;再不出動軍隊,恐怕遲要早出大事。劫掠銅礦事雖小,可匪寇不從王命,隻聽城邑之主的命令,天長日久,恐怕對社稷有所不利啊!”
    “餘一人何嚐不明白這個道理,可是因為這點小事攻伐親人屬國,於心不忍。”
    “東夷各邦,路途遙遠,王命不能傳達。上下溝通不暢,日漸疏遠,才會導致他們與亡命匪寇勾結,追逐蠅頭小利。此次剿滅匪寇,今後,隻要我們多與邊境小邦多加溝通,想必他們會改邪歸正的。”
    “隻殺匪首,不牽連沿途諸侯可好?”
    “小懲大誡,多多溝通,想必他們也會念在同宗同族的份上,有所收斂的。”
    武丁終於同意出兵剿匪。尋思著這點小事,總不至於派傅雀去吧!於是問:“愛卿你看派誰去合適呢?”
    “大王,我去,我去!”門外傳來婦好的喊叫聲。原來,婦好在草原上東奔西跑慣了,宮中待著實在無聊,每天東遊西蕩,今天路過後殿正好看見太卜回來,便悄悄躲在窗外,偷聽武丁與瑉玖的對話。聽得要出兵剿匪,頓時興起,這才跳了出來主動請纓。
    武丁看婦好一蹦一跳的近來,嘴裏不停的叫著我去,我要去打仗。趕忙拉住她:“餘一人正與太卜商議國事,你跑來搗什麽亂,還不快回去?”
    “大王,我都來了三年多了,還沒出過王宮,憋得難受啊!剛剛聽你們說要去東夷剿匪,我想帶兵前往。”
    “這是要去打仗,你懂的什麽啊?”
    “我怎麽就不懂了?我以前也經常率領族人抵禦羌人劫掠啊!再說,我臂力過人,一般人還打不過我呢!”
    武丁這才想起初見麵時,婦好劍劈大樹的事兒,覺得剿匪危險性相對小,她或許可以一試。轉身問瑉玖:“愛卿不如問問天意,好妃領一旅前往剿匪,可行否?”
    瑉玖也納悶,這麽一個二十來歲的婦人,怎麽對打仗如此感興趣?女媧娘娘認定她就是天選之人,莫非也是讓她統兵?再次演算蓍草,筮得:“婦征吉。”
    “稟大王,好妃可以領兵前往剿匪。若大王不放心,臣願一同前往協助。”瑉玖真心想看看此女有何過人之處,竟得女媧娘娘青睞,故此想一同前往,看個究竟。另外,也想到女媧娘娘提醒自己不要動了凡心,莫非也是說的此女?
    “那好吧,剿匪畢竟不是兩國交兵,危險小很多;成與不成,都給我安然回來,不必窮追猛打。那......你們就各自去準備吧!”
    “好!那我去了!”婦好十分興奮,忘了禮節,手舞足蹈的出門去了。
    “愛卿,此行務必要用心保護好妃,不要讓她魯莽行事啊!”
    “大王放寬心,王妃天生神力,自有在草原上奔襲禦寇,想必有些經驗。臣這就去傅雀將軍處調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