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隨有求得,婦好為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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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軍押著俘虜進入盤龍城,當晚守將譚兵設宴勞軍。酒過三巡,守將譚兵突然跪地,匍匐在好妃麵前說:“此次幸得王妃和太卜大人、千夫長馬青鬆率軍來救,否則盤龍城危矣!末將感激不盡!”
    “將軍何出此言?”好妃不解。
    “此次熊糜來犯,我部理應出城迎戰,怎奈城內空虛,士卒不足千人,皆是老弱,兵器還是幾十年前之舊物,不堪一擊。末將唯恐有失,隻好固守。若不是千夫長馬青鬆將軍一直在匪軍身後施壓,恐怕他們早就攻城了。”
    “怎會如此?不是說盤龍城內三千甲士嗎?”
    “那是幾十年前的事啦!”譚兵起身跪坐,接著說:“當年太祖成湯滅夏之後,為防止東、南蠻夷入侵中原,就在這長江中遊漢水邊上建了盤龍城,那時確實派了三千將士常年駐守。後來王室衰微,數次遷都,盤龍城便無人過問。將士禦敵,死的死,亡的亡,這裏一度幾乎荒無人煙。先王盤庚遷殷後,又派祖父領兵三千重修盤龍城,直至今日,又是四五十年了。城牆失修,兵器破敗,連鑄銅匠人都全跑了。”
    “這些年,這裏就沒有戰事麽?怎麽從來不見你不上表王庭,撥付糧草兵器啊?”
    “王妃有所不知,先王有命,令祖父來到盤龍城後墾田屯軍,自給自足,因此不敢貿然上表索要軍餉。何況殷都常年西、北受敵,也不太平,想是難以顧忌這裏,故而實在難開其口。初到之時三十餘年,一切都好,祖父死後,家父接替,淮夷偶爾來犯,也能應付。三年前長江漲水,一切盡毀。家父治水、修城、禦敵,終因操勞過度,一病不起,去年仙逝。東邊淮夷諸部得知消息,率軍來犯,圍困城邑一年之久,兩個月前方才撤兵。致使我盤龍城糧草全無,城牆損毀,兵士死傷無數。東麵淮夷剛走,熊糜又從西而來,好在千夫長馬青鬆將軍背後偷襲,他才不曾到東門觀瞧。否則......”
    “譚將軍忠心可嘉,勇氣可嘉啊!”瑉玖聽到這裏,突然覺得譚兵這幹瘦的身軀竟有些偉岸。
    “是殷都對不住你啊!這些年譚將軍受苦了!盤龍城是我大商東南重鎮,不該如此疏忽啊。”好妃安慰道。
    次日清晨,眾人登上城樓,觀瞧盤龍城。城牆雖是破敗,但城外盤龍湖卻依據千畝碧波,溫婉靈秀,景色宜人。再看地形,長江、漢水交匯東流,確實是一處易守難攻的所在,足以扼守東南。好妃當即決定擴修盤龍城,確保大商東南安全。
    於是上表朝廷,大意是:熊糜本人及十餘名貴族押解回殷都,聽候大王發落。其舊部武器留在盤龍城使用,千餘楚人就地沒為奴隸,擴修盤龍城,墾田鑿渠,種稻植桑。城邑恢複建設後,重編譚兵舊部九百,傅說舊部一千四百,好妃餘部五百,再挑庶民、俘虜二百,湊齊三千甲士,擢升千夫長馬青鬆為師長統領三旅,鎮守盤龍城。譚兵隨好妃、瑉玖回朝,在好妃麾下任左師長。
    武丁在殷都,先後收獲楚侯熊麗及兩千俘虜,又聞盤龍城收降熊糜,喜出望外,準了好妃的全部奏請。並囑咐,盤龍城重建完工後速回殷都。自己則有事沒事兒就占卜,一會問“餘婦好,安否”?一會又問“餘婦好,無恙否?”......
    一日視察俘虜時,在楚人貴族中發現了熊麗有個妹妹生得十分乖巧,惹人憐愛,索性充填後宮,封為次妃。此女便是後來甲骨文中記載的“婦楚”。
    正在好妃率眾重修盤龍城忙得不可開交之際。殷都武丁傳詔:婦癸逝,王命好妃、太卜速回殷都。好妃交代馬青鬆相關事宜後,帶領瑉玖、譚兵及其家眷返回殷都。到達殷都時,婦癸葬禮已經結束。孝己、子躍尚未脫去孝服。
    安頓數日,朝堂之上,武丁宣詔:封好為後。此時國人正是尊稱其為大司馬婦好。
    在婦好的建議下,武丁封婦楚堂弟熊誌為新楚侯,帶領一部分楚人貴族返回丹陽,命其定期來朝,熊誌恭恭敬敬表示今後一定稱臣納貢。又將熊糜及其家人放逐山西為奴聽候子禽差遣;將熊麗等一部分楚人放逐山東為奴聽候傅強差遣。自此楚人四分五裂,山東、山西、江漢各地均有繁衍。今山東煙台仍有北楚留村、大楚留村、楚留村......崮山一帶仍有楚塘、楚堰等以楚命名的地方。
    繼東夷平定至東海之後,大商南疆得以安定。熊誌回國後,心中感激武丁,年年朝拜,不敢北犯,但卻逐漸南擴,直至南越。
    數月後,婦好有喜,武丁擔心她和孩子,不準她出宮亂跑。一天實在閑來無事,挺著大肚子跑來太卜殿中,研習占卜。
    婦好貞問:“此次伐楚後,於國如何?”貞得:“元亨,利貞,無咎。”
    瑉玖看看兆示,拱手說:“王後,此象確是大吉之象,想那楚人暫時不會再有不臣之心。不過,分散遷徙其族人,心中仍會又怨恨,終究會在某個時間顯露出來,那時候仍會反叛。”
    “什麽時候?”
    “此甲未有顯示,當是許久之後,具體何時便不得而知了。”
    “我們應當怎麽做才能盡量避免?”
    “與民休息,擇時而動。就像人看見天黑了就應去睡覺,國家也應適當讓人民休息。”
    “哦!”
    婦好又貞問:“譚兵入朝,今後作為如何?”貞曰:“官有渝,貞吉,出門交有功。”
    “看來還是要帶他出去建功立業啊!”婦好自言自語。
    瑉玖看罷補充說:“譚將軍,位置有變,心態亦會有變。苦守多年,無人問津,一時間飛上枝頭,未必適應。尚需跟從王後左右,修習正道,才不至於失了方寸,在外征戰才能建立功勳。”
    “嗯!此人可交,他日有機會,你也多教導一二。”
    第三次占卜,婦好本來想問婦癸是怎麽死的,但是又覺得自己擔心的多餘了。於是便問到:“婦癸如何?”貞曰:“係小子,失丈夫。”
    瑉玖心裏清楚婦好是想問什麽,畢竟都是王的女人,後宮那點心思,是個女人都會有,不論平時她裝得有多麽不在乎,內心深處總會有些糾結。便對婦好說:“吾王心係天下,一心想要大商中興,難免忽略後宮妃嬪,於國於家不能兼顧。婦癸一邊又要照顧王子躍,一邊要照顧大王,也是所愛弗能兼與。”
    婦好似有感觸,喃喃自語道:“抓住了大的,忽視了小的,若是所求均有所得,該多好啊!”
    瑉玖補充道:“其誌隻能放下私欲,順從家國大計。國家如此,感情也是如此。”不便透露女媧娘娘的交代,但也怕此女陷進感情的泥沼中不能自拔,隻好勸她把心思放在家國命運之上。
    “是啊!隨順上天安排吧!珍惜已經得到的一切。就算有凶險,隻要誠信守正道,光明磊落行事,前途自然會明朗,有什麽好糾結的呢?”
    “恪守天意自會得到上天的嘉許,擺正自己的位置,終會獲得福報的。”
    “一直被私欲拘泥羈絆,反而束縛了自己,限製了自己。不屬於自己的,哪怕強行挽留,又怎能確保能追隨一生呢?”
    瑉玖知道她在為婦癸惋惜,其實也是在說她自己,便不再多說,二人沉默不語。
    翌日,武丁為重獲南鄉臣服而“用亨”於西麵岐山。所謂“用亨”,就是將有身份的戰俘烹了進獻給先王享用。過程十分繁雜,簡言之就是:以青銅鉞砍掉俘虜的頭顱,扔進大鼎烹煮,祭祀賢明的先王,以求得先王庇佑,震懾災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