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蠱之父母,後宮之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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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用亨於西山後不久,祖宗庇佑,宮中傳出喜訊,婦好臨盆。
    後宮頓時七足八手,亂作一團。古時婦人生產,堪比赴死,難產致死者十有一二,故而每次生產都如同生離死別。平日與婦好交好的婦薑、婦楚、婦鼠、婦杞、婦姪一眾妃嬪都來探望,後宮四五十位妃嬪均有慰問。
    婦人產子,國君回避。武丁在大殿等候消息,急得六神無主,心神必定,券砸手心,來回踱步。趕忙找來瑉玖占卜,問曰:“婦好娩嘉”貞曰:“壬辰向癸巳娩。”
    “大王無需焦慮,巳時之前當順利生產,是位王子。母子平安。”
    “太好了!”
    果然巳時剛到,就聽屋內傳出嬰兒啼哭聲,過了一會兒,屋內安靜下來,內侍前來稟報:“恭喜大王,王後生了位王子,母子平安,現皆已睡下。”武丁這才安靜下來。
    次日,武丁一大早就來到婦好寢宮,寒暄慰問,賜予金帛肉食等滋補用品。抱著新生孩兒,舐犢情深,他希望此子能夠像他母親一樣,承載起大商社稷,所以給他取名子載。
    子載的降世對整個大商來說都是一件喜事,可對於後宮個別嬪妃來說確並不是什麽好消息。比如稍微年長而無子嗣的姪妃和年輕貌美的杞妃。
    姪妃入宮今年是第十六個年頭,可是除了新婚之時得武丁寵幸兩日,之後便很少來她的寢宮。這幾年武丁幾乎年年納新婦,好似忘記了她的存在,再沒有找過她。在親曆兩位王後早逝之後,她的心中有了很強烈的危機感。很想有自己的孩子,這樣至少死後還有人記得她,祭奠她。
    而杞妃剛入宮三四年,自持美貌,經常與其他妃子爭寵,想盡方法接近武丁。經常裝病博得武丁同情,每到傍晚就守在大殿通往後宮的必經之路上,與武丁“偶遇”。尤其是在婦好懷孕期間,很得武丁寵愛。
    自打子載生下來,姪妃想要孩子的願望愈發強烈;杞妃見武丁多日不來,一散朝就隻顧著去看小兒子,心中更加憤懣,又不敢對人說。
    一日杞妃又在大殿回後宮的路上等候武丁散朝,可武丁出了殿門,急衝衝的趕往王後寢宮,明明看見她了,可連招呼都沒打,就直接走了。這讓本就狹隘的杞妃頓時醋意大發,心生怨恨。獨自氣衝衝的來到後花園內瞎逛打發時間,手中握著樹枝,邊走邊抽打一旁的花草。來到一處假山洞穴處,嘴裏嘟嘟啷啷說:“那個北方妮子有啥好的,人高馬大的,長得跟草原鬼子似的,不就是會打仗嗎?有什麽了不起,難產死了才好。”
    “妹妹千萬別這麽說,讓人聽見要割舌頭的!”
    杞妃隻顧低頭抱怨,完全沒注意到假山的洞裏還有人,聽人講話,頓時大驚失色,忙尖聲叫道:“誰?誰在那裏頭聽人講話?”問話間就見姪妃神色慌忙地從洞裏走了出來,小跑至杞妃麵前攔住杞妃,東張西望地說:“妹妹可不敢這樣講話,宮裏耳目甚多,萬一傳到大王和王後那裏,就完啦!”
    “我知道錯了,求姐姐不要告訴別人,千萬不要告訴別人。”杞妃嚇得幾乎跪下。
    “我不會跟別人講的。妹妹今日沒去大殿等大王麽?怎麽跑到這裏來了?”姪妃邊說邊把杞妃往遠處拉。
    “大王這幾日哪有空理我......”
    “幾日不理你就這樣了?我都這麽多年不也過來了......”
    ......
    兩個“苦命人”三言兩語便找到了共同話題,相約晚上一起去杞妃寢宮,喝上兩杯暖心酒,於是相互攙著就往杞妃寢宮走。
    快要走出園子的時候,杞妃轉身之際,隱約看見有個人影從假山的洞裏竄出,摸著牆根兒,鬼鬼祟祟的朝後門走。
    “好像有人!”
    “哪有什麽人?怕是樹影晃動,你看岔了!快走吧,一會兒天黑了。”姪妃驚慌地說著,雙手卻用力地拽著杞妃往前走。
    “......”
    杞妃覺得自己應該不會看錯,但想再仔細看的時候,已經被姪妃邊拉邊拽的拖出了園門。心裏覺得姪妃很是奇怪。
    這一晚,杞妃寢宮中,燈火輝煌,觥籌交錯,二人暢飲,直至相互吐露心聲。
    “妹妹你說,婦妌、婦癸死了,子己、子躍每次祭祀都給她們都準備那麽多好東西。現在婦好也有了兒子。可我呢?連大王的麵兒都見不到,都三十幾歲了,人老珠黃,要是沒機會生個孩子,等以後死了,就在也沒人記得我了。”姪妃單手撐在地上,另一隻手在就銅斛上來回撫摸,有氣無力的抱怨。
    杞妃並不十分明白姪妃為什麽那麽想要孩子,他隻知道自己想要大王天天陪著她。放下手中的銅斛說:“沒有孩子怕什麽?隻要大王天天陪在身邊,比什麽都強啊!”
    “大王怎麽會天天陪著?那麽多國事要處理,那麽多妃子要寵幸,他忙得過來嗎?”
    “都怪那個太卜瑉玖,就是他提議擴大聯姻範圍的,要是還和以前一樣,後宮隻有十幾個姐妹,咱們何必天天挖空心思接近大王?”
    “還有那個婦好,同樣是女人,她居然第一個站出來支持。”
    “是啊,你說她有什麽好的?身材像個男人一樣壯實,長得又高力氣又大,大王究竟喜歡他什麽?他一回來,我就再也見不到大王了。”
    “人家會打仗啊!東邊盂方,南邊荊楚不都是人家的功勞啊?而且一回來就懷上了,老天真的很不公平。”
    “真是不服氣!”杞妃重重的把銅斛砸在幾案上。
    “能有什麽辦法呢?人家命好,咱麽隻能認命。”姪妃懶懶的躺倒地上。
    ......
    “怎麽沒有辦法?隻要婦好不在宮中,我就能向以前一樣伺候大王,那時候再想辦法讓她永遠回不來,那不就行了?”杞妃幼稚的想象著大王獨寵的畫麵。
    聽到‘永遠回不來’姪妃酒醒了一半,坐起身來忙問:“你要做什麽?不要亂來啊!”
    “姐姐想哪裏去啦,我是說,我們可以找人在朝堂上給大王提議,繼續打仗。隻要一打仗,婦好肯定就要出去,那時候,我們才有機會。”
    “你是有機會了,我呢?大王早就把我忘記了。”
    “隻要我伺候到大王,一定多提你,或者到時候你每天都來我這裏,總有機會的。”
    “謝謝妹妹如此替我著想。那......找誰在朝堂上說呢?咱們一個大臣都不熟悉啊!”
    ......
    “我們可以找子己,他始終還是個十二三歲的孩子,而且十分孝順,若是他開口,大王準相信他。”
    “他還小,如何就能讓大王做出決定派婦好出兵打仗?”
    “他是沒辦法左右大王的決定,可是他是儲君!可以主動請纓去打仗,你想啊,大王向他這麽大的時候,已經在民間曆練了,他怎麽就不能主動要求領兵去打仗?”
    “大王肯定不會答應的。”
    “要的就是大王不答應!”
    “......”姪妃一臉迷惑:“你讓他主動提出去打仗,又知道大王肯定不會答應,那你想幹啥?”
    “如果真有戰事,子己想去,大王不讓,還能有誰去?”
    “......”姪妃好像明白了:“你是說,這樣就隻有婦好去了?萬一大王親自去呢?”
    “大王要真是親自去,咱們就跟著一起去;但我估計,多半兒婦好會去,因為她現在是大司馬!”
    “那我們第一步要怎麽做?眼下何來的戰事?”
    “北邊兒就有啊,前些天我父親杞侯來信說是土方幾個部落準備聯合孤竹國,夾擊有易國,易地是太卜瑉玖的封地,他肯定不會不管的,大王也一定會幫他。”
    “你說亳州北邊的易地?”
    “對就是那裏,這幾年糧產連年豐收,周邊幾個部落,一沒有吃的就去搶。聽說這次動靜挺大的,出動了好幾千人馬。”
    “......”
    常言道,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兩個“苦命人”謀劃一夜,次日清晨便找到小王孝己,孝己正準備上朝,見兩位母妃過來,趕忙行禮。
    杞妃拿出杞侯的家書遞給孝己說:“小王,前日吾父帶來家書,信中說是土方準備攻打易國,甚是危急,我一個婦道人家,這些朝堂之事也不知道如何處理,但我知道易國是太卜大人的封地,所以想你拿去給大王看看,要不要派兵。”
    “杞妃娘娘放心,孩兒一定轉交太卜大人。”
    “有勞小王了。”
    孝己上朝,將甲骨家書交給武丁,武丁過目之後震怒。對文武說:“土方與孤竹密謀,不日即將發兵攻打易國,太卜大人常年在朝,定是欺負易國無人,實在太過分了。”
    瑉玖聽說土方是要攻打易國,雖然自己並沒又去過幾次易國,但是每年都按時收到供奉之物,如今易國有難,定要相救。於是上前說:“請大王準小臣領兵三千,前往易國,解救危難。”
    “救肯定要救。愛卿不要過分擔憂。餘一人即刻下詔,令子禽派人前去打探,再做定奪如何?”
    “王叔在北,去易國更快,大王思慮甚是周全。”
    下詔之前,還需占卜,瑉玖卜得:“元亨。利涉大川,先甲三日,後甲三日。”
    瑉玖總覺得哪裏不對,心想:杞侯在南,易國在北,他如何得知土方要打易國?卜兆先甲三日為辛,後甲三日為丁,哪有打一仗隻要七天的?會不會是自己剛剛心神不靈弄錯了?但是當著滿朝文武的麵,總不能重來一次吧?隻有先不管他了,隱去後麵的半句不說。隨即回稟:“大王,卜得上吉之兆。可以派兵渡過易水。”
    於是,武丁下詔,令子禽派人前往易國,探明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