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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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漆玉雕紗萬條,美酒佳肴舞翩翩,佳人佳釀茗千盞,玉人冰心化雲煙。
    一十六名舞娘身穿紅色的透明薄紗衣,高高的梳著飛天髻,金玉珠寶配掛發髻,腰間,手腕,腳腕,就連眉心也畫好了漂亮的花印。
    赤足圍繞著一麵巨大的鼓旁跳著優美的舞姿,而這麵大鼓上,還有一個身穿金色紗衣帶著金色麵紗的女子正在翩然起舞。
    原來如此,佳人也隻是陪襯。
    隻見這鼓麵上的女子輕輕的挺動轉動著纖細到不足一握的細腰,腰間掛著的一串配飾發出碰撞的叮當響。
    隻見這女子光著白嫩的腳丫從這麵跳到那麵,一個縱身之後,她如同盛開的牡丹一樣。
    光彩耀眼
    給彈奏的琴師動作越來越快,琴聲也越來越急湊,那如同狂風暴雨一般的聲音伴隨著女子玉足與鼓麵的輕觸發出來情趣的聲音,交相輝映。
    一曲之後,女子結束舞蹈,在一眾嗬喊叫好的聲音中,舞娘被一個小丫鬟攙扶著走下來,隻是轉瞬之間,任便消失在了角落。
    老鴇兒看著這砸過來的金銀珠寶,果然今兒又是大豐收,看來她的嬌嬌兒就是掙錢。
    當然了,要是她的嬌嬌兒更聽話的話就好了。老鴇兒喜笑顏開的麵龐上劃過一瞬的陰晦
    “各位看官老爺,咱們玉嬌兒跳的可好?”
    “好,好,好。”
    “老鴇子,咱們玉嬌兒跳的是好,可這一曲總有中了,要不你再讓玉嬌兒出來跳一曲?咱們銀子是大大的。”
    “就是啊,老鴇子,還不趕緊讓玉嬌兒出來再跳一曲!”
    聽著這起哄叫好的聲音,老鴇子笑的妖嬈的晃晃手,言語中帶著嬌嗔:“看各位說的,這大餐哪能天天吃啊?這三日五日的來上一曲,大爺們覺得不錯,要是見天兒的跳,誰還能給我玉嬌兒捧場呀?”
    男人嘛,就是這樣,得到了沒有誰說會珍惜。就像像當時的她,想當初誰不知道玉三娘的大名,不也是隨著年齡的過去,人老花黃瘦嗎?
    玉嬌兒,他費盡心機培養出來的這個漂亮姑娘。琴棋書畫無一不精,詩書歌舞無一不好,可就這樣,嬌嬌的寵出來的姑娘,卻也走上了她曾經的老路。
    不,她絕對不能讓發生在他身上的悲劇重複發生第二次。
    玉三娘應付了兩句之後,她便轉身下來,對著侯在旁邊兒的舞姬們說道:“上去好好跳。”
    金玉閣,到玉三娘手上已經有20年的時間了,從最初隻是一個小青樓發展到現在的八大青樓之一,這其中的苦難隻有玉三娘她自己清楚。
    所以他也不希望他最看好的接班人,走和他當時同樣的那一步。
    說起來也是好笑,這樓子裏麵的姐兒不管是花魁也好,還是普通的姐兒,好像是十有八九都逃不脫書生的那一關。
    那隻知道知乎者也的窮酸書儒,在這群漂亮的姑娘們心中是他們的重要哪怕沒有銀子,隻要輕輕的一勾手他們就會傾心,死心塌地。
    就像是想當初……
    走上了閣樓,玉三娘輕輕的敲敲門:“嬌嬌,在裏麵嗎?”
    “媽媽,可是有什麽事?”那個聲音悠悠涼涼的,透著無盡的悲哀。
    “沒有什麽事,隻是想和你談談。”
    “如果是李郎的事兒,媽媽就不要勸了。”
    “李郎,媽媽的嬌嬌兒啊,媽媽隻是想和你談談心。壓了媽媽二十多年的事情,媽媽想說說。”
    推開門裏麵很安靜,隻有這玉嬌兒單薄的身影,玉三娘眉眼中劃過一絲心疼
    這件事情還要從二十三年前說起,那個時候她還是青樓頂牌的花魁,也正是青春萌動的時候她遇上了一個很有才的書生
    說來也是永遠,那個書生也是姓李。當時和他的同窗一起來,這裏美其名曰是紅袖添香,實際上不也就是喝花酒的那點兒事兒嗎?
    但是就是那時候她就是覺得他很有才,就那麽幾首酸詩,她就沉了進去,覺得他就是她的救贖,覺得他就是能救她出火海的人。
    再然後,她做花魁掙得銀子都給了他,他就用她的賣身錢一路科考,從普通的讀書人到舉子,再到最後真的做了官。
    就在她以為她可以脫離苦海的時候,這個讀書人做了負心人,他娶了他上級的女兒。高頭大馬批紅掛綠
    那天她攔住他,對著她問他:“李郎啊李郎,你忘了咱們的花前月下的盟約了嗎?”
    那個坐在高頭大馬上的新郎官兒卻問了她一句,你是誰呀?
    好一句你是誰呀,多少個日日夜夜,多少銀錢供出來的這麽一個負心人,
    那天之後,玉三娘沉默了好長的時間,而這一段時間之後上京城裏開始流傳出一段戲曲,那是他留給上京城最後的回憶。然後她離開了上京城。
    本來他以為這件事情他自己忘記了。但是沒想到的是那出負心人的戲碼傳到了這邊,而她最引以為傲的女兒也遭到了這一步。
    玉嬌兒聽完了媽媽的遭遇之後,她忍不住驚訝:“媽媽,原來你是來自上京城的嗎?就是前些天去看的那一出恩義傳就是媽媽您嗎?”
    玉三娘看著驚訝的玉嬌兒,她退下了身上的褂子,在他露出來的後背上,一朵搖曳盛開的紅色牡丹花格外的攝人心魄
    玉牡丹,就是她當時的名號,那個時候她們是四姐妹,牡丹,玫瑰,櫻花,玉荷
    “女兒啊,你可知道我們四個人住誰過的最好?”
    “戲文裏說玫瑰做了一個大官的偏房,櫻花未曾動情,玉荷則是自贖自身,這麽說來的話,應該就是玉荷最好吧。”
    “第一個死去的便是玉荷,一個隻有漂亮的女人在這個世界上如何生活?青樓確實是牢籠,但卻能保證你的生命。而外麵的世界,對於漂亮的女人來說,那便是刀山火海。”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現在我們四個姐妹裏隻活著我一個人,隻活著我一個人,人不人,鬼不鬼的活著。”
    玉三娘看著錯愕到失言的玉嬌兒,她搖搖頭站起來:“嬌嬌兒啊,娘我看人無數,尤其是那臭男人,想一下,樓裏放出去的那些姑娘們,有幾個有好下場的?
    為什麽我鑽著你們不放手,還不是希望我在我有生之年能保護你們一段時間。
    那情情愛愛不能當飯吃。
    有幸遇到有情人,你或許可以過的很幸福,是那些來青樓裏循環作樂的男人,真的不可信。而且他們也不是你看見的那麽片麵。
    去看清他的真麵目吧,這是你那李郎的家。”
    玉嬌兒猶豫了很長時間,她還是拿著那張紙走出了青樓,一頂很簡單的小馬車就在那裏等著,一個青衣小帽的小廝就等在馬車上。
    小平四村,已經遠遠的離開了城鎮。等他們到的時候,天已經是到了中午,小廝趕著馬車走進了村子
    “小姐,這天兒也不早了,您看是不是要找一家買些飯食?”
    這是他們的暗號,告訴她已經到了地方。
    小廝下去敲開了門,開門的便是李郎,此時他身後跟著一個邋遢的小男孩兒。一個女子正在院子裏洗著成堆的髒衣服。
    “郎君是誰呀?”
    這一聲郎君玉嬌兒便打了一個冷顫,眼睛裏帶上了淚水。
    “與爾何幹?還不快些把一衣服很幹淨。”回頭凶了那女人一句之後,他便轉過頭笑著對著小二哥問道:“小哥有什麽事情?”
    “就是趕路有些口渴,還請您善心給口水喝。”
    玉嬌兒回去了,他真的是想不到那個風光霽月有才書生居然是一個成了家還要靠老婆給人洗衣養著的人。
    六月初一,金玉閣的媽媽笑逐顏開,玉嬌兒終於是從欺騙中走了出來,她雖然仍舊是清官不接花客,但是卻也沒有了那逃離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