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大俠會死在現實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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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12日,雨。
難得的大雨,衝淡了空氣中的桃花味道。
雖說桃花的香味並不討厭吧,但一年四季,從小到大時時刻刻都聞得見也會偶爾令人感到厭惡的吧?
在放學回家的路上撿到了一隻小貓,應該是山上的野貓吧。渾身濕噠噠的,但是眼睛很亮,很漂亮。
4月15日,雨。
陰雨連著下了很久,本來想把小貓早早送回山裏去的,結果被大雨耽擱了,一直也沒有什麽機會。
於是我帶著它一起看書。
今天,我突然有了一個想法,我決定不把它送回去了,我要培訓它成為一隻俠客貓。等到將來我走出這裏成為大俠的時候,有一隻俠客貓作為寵物,一定很酷!
4月29日,晴。
我應該把它送回去的,我害死了它。
他們在冤枉它,它那麽弱小怎麽可能傷地到人?或許,他們隻是想找一個“凶手”罷了。
我的俠客貓永遠地離我而去了。
隻因我還不是大俠,我一定要成為書裏一樣厲害的大俠。
5月9日,晴。
今天又教訓了一群欺負人的壞同學,但是大家看我的眼神卻發生了一些變化?他們小心翼翼地對我說了謝謝,就像躲避什麽災禍一般地逃走了。
喂!我可是要成為俠客的人!
7月3日,晴。
畢業了!
我終於可以去外邊的世界了,去雲遊四方,除惡揚善,扶助弱小。
先從見習的大俠做起,話說大俠有見習的嗎?應該……有吧?
黎雨飛快地翻閱著眼前這本日記,過濾掉了大部分她覺得無趣的瑣碎日常記敘,很快地她就讀到了7月3日這一天。當她滿懷期待地翻開下一頁,想看看這本日子的主人是如何做一位大俠的時候,後麵的內容卻與她所預期的完全不一樣。
7月9日,陰。
父親死了。
前來吊唁的人都很悲傷,我能看得見他們的痛苦,沒有父親的蔭庇,他們接下來的日子會變得艱難起來吧?
因為聽說新的頂替父親那個位置的人會從靈州調來,靈州人和他們一定很不對付吧?
7月29日,晴。
今天的天氣分外的好,風吹在身上不熱不涼。
父親的喪事辦完了,該痛苦,該悲傷的也已經盡數做過,我該啟程了,明日我就準備離開這裏,離開這片土地。
我要做天下最好的大俠。
遇不平事以劍斬之,遇不公事以劍破之,恣意逍遙,外麵的世界一定能夠讓我成為這樣的大俠。
7月30日,晴。
今日陽光明媚,卻是最壞的天氣。
開玩笑吧?一定是玩笑吧?我要成為父親?我憑什麽成為父親?我怎麽成為父親?
我是大俠。
我是俠客。
……
不,我不再是一位大俠。
8月6日,多雲。
我把兒時從一棵桃木下挖出來的斷劍重新埋了回去。
我記得那棵桃木,可我已經不太記得那柄劍的模樣,我想,下一次,誰會把它挖出來?
誰會真正拿上那把劍,成為一個蓋世大俠?
大概,不會是我了。
7月30日,晴。
不知不覺已經過了一年,今天大概是最後一次了。
翻閱了過去的自己所記敘的東西,莫名地覺得有些可笑。大抵是當初太過幼稚了,這個世界不需要一位不會耍劍的大俠。
但是這片土地需要一個父親那樣的人。
父親是這片土地上真正的大俠。
日記到這便結束了,後麵所剩的皆是空白。
黎雨其實並沒有太看得懂這本日記到底說了什麽,在她看來,這本筆記像是一個有“大俠”情結綜合症的,但實質上可能有些暴力傾向的精神患者所記錄的發病日常。
然後在這一段時光的末尾,這位患者清醒了,病好了,也沒有什麽“大俠”綜合症了。
“好!接著幹活!”黎雨將日記和一旁的小說放好,隨白莯一起再度投身進了資料的查尋之中。
翌日晨。
距離桃花祭正式開幕還有1天。
蘇言在晨曦與小狐狸的催促中略微散去了倦意,麵對桃樹端坐,他心下細思,距離桃花祭正式開幕隻剩今日一天,有關桃雅的線索目前依舊近乎為零,若待到明日,不知會生出怎樣的變故,無論如何,今日得抓緊功夫。
想到這兒,他側過了臉,看見了在晨光中眼神迷離的徐小年,作了些許斟酌後,蘇言開口問道:“出去的路怎麽走?”
徐小年望著虛空,未來不再在他麵前鋪就,一片黯淡的虛無中,唯有一顆星星閃爍著微弱的光,那光芒脆弱,仿佛狂風中的燭火,一吹即滅,但卻倔強而頑強地閃耀著。
那顆星星是什麽?
徐小年向自己的心詢問,但是沒有回答。而後,他聽見了蘇言的聲音,此刻的徐小年仍是不太願意搭理蘇言,他隨意指了個方向,“你沿著這條路上山,走到山前轉彎下山,一直走直到看見一棵桃樹,那棵桃樹很顯眼,你一看就知道,過了那棵桃樹便是桃花村,你就能出去了。”
蘇言謝過徐小年,走了兩步後回頭道:“我一定會完成我的承諾。”
徐小年現在已經明白了蘇言是一個腦子有些問題的人,所以他決定順著蘇言的心意糊弄過去,於是他回了句:“好。我等著你。”
“一言為定。”
蘇言許下最後的承諾,上了山去。走了約莫一刻鍾,他看見了徐小年口中所說的山,他停在了那座山的麵前,仔細打量了一番。
那山不高,甚至可以說很矮,錐形的約莫六七人高的樣子,大抵都算不得山,隻能說是個小丘陵,甚至小丘陵裏都算頂差的,奇怪的是這麽矮的山卻從頭到腳雲煙繚繞,朦朦朧朧地給人一種神秘的感覺,且當蘇言向前走想要靠近那座山時,那座山像是生出了足在不停地後退,無論怎麽走都靠近不得。
“真是怪事。”
“啾。”
蘇言稱了一句奇,小狐狸也跟著和了一聲,不過這次倒非表示讚同,她這次的意思大概翻譯一下是:修行者該見怪不怪啦,都不奇怪,都不奇怪!
見看不穿眼前雲山的奇妙,蘇言應著徐小年的指點,在山前轉了個彎,順著一條十分顯著的小道下了山。
這一次走的時間略長,約莫有半個小時,蘇言到了徐小年所說的桃樹前。
恰如徐小年所言,這株桃樹十分顯眼,它較之蘇言一路走來所見過最粗的桃樹還要粗上許多分,它的樹皮顏色極深,枝丫上盛開的花朵也並非常見的粉紅或是透著白的淺紅色,而是極度濃烈的紅,紅的熾烈,火熱,就好似女孩出嫁那日嫁衣的顏色。
蘇言走到樹前,伸手去觸碰那樹的軀幹,粗糙而斑駁。小狐狸從蘇言的脖頸出探出腦袋,望著眼前滄桑的老樹,豔麗的紅色映進她的瞳孔,她感到陌生卻又在那樹裏嗅見了熟悉的味道,那熟悉的氣息的很淡,卻撓地小狐狸心裏有些癢癢,向來都是她撓別人,什麽時候輪到別的東西撓她了?
她要探個究竟。
“啾!”貼著蘇言的耳畔,小狐狸糯糯地叫了一聲,而後順著蘇言的手臂跑到了老樹前,繼而伸自己的小爪子,學著蘇言的樣子去感受那棵樹的紋理。
當她的爪子貼上樹時,一道溫和的光芒亮起,蘇言與小狐狸消失在了老樹之前。
清風拂過,桃花飄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