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燭常燃，白燭焚盡。
    金像耀耀，燈火晦明。
    福淩在光與影的交錯中繼續說道：“所以薑子葦散出暗語，聚集在荊玉市內殘餘的修行者與超能者。黑卡是他們在暗影侵蝕下求生的最後希望，他們需要得到這張卡，從而找到這位未來的人間主宰，而後控製他也好，與他交易合作也好。”
    “就像看見火光的飛蛾，不惜一切。”福淩在這一瞬收攏了臉上的微笑，轉身將白燭最後的微弱的光掐滅，繼續笑道：“可惜這樣一群在暗影之中苟活的人，怎會還有犧牲的勇氣，他們比任何人都愛惜自己的生命。不惜一切，隻要這一切中不包括自己，不惜便不惜。”
    “所以，當黑卡的消息出現之時，尹州封鎖之日，出現的僅有一個隻會燃燒的傻瓜而已。”
    “你是說，尹州封鎖隻是為了找一張黑卡？或者說找一個不知道存不存在的，一個預言中的人？”藏好臉上所有的驚訝，白莯麵向紅燭的微光，開口問道。
    福淩不置可否地笑了一聲，沒有說是，也沒有說不是，他順著自己的話接著說道：“可是這個燃燒的傻瓜真的拿到這張黑卡了，至少他讓所有人都以為他拿到了。於是更有趣的事情出現了，那就是您二位，您二位出現的時機真是無比的巧，簡直可以說是妙。兩個不知道黑卡內幕，被集結令招到的還未失去鬥誌的人，兩個可以從燃燒的傻瓜手中奪回黑卡的人。”
    說到這兒，福淩忽地張開了雙臂，像是想到了什麽好笑的事情，嘴角的弧度擴地極大，仰天大笑了數聲才重歸了常態，而後道：“不好意思，對於在下方才的失態，讓二位見笑了。可是，這真的很有趣。您二位知道薑子葦他們這樣惜命的人最擅長什麽嗎？”
    白莯搖了搖頭，蘇言開口問道：“什麽？”
    福淩大笑著說道：“向自己的同類下手，向更弱者揮下屠刀，甚至是借刀殺人。事後還能擺出清高的姿態，站在至高的位置，俯瞰眾生。這實在是太有趣。”
    夜漸深，晚風呼嘯。
    和廟之內，福淩爽快的笑聲在燈火之上繚繞，撼地紅燭殘弱的光亮在白牆的影中明滅。
    白莯並不完全相信福淩所說，但是他又找不出福淩話語中的漏洞，如若他與蘇言二人不是依據黑卡上的信息找到玉無涯，而是真的見到什麽聚集令而趕赴玉無涯尋求庇護的話，可能一切便真如福淩所說。
    他們成了這個所謂的薑子葦手中的一把刀。
    那麽，林照呢？林照這樣惜命的人，是薑子葦的同類，雖然在他們這幾天的見聞和福淩的話語中，他們在被荊玉市內的一股勢力蠶食，但是隻要不暴露，那便暫時是安全的，所以她為什麽會去闖荊山？
    難道，她也被當作了一把刀？
    今夜與福淩的對話到此，白莯隻覺得疑團變得更多，且事件更加複雜，千頭萬緒，他找不到著力的方向了。
    皺著眉頭，白莯決定先問一個問題，一個會決定接下來他們和福淩是繼續談還是兵戎相向的問題。
    略作思索，白莯開口問道：“你與我們說了這麽多，總不可能是嘮家常。坦白說吧，我並不相信你所謂間諜的身份，你究竟想要什麽？”
    “很好的問題。”福淩讚了一句，但緊接著他又罵道：“同時也是很蠢的問題。在下方才絮絮叨叨與您二位費了那麽多口舌，您二位說在下能想要什麽？”
    “黑卡？”白莯設問道，但很快，他又否定道：“不，且不說我們是否真的有黑卡。就單說你要黑卡有什麽作用？你總不能說你覺得自己是預言裏的至善之人吧？”
    “最關鍵的是，你說你是間諜。如果你真的是，那卡片自然不該攥在你手中，而該在薑子葦手上；如若你不是，那便單單隻是完成你身後的勢力交給你的任務罷了，那為何不直接動手搶，要費這般口舌，這沒有道理。所以，黑卡於你而言，是個無用的燙手山芋。”
    福淩安靜地聽完了白莯的分析，旋即附上了掌聲。
    待掌聲平息，福淩陰惻惻地笑道：“為何在下不能是預言中的至善之人呢？姬染都能夠認為自己是，僅僅因為一句他在天穹之上燃燒，他便認定自己是，那為何在下不能夠是呢？”
    白莯回道：“你說姬染是個隻懂燃燒的傻瓜，那你認為你自己是傻瓜嗎？你到底想要什麽？”
    “好，很好。”福淩放下了手中的黑皮書本，撫掌笑道：“與您的對話讓在下覺得在下在雲端大廈所做的決定前所未有的正確。”
    “沒有揭穿您二位，而是讓您二位到這兒與在下長談。”
    “在下想要什麽？黑卡？不，在下方才便強調過黑卡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夠看見黑卡之上字跡的人。在下自認為不是一個能夠看見字跡的人，但在下願意成為這個人的馬前卒，輔佐他君臨人間，看著他成為王者。輔佐一位王者，這便是在下所想要的。”
    葳蕤燭火中，福淩的神色肅然而鎮定，不似偽裝，也不似作假，但白莯隻覺得，“荒唐。”
    沒有忍住，白莯說出了心中所想。
    而福淩則笑著搖頭道：“這並不荒唐，如若預言成真，那麽亂世將臨，而在這亂世之中，追隨一位命運既定的王者，難道不是一件智慧的事嗎？”
    白莯沉默了，因為他不相信命運，如若他信的話，站在福淩的角度去思考，輔佐一位命運既定的王者，確實是一件智慧的事，他無法反駁。
    就在福淩微笑，白莯沉默之際，許久沒有開口的蘇言麵向福淩，張嘴問道：“所以，我們對於你的意義是什麽？”
    終於等到了，福淩終於等到了這樣一句話，他等待了一夜的話語，伸出枯瘦修長的手，福淩道：“與在下合作吧，讓我們一起找到這位王，隻有我們。讓失卻勇氣的薑子葦們以為東西被暗影奪去了，從而徹底死去；讓組織以為東西被薑子葦拿走了，從而放鬆警惕。讓我們在雙方之中周旋，找到那位王，追隨他登上世界之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