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黃粱一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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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這天異城八大家之首的韓家,就愛幹此等醃臢買賣,假借慈善之名,收養貧苦孩童,實則視作肉田,後借儒聖道統六品果位神之權能,搭配法寶雲夢鏡,施‘黃粱一夢’之術,令其陷入以假亂真的夢境,待得夢中人道果成熟,供以本族子弟肆意摘取,借此晉升。”
明月高掛,兩道人影站在塔頂,望向下方一座高門大院,一人聲音透著厭惡。
“嗨,天庭都不管,你管它作甚,走了李兄,還有任務要做呢,去得晚了,壞了事,少不得被閻羅殿賞罰司那幫鱉孫找事。”另一人催促道。
兩人身影一閃,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凡人看去,那韓府就是一座占地不小的府邸,而對身臨其境之人來說,這分明是一個國度。
……
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
白君朔從未感到如此幸福。
人生四大樂事,他占了倆。
一個是他十年寒窗苦讀,終於金榜題名,高中狀元;
一個是他榮歸故裏,將在今日迎娶先生的千金,他的一生摯愛。
一路上,敲鑼打鼓,爆竹聲聲,百姓夾道歡迎,爭相圍觀他這個狀元郎。
寶劍作眉藏鋒銳,一池秋水凝月眸,任誰見了,都要誇一句:好個狀元郎。
戴紅花,跨駿馬,儀仗連城闕,望著眼前的錦繡前程,聽著耳畔的山呼海嘯,白君朔雙目濕潤了。
太難了!
想他前世就是個讀了九年義務的學渣,進過黑工廠,幹過收破爛,住過橋洞被狗攆,擺過攤來被城管追,過得老慘了。
本以為穿越到這個類似儒道流的世界,可以雄起,不曾想,還沒出生,就被便宜老媽肚子裏的一個殘魂拎起來爆錘。
現在那憨貨還在他體內壓著,七歲前還時不時跳出來“鳩占鵲巢”,讓他一度被當作癡愚對待,差點沒能進入韓氏私塾,還是先生替他挽尊,發現了他這塊璞玉。
先生韓勵韓員外,是遠近聞名的大善人,樂善好施,見不得別人窮困潦倒、可憐兮兮,每逢遇見,必有所施,那些破家逃難之人稍一打聽,便帶著孩子往他身前湊。
這樣導致的結果是,這些年先生錢花出去不少,換回來一堆倒黴孩子。
要不是他背靠韓府,家大業大,又是韓府的當家之人,少不得要家道中落。
白君朔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進的韓府,進的韓氏私塾,認識的他的同窗死黨——悶葫蘆楊錄、胖子陳大明、猴子牛文才。
以及他的青梅竹馬——大他三歲的韓清夢。
仗著“文抄公”和這一世才擁有的過目不忘、舉一反三的金手指,他用十年的時間,在十六歲這一年,走完了天才都需要二三十年才能走完的路,成為了大齊史上最年輕的狀元,舉國震動。
內視自身,凝視著那座名為“梓州鎮第一中學”的建築,在升旗台上,一顆水墨般的植株,托舉著九顆紅彤彤的果實,搖曳著身姿,白君朔感到無比滿足。
這座他前世上過的初中,在這方天地有另一個名字,叫“道田”。
非他獨有,每個人都可以有,隻是樣式不同,有的是硯台,有的是書籍,有的是畫軸,有的是藏書樓……
隻不過他的比較特殊,是天生自帶的道田。
絕大多數人隻要被植入道種便能開辟出道田,踏上修行之路,隻有極少數人可以靠後天機緣自我覺醒開辟出道田,而天生自帶的道田,縱觀大齊曆史,他聞所未聞。
也許正是如此,先生才認定他是後天道田吧,畢竟他不說,正常人也不會朝這邊想。
但是何必呢?在得知他是在進韓府前就擁有的道田,而非先生植入道種開辟的道田這個消息後,他遭到了同窗們的排擠和打壓,艱難度過了很長一段時間,再說了,他那時性子謹慎、寡言少語,也不會傻著去補充說明和頂撞先生。
再加上道田隻有自己能看見,別人是看不見的,所以他的道田長什麽樣,他不說別人是不知道的。
可以說,他能擁有過目不忘、舉一反三的本事,能走到今天,全靠的這塊道田。
而道田中的水墨植株,就是他的道田自孕的道種長出的道株。
值得一提的是,每個人的道田是不同的,但道種卻是一樣的,都是水墨蘭花道種,不知是什麽道理。
先生對此的解釋是,因為他們都是儒聖孔丘的門生。
所以這似乎是一種身份證明?
那道株上的果實,就是道種在道田的滋養下生根發芽、開枝散葉所結出的道果。
而道田的養分來源於他們平時所學所思誕生的才氣。
據先生講,道果是讀書人對儒聖之道的感悟進度。
道果越多,代表才氣越多、修為越高,地位也隨之水漲船高,所以兩顆道果是童生,四顆道果是秀才,六顆道果是舉人,八顆道果是進士,九顆道果才是狀元。
九品一共九顆道果,聽說再往上,想要突破瓶頸晉升八品,就需要從翰林起步開始做官。
對此,白君朔是頗有微詞的,當然不是針對這種刪減版的科舉晉升製度,反而十分欣賞這種不需要考試,隻需要按部就班積累道果,就能坐到高位的晉升製度。
隻是,作為儒道流資深毒者,不來個口蜜腹劍、才氣化馬,總感覺缺點意思。
但是奈何沒這個設定啊。
不但沒有這個設定,而且沒有多國爭霸、異族入侵的狗血橋段,大齊鹹魚的過分。
不過這樣也好,少了互相殘殺,多了和諧共處,多好的世界,隻等他娶回白富美,人生就圓滿了。
一路招搖過市,在恰好的時間,白君朔終於臨近了韓府的大門。
大門前,早已水泄不通,白君朔在人群中看到了許多熟悉的麵孔。
有先生韓勵、大哥韓錄、二哥陳大明、三哥牛文才,以及一眾韓氏族人。
“哎喲,狀元郎,可把你盼來了,來,讓二哥抱抱,沾沾喜氣!”
陳大明一身華服,腆著大肚子,不由分說給他來了個熊抱,那鼓囊肚皮差點沒把他頂翻。
“好歹當縣令的人了,還沒個正形,一邊兒去,讓三哥來,嘿嘿。”
牛文才瘦小的身子見縫插針,四兩撥千斤擠開胖子,勾住狀元郎的脖子,涎皮賴臉。
“好小子。”韓錄不善言辭,拍了拍他的肩膀,臉上笑意不比二人少。
白君朔看著喜笑顏開的三位青年,心中溫暖,三人資質不如他,自打晉升九品六果後便再難寸進,一年前各自尋了出路。
陳大明和牛文才各自做了一方縣令,大哥韓錄選擇了留在私塾教書育人。
回首兒時,他們四人,加上韓清夢,桃花樹下義結金蘭,相互扶持,宛在昨昔。
如今,三人都已有了事業和家室,就剩他跟一直苦等著他的韓清夢這對苦命鴛鴦了。
在這個女子普遍早出嫁的年代,已近桃李年華的韓清夢,個中承受了多大的壓力可想而知。
一個非她不娶,一個非他不嫁,兩人苦熬數年,今日終於迎來曙光。
他懷著激蕩的心情,看向一旁拂須而立、老懷甚慰的先生,雙目不由一熱。
他能有今天,全憑了先生成全。
若非先生不厭他癡愚,毅然收入門牆,悉心教導,他恐怕不是被人販子賣給某家某府當了奴仆,就是死在某個犄角旮旯。
若非先生力排眾議,認可了他和韓清夢的感情,且無門第之見,隻是約定他進士及第之時就同意他倆拜堂成親,他和韓清夢也堅持不到現在,免不得要上演“假如我年少有為不自卑”的苦情戲。
“先生,我……”他聲音哽咽了。
“還叫先生呢,該叫丈人了,哈哈哈……”
陳大明插科打諢,眾人頓時哄堂大笑。
“走吧,正主到了,好戲也該上場了,可別讓搭戲台子的人久等了。”
先生韓勵忽然說了一句不明所以的話,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轉身邁進了大門。
白君朔盡管感到奇怪,卻也來不及多想,便被眾人簇擁著進了大門。
韓府上下張燈結彩,喜氣洋洋,每個人臉上都帶著喜慶的笑容,無論是平日仿佛欠他一貫錢不還、愛板著臭臉的韓氏族老,還是以前跟他有些不對付的韓氏年輕子弟。
此時,都笑得慈眉善目、喜氣洋洋,臉上都掛著喜慶的笑容。
“今日私塾不該休沐嗎,怎麽沒瞧見一個學弟學妹?”牛文才奇怪道。
私塾的學生其穿著容易辨認,牛文才一路走來都沒見到一個,大感不解。
“先生說學業為重。”
陳錄悶聲提了一嘴,他也不理解,按理說這樣雙喜臨門的日子,先生不該如此不近人情才是,但既然是先生的決定,那他也不會去反駁。
兩人聲音雖小,但就在身側,白君朔自然是聽到的,但他根本沒有時間多想也不會多想,早被各種繁瑣流程搞得暈頭轉向,忙得不亦樂乎。
所以他並未發現,隨著一行人逐漸靠近喜堂,人越來越少,隊伍越來越小,等到靠近喜堂大門的時候,那些韓氏族人已然不見了蹤影,隻餘下與他同屆的二十多名同窗跟在身後了。
一群人有說有笑,歡天喜地,即便有人察覺到不對,也不疑有他。
在喜堂門前各自喝了杯丫鬟們掩嘴輕笑、佯作刁難的攔門酒後,少年當先跨進了喜堂。
愈是靠近喜堂,他的心情就愈是迫不及待,此刻他跨過門檻,終於看見了那道他朝思暮想的倩影。
但見此女頭戴翠羽嵌珠金鳳冠,肩披墜玉金繡彩霞帔,上身內襯紅娟衫,外套繡花錦紅袍,頸戴天宮鎖項圈,當胸寶鏡掛,腕挽定手銀,下身著紅緞裙褲繡花鞋,遮麵方巾自啟,露出大好容顏:
遠岫橫色黛眉嬌,萼華春度添姿嬈。
一身大紅嫁衣的韓清夢,站在喜堂之上,人比花嬌。
她五官身段雖不算天姿國色,卻也清麗可人,今日配上鳳冠霞帔,巧施粉黛,更襯托得明豔動人,看在心上人眼底,便是天女下凡也不過如此。
少年不由看得癡了,也就沒注意到新娘子出現在此處不符禮儀的古怪,自然也沒注意到大門不知何時已然合攏,喜堂兩側坐著的二十多名韓氏年輕子弟,如同豺狼般目光貪婪地注視著他,臉上俱掛著“喜慶”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