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請神鬥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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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誠彼娘之!又迷路了!”
    某條不知名的官道上,一個布衣青年頭頂著幾根枯草,從地裏鑽了出來,抹了一把灰頭土臉,四處打量了一圈,不禁大罵出聲。
    此人正是之前被白君朔宰了的白馬的主人,他一路遁地追蹤,結果多次迷路。
    “混賬玩意兒!教本少逮到,不給你抽筋扒皮、戳骨揚灰,我就不姓葉!直娘賊!從來隻有我坑別人,還沒人能坑我,今日你算是惹惱本少了!”
    “你盜什麽不好,非得盜我心愛的小母馬,盜我小母馬也就算了,還盜走了我的劍匣,劍匣可是我的命根子,萬萬不能丟,直娘賊!今日跟你耗上了!”
    葉少罵罵咧咧,一個縱身從地裏跳將而出,雙手飛速掐訣,口中急聲怒喝:
    “純陽剛健是乾天,柔順純陰是地坤。”
    “陰爻居中是火離,陽爻居中是坎水。”
    “居上孤陰為兌澤,居下孤陽是震雷。”
    “居下孤陰為巽風,居上孤陽是艮山。”
    “乾、坤、離、坎、兌、震、巽、艮,”
    “五行八卦定乾坤。”
    “神其聽之,應則從之,如律令,”
    “——請東方蒼龍七宿神:角木蛟、亢金龍、氐土貉、房日兔、心月狐、尾火虎、箕水豹!”
    “去,給我搜!就是把地皮給我掀了,也要把他給我找出來!”
    ……
    白君朔並不知曉白馬的主人正氣的跳腳,四處找他。
    他此時正全神貫注,專心對敵。
    待他飛速念完請神咒,頭頂三支香飛速燃盡,化為一股白煙將他身形籠罩。
    白煙漫卷而過,他依然站立在原地,形貌與請神前別無二致,但在他身體上方,一道介於虛實之間如真似幻的神祇將他的身形籠罩。
    但見這尊神祇頭戴寫有“天下太平”四個白字的黑底高帽,身穿黑色差袍,左手持鉤爪鎖鏈,右手握哭喪棒,青麵獠牙,怒目而視,細看有八分與白君朔相似之處。
    正是勾魂使黑無常範無救!
    相比在天宮時如同雕塑般一動不動的樣子,他現在有如活過來了一般,衣袂擺動,發絲輕揚,雙目有神。
    舉頭三尺有神明,看著自己請神後的形態,白君朔微微愣神,但旋即醒悟過來,聯想到之前一路見過的請神情形,除了實像形態,也確實存在著一種像黑無常這樣的虛像形態,隻是不知這其中有什麽區別和含義。
    但是他感覺這尊介於虛實間的神祇,他可以任意操控,或者說此時他就是神祇,神祇就是他,如臂使指。
    同時,他也發現那座鬼門關並沒有隨著黑無常出現,看來可以排除鬼門關是黑無常背景裝飾的可能。
    他試著默默感應了一下天宮中的鬼門關,鬼門關仿佛感應到他意念的觸碰,竟微微輕顫起來,白君朔有種感覺,此時隻要他一個念頭,鬼門關就會順著意念降臨現實。
    在先前整個心神沉浸在天宮中時,他尚未有這種感覺,他也試著去溝通過,鬼門關沒有任何回應,現在他從外麵溝通起來,竟有如此變化,頓時令他感到詫異。
    “這座鬼門關絕不簡單,一定是發生了某種我不知道的變化,就是不知有什麽神異之處。”白君朔暗道。
    鬼門關不像黑無常,他與黑無常合體後,不分彼此,能知曉其所有,但鬼門關不同,像一個單獨的個體,他此時雖能溝通,卻不能立即知曉其用途。
    別看他思前想後時間似乎過去了許久,實則前後不過轉息的功夫。
    便聽砰轟一記沉悶的聲響,原本便在先前的鬥法中搖搖欲墜的破廟,此刻終於倒塌,一道身影衝將而出。
    隻見這道身影頭戴翎冠,身穿雲紋鎖甲,左肩插一支紅色小旗,右手握一杆長柄偃月刀,腳踏一頭丈大的龍頭魚身的坐騎,那坐騎無足無腳卻是腹撐一片虛幻的河流,馱著背上的武將模樣的神祇,朝白君朔一刀斬下,快如閃電。
    那刀光來得太快,又急又猛,白君朔不及躲閃,電光火石之間,隻來得及拿哭喪棒橫身一擋。
    見白君朔隻是操控黑無常的哭喪棒來擋,肥胖青年化作的神將,雙目肅殺,嘴角勾起一抹冷意。
    “找死!”
    鏘!
    白君朔麵色一變,頓時感到一股巨力從哭喪棒上傳來,如同一輛高速行駛的大巴狠狠撞在兩條手臂上一般。
    “哢哢……”
    兩條手臂傳來不堪重負的骨響,仿佛隨時要骨裂一般,若非黑無常臨身,使這具身體在某種程度上成為神軀,這瞬間的碰撞便能讓他手臂骨折,偃月刀也就會無可阻擋地落在他頭上。
    雖是勉力擋住了這突如其來的一擊,但他的身體卻是被一股巨力推得倒射而出,如同出膛的炮彈般,一路撞進十丈外的巨石,方才轟的一聲停止下來,碎石翻飛。
    “好大的力氣!”
    白君朔從炸裂的碎石中有些吃痛地站起,強壓著喉嚨翻湧的甜腥,神色驚疑不定,若非他請神後這具軀體在黑無常的籠罩下已是某種意義上的神軀,換作平日的凡體,此時隻怕已是躺在地上的一具屍體了,不,或許連屍體都不完整。
    但即便如此,他也感到雙臂酸痛,後背劇疼,五髒絞痛,吃了不小的虧。
    再看黑無常手上的哭喪棒,隻剩下半截,也虧得這哭喪棒擋住了這一刀,要是早一步斷掉,他也就跟這哭喪棒一個下場了。
    旋即他念頭一動,亂葬崗道田中的道果輕顫,頓時便有一股陰寒的秘力從道田中傳來,順著他的念頭沒入哭喪棒,哭喪棒竟迅速修複起來。
    果然如此,他感覺這樣做能修複哭喪棒,於是便這樣做了,不需要人教他,這就像人天生就會喝水吃飯一樣。
    隻是道田中的秘力消耗有些快,他有種預感,頂多再來兩次,他就要被打回原形了。
    “不自量力,敢正麵硬接戰神道統術士一擊,你是我見過的第一個,該是說你勇氣可嘉,還是說你愚蠢呢?”
    神將冷笑道。
    “就你這樣的雛,也配覬覦我的道果,簡直不知所謂,去死吧!”
    說著,神色一冷,又是一刀朝白君朔斬來。
    他腳下的奇獸載著他奔若驚雷,快如閃電,眨眼的功夫便跨過了十丈距離,朝白君朔當頭斬下。
    “陰間路!”
    關鍵時刻,白君朔使出了黑無常的權能“陰間路”。
    他隻是對鬥法不熟,但不代表他對黑無常的權能沒有融會貫通,所以在危機關頭,他立刻便施展出來了。
    陰間路,能讓術士瞬間從陽間進入陰間。
    陰間是陽間無法照進的地方,也是陽間的事物無法觸碰的禁地,而身處陰間的術士,便是擁有在陰間停留的權力,除非遭受到靈魂類手段的攻擊,不然身處陰間的術士在一定時間內是相對安全的。
    為什麽說是一定時間?因為身處陰間不是沒有代價的,隻要是人,就不可能一直留在陰間,總有法力耗盡的那一刻,若不在法力耗盡之前回到陽間,所請之神便送不走了,畢竟請神容易送神來。
    此外,陰間畢竟是陰間,有各種鬼魅出沒,短時間還好,長時間下去就會有鬼順著人味找來。
    當然,這些信息白君朔目前是不知道的,在陰間路的權能作用下,他瞬間進入了一個黑白照片般的世界。
    這裏跟外界一般無二,就像一個與陽間重疊的世界,隻是失去了色彩,就連他這個人以及籠罩著他的黑無常也不例外,端是詭異無比。
    不,也是有色彩的,此地陰間唯一的色彩就是肥胖青年化作的神將。
    他一刀斬過白君朔的脖頸,踩著龍頭魚身的奇獸錯身而過,回頭看去,白君朔摸了摸脖頸,攤開手,不見一絲血跡。
    “這就是陰間路嗎?果然神奇。”白君朔雙目鋥亮。
    領悟是一回事,用過是另一回事,他此刻方才明白陰間路的可怕,運用的好,將立於不敗之地。
    “陰間路!”
    神將磨了磨牙。
    “藏頭露尾,你就這點本事?”
    他激將道。
    “你能看見我?”
    白君朔不以為意,反而關注點在另一方麵,心說我這不是在陰間嗎,你也能看見?
    他以為隻有他能看得見對方,對方看不見他。
    神將無言以對,但眼神就像在看傻子一般冷冷盯著他。
    白君朔恍然,這就表示能看見了,隻是不知是請神後才能看見,還是未請神狀態也能看見,但不管怎樣,這樣一來,偷襲就不可能實現了,他不無遺憾地想道。
    陰間路固然能讓術士停留在陰間,避開陽間的襲擊,但也有個弊端,那就是同樣觸碰不到陽間的事物和人,就像鬼要從陰間進入陽間害人需要某個媒介一樣,死神道統的術士要在陰間攻擊陽間的人,也需要媒介,不然就隻能撤回陰間路權能,出現在陽間,展開攻擊。
    但是既然對方能看見他,那他就不能偷襲了,既然不能偷襲,那倘若還撤回陰間路權能,出現在陽間,那就跟送死無異了。
    而且陰間路權能也不是隨便可以撤回的,中間有一兩秒的間隔,所以也不存在靠近對方或被對方靠近時,利用在陰間和陽間反複橫跳,弄死對方的可能。
    畢竟他算是發現了,在物理攻擊這塊,戰神道統的術士絕非他這個死神道統的術士能敵,出去就是送死。
    “可是也不能一直呆在這裏,雖然不知一直待下去會發生什麽,但想來下場必然不會太好,畢竟這裏是陰間,人怎麽能一直呆下去呢?必須得想個對策才行。”他暗自琢磨。
    神將冷冷地看著他,他也看著神將,一時間,場上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就像兩個世界的人在彼此凝望,卻是誰也觸碰不到誰。
    突然,白君朔動了,神將雙目不由眯起,露出危險的神色,但旋即他便愣住了。
    因為他看見白君朔轉身跑了。
    他跑了……
    他跑了。
    他跑了!
    在陰間偷襲又不成,回到陽間打又打不過,不跑幹什麽,留下來等三缺一嗎?
    他又不傻,前後動靜鬧這麽大,久則生變,說不準什麽時候就有路過的其他術士來摘桃子,術士手段詭異莫測,保不準就有能夠對付他的手段。
    “往哪裏逃!”
    神將額頭青筋暴跳,感覺自己的智商被按在地上狠狠摩擦,對方要奪他道果,他反擊,打了半天,結果對方跑了,頓時惱羞成怒。
    “本不欲動用這張珍貴道符,奈何你欺人太甚,看符!”
    隻見他掏出一張符紙,貼在刀麵上,符紙上的血色符籙一閃,整個偃月刀刀身竟詭異地褪去了色彩,成了灰白色。
    “看刀!”
    眼中厲色一閃,神將操起偃月刀,腳踩奇獸,一刀宛如切開了黑白照片般的陰間,朝白君朔後背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