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鬼門關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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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君朔人雖跑了,卻也一直在留意著身後,見此一幕,登時麵色大變。
    那符紙當真邪異,貼在刀身之上,竟令刀身“陰間化”,而這樣的一刀已能傷害到他。
    眼看著刀光劃破陰間,朝他當頭斬來,電光火石間,白君朔腦海中閃過哭喪棒、勾魂索兩個選項,但他很清楚這兩樣東西隻有在觸碰到對方的身體時,才能起效,畢竟是屬於作用於靈魂的攻擊手段。
    倘若隻是拿來當盾牌使用,根本擋不住對方的含怒一擊,從這記刀光上麵,他分明感覺到比上一次更淩厲的威能,顯然是用出了全力。
    猛然間,他想到了天宮中的鬼門關。
    他總感覺那東西有點邪門,但現在管不了那麽多了,隻能死馬當活馬醫,看能不能起點效果,哪怕當個盾牌也好,當然,他也同時祭起哭喪棒來擋。
    “鬼門關!”
    他瞬間一個念頭溝通上鬼門關,似乎是感應到白君朔的召喚,鬼門關猛然一顫,門頭橫匾上的“鬼門關”三個黑底白字從右至左閃過一串詭異的綠光,接著便順著這股念頭,照進了陰間。
    隻見一座高大而又古樸蒼涼的門關,倏然間拔地而起,迎刀而立。
    無聲……
    紅柄偃月刀灰白的刀身悍然斬在門關上,卻是連一片瓦粒都不曾擊落,更不用說擊中門關背後的白君朔了。
    見此異變,神將麵色不由一怔。
    這是什麽鬼東西,我全力一擊,便是一座小山也能劈成兩半,居然連一點痕跡都沒能留下。
    他連忙催動腳下奇獸,抽身暴退,拉開距離,盯著鬼門關,目光驚疑不定。
    在方才刀身斬中鬼門關的瞬間,白君朔直感腦海鏗然一響,仿佛鬼門關沒發出的聲響,腦海代替出現了一般,腦中傳來一股劇痛,鼻腔溢出一股熱流,旋即他醒悟,別看鬼門關無礙,但代價會由他來承受,隻是代價似乎被弱化了而已,不然他這個時候應該直接死了才對。
    不及多想,他忽而感到一陣恍惚,在天宮時他尚無感應,現在當他和鬼門關同處一個維度之時,他忽然明悟了鬼門關的三種妙用之法。
    這種體驗,就像是鬼門關這個道具在此時方才滿足條件,得以激活,將妙用之法傳之於他,使他頃刻融會貫通。
    而鬼門關的其中一個妙用之法是:
    方圓十丈內,鬼門關皆可影響“現實”。
    這個“現實”是指,倘若鬼門關出現在陽間,便可以影響到陰間,倘若鬼門關出現在陰間,便可以影響到陽間,而在這十丈範圍內,他和護法神也將同時具備影響“現實”的能力。
    “原來如此,那這樣的話……”白君朔眸光鋥亮,宛如發現了寶藏。
    他看向神將的目光,忽而變得淩厲起來。
    接著他便腳尖輕點,整個身子在黑無常的帶動下,輕盈如鬼魅般飛上門關黑瓦,站在鬼門關上,俯看向神將。
    氣勢與之前截然不同。
    神將眉頭一跳,凝視著鬼門關上鼻間猶自掛著一灘鼻血的少年,不知為何,他總感覺這少年跟方才相比,氣質上似乎發生了變化,那目光讓他極為不爽,就像是獵人盯著獵物的那種眼神。
    這種眼神他見得多了,有時候是他,有時候是別人,但絕不是此子。
    “嘖,這就是你的底氣?雖不知是何物,不過看來代價不小啊,你又能用幾回?”
    神將不禁搖頭失笑,旋即目光一沉,嘴角勾起殘忍的弧度。
    “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今日你胖爺就教你明白,你對這世界一無所知!”
    刀光一閃,劃破夜空,神將腳踏奇獸,騰挪轉移,在場上留下一道道殘影,殘影迅速向著白君朔逼近,到了某一刻,忽而閃至白君朔身後,一抹錚亮刀光將神將雙目照得雪亮,如同嗜血的猛獸。
    “死!”
    眼看灰白刀鋒行將斬在白君朔的後頸,如同靈蛇一般圍繞著白君朔身子轉動的兩條鉤爪鎖鏈,忽而一條纏上刀身,裹纏向上,一條激射向神將的麵門。
    當感到刀身微滯,神將便忽感不妙,但箭在弦上,已不得不發,刀鋒去勢不減,可緊接另一條帶鎖鏈鉤爪朝他麵門打來,他瞳孔劇縮。
    噗!
    一抹刀光斬過脖頸,一隻鉤爪打得一張臉變形、崩壞,卻隻有一道聲音在夜空中發出。
    隨之而來的是一聲驚破夜空的嘹亮慘嚎。
    “啊!——”
    神將被兩隻鉤爪穿透琵琶骨吊在虛空中,黑色的鎖鏈仿佛不需要支點一般,就這麽把他吊在夜空中,他張口發出淒厲的慘嚎。
    仿佛那鉤爪穿透的不是琵琶骨,而是他的靈魂。
    站在鬼門關黑瓦屋頂上的白君朔,摸了摸脖頸,無血,微笑。
    就在方才那一瞬間,他發動了鬼門關身在陰間影響陽間的能力,將神將整個“拉”入陰間,或者說“陰間化”,同時使刀身“陽間化”。
    恢複了陽間色彩的刀身自然無法再傷到身在陰間的白君朔。
    與他相反,失去了陽間色彩的神將身體自然就避免不了鉤爪鎖鏈的直接傷害,顯然神將也沒料到會出現這種情況,不然以他的反應速度,未必不能懸崖勒馬,至少不會像現在這般身魂皆被鉤爪吊起,再難脫困。
    此時的神將如同一個被穿透琵琶骨掛在城頭上方的人犯,鎖鏈纏繞鎖緊,也將他身下的奇獸囚禁,不能動彈。
    “看來……無知的是你。”
    白君朔看了看手中差點斷成兩截的哭喪棒,心有餘悸而表麵不動聲色,凝望向淒慘無比的神將。
    那刀身到底附著了一張符紙,那符紙竟試圖阻礙鬼門關的能力,幸而終究是鬼門關的能力更勝一籌,且“陰間化”的夠快,不然哪怕是晚來一步,他的腦袋怕是已經搬家了。
    最終的結局便會被改寫。
    “過於想當然了,有些托大,下不為例。”他心中暗自告誡。
    “這位道友,不,尊駕,饒命啊,你我皆散修,何必打生打死,我願獻出所有,我……我還知道一處寶藏,還請放我一條生路啊尊駕!”
    被倒吊在虛空中的神將,見白君朔正在修複哭喪棒,似乎感覺到死亡即將降臨,不禁亡魂大冒,死命求饒。
    “勾魂奪魄!”
    白君朔根本不為所動,修複好哭喪棒後,目光一冷,旋即發動了黑無常的主權能“勾魂奪魄”。
    嘩啦啦……
    鎖鏈滑動間,穿進琵琶骨的兩隻鉤爪,以虛空不知何處為支點,一陣用力,勾著一具靈體從神將身上緩緩扯出。
    那靈體外形竟與肥胖青年一般無二,儼然就是肥胖青年的靈魂,其靈魂此刻被兩隻鉤爪一點點從後背扯出,無論他如何大喊大叫,都不能改變這個過程。
    最後,他的靈魂被完整地剝離出來,被鉤爪穿著琵琶骨倒吊在虛空,再看他的身體已被打回原形,變成了一具隻剩黑白色的屍體,掉落地麵。
    見肥胖青年的靈體被徹底勾出,白君朔不再停留,腳尖一點,身體在黑無常的帶動下,手持哭喪棒,一棒打在靈體腦門上。
    靈體停止了掙紮,瞪大的眼睛還保留著驚恐,神情凝固了。
    接著整個靈體無聲地湮滅,從頭到腳寸寸化為灰燼,但這些灰燼卻沒有散落陰間,而是被一股神秘力量拉扯向屍體,最終不知與屍體發生了什麽交互,在屍體上方凝聚為三顆泛著淡淡紅光的血色果實。
    “道果!”
    凝視著掌中懸浮的血色道果,白君朔感到一抹玄妙的道蘊從上麵傳來,讓他產生了一種一口吞掉的衝動。
    他目光一動,依照本能將三顆櫻桃大的道果送入口中,剛一含進嘴裏,三顆道果竟奇異地消失了。
    白君朔心有所感,內視道田,果然看見亂葬崗道田中,死神道果周圍縈繞著三顆血色道果。
    那三顆道果中的一顆,此時移向死神道果,與死神道果重合,白君朔微一感應,便明白過來,是這顆道果與自身的道果對道的感悟進度重疊了,於是如同雜質般被剔除了。
    剩下的兩顆道果,顯然在對道的感悟進度上是超過自身的道果的,所以保留了下來。
    旋即他便感應到一股股玄奧的道蘊,從這兩顆道果上傳來,讓他忍不住想要盤膝坐下仔細感悟,層層煉化。
    但現在明顯不是時候,此戰幾乎耗盡了亂葬崗道田中的秘力,已不足以支撐他繼續維持現在的狀態,所以得將黑無常送走,然後離開此地,找個安全的地方才行。
    想到這裏,他看向鬼門關,念頭一動,鬼門關頓時如同從黑白照片上抹去了一般,迅速從陰間淡化,直至消失。
    再看天宮中,鬼門關果然重新浮現。
    送走了鬼門關,接下來就是黑無常範無救,他目光一動,一個念頭過去,身上的黑無常無動於衷。
    果然,鬼門關跟護法神是不同的,不知是何道理,他心中暗道。
    接著他也不再耽擱,雙生掐動送神訣,口中念動送神咒:
    “弟子白君朔,虔誠謝過,北陰酆都大帝,勾魂使黑無常範無救,助弟子降妖除魔、匡扶正道,北陰酆都大帝神威赫赫,光耀三界。勾魂使黑無常範無救威名遠揚,香火鼎盛。弟子白君朔,恭送勾魂使黑無常範無救,日後弟子有事請求,再焚香叩請仙駕坐鎮,弟子白君朔謹誠恭送!”
    然而……
    黑無常並未離去。
    白君朔麵色一變,額頭不由浸出冷汗。
    不知是不是錯覺,他仿佛能感受到黑無常那雙深邃幽深的眸子在盯著他,他如同在凝視著深淵,而在那深淵背後是大恐怖。
    “這是……”
    他忽然想起了前世的一句話:“請神容易,送神難!”
    為什麽不能送走?他強壓下心頭的驚惶,努力發散思維。
    旋而想到了一點,他請神時,是以法力為駕,將黑無常從天宮請臨人身,而如今他法力耗盡,車架已無,所以這才是黑無常無法被送走的原因。
    但找到了症結所在,他反而皺緊了眉頭。
    因為秘力恢複是需要時間的,而眼下在開啟請神狀態的情形下,即便有秘力自道田生成,也在被黑無常快速消耗掉,維持黑無常的狀態本身也要消耗秘力,並且此時黑無常消耗秘力的速度大於道田法力生成的速度,可謂入不敷出。
    這是個無解的死循環。
    至於結果,不用想也知道,他當初請神失敗遭到反噬,殘魂替他魂飛魄散,那可以想象,送不走神,結局料想不會比魂飛魄散好多少。
    “不,一定有什麽辦法!”
    白君朔麵色徹底變了,變得惶急,眼中充滿了不甘和對求生的渴望。
    我好不容易找到了請神法門,冒著天大風險請神鎖天宮,又不惜與人鬥法奪得了道果,我還有未完成的事,我怎麽能死在這裏!怎麽能!
    我不甘!
    “黑無常是吧,我不管你是什麽東西,是神也好,是鬼也罷,今日你是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
    白君朔麵色霎時變得猙獰,死命催動亂葬崗道田也就是死神道田,以期產生更多的秘力,然而無論他如何催動,死神道田除了開始震動起來以外,並不見秘力產生更多,反而在他的死命催動下,死神道田有一種要隨時奔潰的感覺,震動得越來越厲害。
    突然,隔壁儒聖道田中的道果輕顫,虛冥起漣漪,一股溫潤柔和的秘力自儒聖道田隔著一條冥冥中的河水,飄向死神道田,宛如一抹東風攜帶春雨拂過幹涸的赤地,死神道田震動減緩,直至消失。
    與此同時,白君朔感覺到一股蓬勃的陰寒秘力自死神道田中傳來。
    “竟然可以這樣,兩座道田之間還能互補!”
    這個發現讓他大感意外,旋即便是喜上眉梢,那如此一來,他就有了餘力送走黑無常了。
    果然,這次他沒有失敗,一番基操後,黑無常化作了一股白煙,自他鼻竅鑽入,再內視天宮,黑無常如同萬年不變的神像般矗立在天宮昏暗的房間中,鬼門關有如神龕一般橫亙在它的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