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鬼使神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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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昏下,高建駕馭黃葫蘆法器,在一處斷崖上落定,收回法器後,手在腰間一抹,指間撚起一張道符,往頭上一貼,道符隨之隱沒。
    接著又翻手摸出一個由細密枝條編織的碗口大的球形籠子。
    球籠表麵貼著一張黃紙,黃紙上印著一個血紅的“封”字。
    球籠中,有兩枚形似蒲公英種子一般的黑色物體在中心懸浮著。
    這次高建表情顯得有些緊張,似乎對此物有些忌憚,他將球籠輕輕放在地上,接著扯掉黃紙,旋即構成球籠的枝條旋轉移動,一條條隱入地下。
    那兩枚懸浮的黑色種子似乎沒了束縛,漂浮起來,在高建緊張的目光中,緩緩靠近他,宛如兩隻嗅食的獵獸,繞著他身前身後轉了一圈,而後在身前逐漸隱入虛空,失去了蹤影。
    見此一幕,高建呼出一口氣,目光旋又變得火熱和淩厲,但隻是一瞬,接著他靠在一旁的大樹上,閉目養神,似乎在等待著什麽。
    金烏西沉,天色暗了下來,忽然他睜開眼,就見兩道身影各自踩著一張蒲團和一把如意禦空落下。
    “高兄,你叫我倆過來,說是有了辦法去除身上的追魂符,此話當真?”駕馭蒲團法器的人甫一落下便追問道。
    “我三人飽受閻羅殿那老狗欺壓,終日幹此拉人勾當,不知道的還以為我等攢了多少家底,實則拋開明麵上交予他用來上交給閻羅殿的銀兩,剩下的銀兩每三月皆要上交那老狗一次,隻餘百八十兩打發我等,若非我三人合力私下幹了些隨時掉頭的買賣,我如今恐怕連件禦空法器都沒有。”另一人咬牙切齒地說道。
    “若非有追魂符束縛,逃脫不得,我哪還留下來受此鳥氣,早就遠走他鄉了,若是高兄當真有辦法消除符印,我倆在路上商量過了,皆願獻出一月所賺銀兩,贈予高兄。”
    兩人說話間,都不約而同打了個噴嚏,但都沒有在意,繼續關心的話題。
    “兩位莫急,我叫你等過來,自然有辦法,而且辦法無比簡單,”高建笑了起來,笑得無比純良,接著就聽他道,“辦法就是……”
    兩人頓時露出期待之色,迫切想聽他下文。
    “嘿嘿,你倆都去死,我帶著你倆財物,遠走他處,代你等逍遙快活,這個辦法可好?”
    高建把嘴一咧,聲音越說越大,到最後已達到亢奮的極點,麵容說不出的癲狂與猙獰。
    “高兄,莫開玩笑,你怕不是瘋了!”
    兩人神情一怔,看著他病態的樣子,都忽然覺得有些不認識他了。
    旋即悄然後退,與他拉開距離,這個模樣的高建,兩人還從未見過,不由警惕起來。
    後退的同時,兩人悄然調動道田法力,忽然兩人麵色大變。
    “該死,我的法力怎麽調動不了?!”
    “不好……是你,你幹了什麽?!”
    兩人神情大變,都看向高建,眼中都流露出憤恨恐懼之色。
    “哈哈哈哈……”高建猖狂大笑。
    “不枉我在地下坊市花大價錢買下兩枚飛仙草的種子,天木園產物果然沒讓我失望,此物可在不知不覺間進入術士肺器,悄然寄生,紮根其中,生根發芽,截取法力為養料,茁壯成長,你等當然無法調動。”
    “當你等醒悟過來之時,已經晚了,有沒有感受到全身經脈開始劇痛?這是飛仙草的根莖連接上了周身經脈所致,接著便是五髒六腑,然後是全身骨骼,最後噗的一聲,周身皮膚被根莖撕裂戳穿,你等整個身體旋即化為一株飛仙草。”
    仿佛與他的話音同步,兩人的身體開始抽搐起來,劇烈的痛疼使兩人大叫出聲,場麵恐怖異常,一條條根莖刺破兩人周身的皮膚冒出來,頃刻間,兩人被無數蠕動的根莖枝條覆蓋。
    “兀那狗賊!你殺了我等,你也逃不了,符印不除,縱使天涯海角,他也能追蹤到你……我在下麵等你!啊!——”
    “我不甘!竟被你這狗賊算計!我縱死,符印也會轉移到你身上,那人會發現你殺了我等,你縱有辦法消除自身符印,也消除不了轉移之符印,狗賊,你必死!啊——”
    當兩人的整張臉最後一角都被覆蓋,隻餘下兩聲慘叫在夜色中回蕩,旋即兩株一人高的蒲公英似的植物,在兩人頭頂盛開。
    一陣晚風吹過,一枚枚黑色的種子飛舞起來,隨著晚風吹向遠方。
    “我怎會不知親手殺了你等,你等身上的符印會轉移到我身上,所以我才備好飛仙草種,請君入甕,你等死於飛仙草種主動攻擊,又非我親手出手,符印又怎會轉移?”
    高建冷笑一聲,走到其中一株光禿禿的植株麵前,用刀切開根莖,在裏麵一番尋找,忽然麵色一喜,掏出一個非金非布的錢袋子,打開一看是一大疊銀票,他貪婪地摩挲著銀票,遂收入腰間的儲物袋中,接著又如法炮製,從另一株植株中掏出一個錢袋子,將銀票收入儲物袋。
    突然,他目光一寒,朝著一個方向,厲聲暴喝:“誰!滾出來!”
    同時,他身體在一股炸開的白煙中,籠罩上一尊左手持枷,右手持鎖的陰司神祇,正是死神道統八品果位神城隍爺周興。
    高建請來城隍爺周興,腳踏黃葫蘆朝一個方向爆射而去。
    ……
    白君朔一路跟蹤,奈何對方速度太快,遠遠被甩在身後,很快就失去了對方的蹤影,隻能朝著對方離去的方向追趕。
    就在他以為自己追蹤無望,搖頭準備回返的時候,忽然聽見兩人淒厲至極的慘叫,於是順著聲音尋了過去。
    趕到的時候,剛好看到兩人死於兩株奇怪的植株,死狀奇慘,令人不寒而栗。
    即使隔著半裏之遙,他仿佛也能感受到兩人死時的痛苦。
    此時,白君朔正藏身在半裏之外的一處山尖上,遙遙俯看著這一幕,眼中流露出疑惑和驚色。
    然而就在此時,忽然一聲暴喝在天地間響起。
    “誰!滾出來!”
    不好!被發現了!白君朔麵色一變。
    他本以為半裏之距不會讓對方發現自己的靈場,因為他在學堂學過相關知識,感應靈場是有一定距離限製的,超過這個距離,就處於安全位置,靈場就很難被感應到,除非對方感知敏銳或者有防窺探的手段,不然很難被發現。
    半裏之距,便是一個理論上的安全距離。
    但他沒想到高建感知如此敏銳,竟順著他的注視發現了他。
    幾乎一個呼吸的時間,那高建便腳踩黃葫蘆,身罩官吏裝束的神祇,越過半裏之距,朝他呼嘯而來,氣勢驚人。
    “是你!”
    高建瞬間認出了白君朔,頓時目露凶光,殺氣騰騰。
    他每每想起那日被人罵的狗血淋頭,出盡洋相,心中便羞憤欲絕,一直將此事算在白君朔頭上,此時見是白君朔偷窺了他的秘密,頓時新仇舊恨都湧了上來,眼中殺意凜然。
    “死!”
    他身上籠罩的神祇手上的頭骨鎖鏈,隨著他手掌下壓,宛如一條靈蛇朝白君朔轟殺而去。
    白君朔早有防備,已是將黑無常請臨身上,旋即開啟陰間路權能,閃身進入陰間,朝後方閃避。
    他自然知曉對方同樣是死神道統術士,也能進入陰間,但在陰間中,他的速度比陽間快了不少,因此才會選擇進入陰間退避。
    砰!
    白君朔原先站立的地方被白骨鎖鏈轟出一個大坑。
    白骨鎖鏈並未就此停住,反而如靈蛇翻卷般,在大坑一個彈射,刺破陰間,繼續朝白君朔激射而去,奔如閃電,竟比方才還快了幾分。
    速度實在太快,白君朔躲閃不及,忙祭起鬼麵盾牌往前一擋。
    鬼麵盾牌撐起一層青色虛影,迎向白骨鎖鏈。
    砰!
    白君朔隻感到一股巨力襲來,身體不住暴退,卻也堪堪擋住了這一擊。
    他連忙抽身急退,想拉開距離,然而白骨鎖鏈根本不給他機會,隻是一個停頓,便以更快的速度朝他激射而來。
    砰砰砰……
    白君朔在陰間騰挪跳躍,一路所過之處,前一瞬腳踩之地,被緊追不舍的白骨鎖鏈轟出一個坑洞,塵土飛揚,碎石翻飛。
    陰間與陽間重疊,陰間中的事物與陽間對應,除非事物在陽間遭到破壞,不然陰間中的事物遭到破壞,要不了多久又會複原。
    “哼,倒是才發現你竟都升到九品七果了,這才多久,那就更不能留你了!——披枷帶鎖!”
    高建冷聲喝道。
    隨著他聲音落下,他身上神祇左手上的枷板旋即隱入虛空,再次出現的時候,已是在白君朔震驚的目光中,戴在他脖頸上。
    猝不及防之下,他的脖子和雙手,被一個黑色的寬大枷板套住,與此同時,他腳下兩條鎖鏈破土而出,順著他的腳蔓延而上,須臾間死死纏住了他的身體。
    這般看去,他宛如一個上了枷鎖的犯人。
    那枷鎖與其說是套在他身上,不如說是套在他靈體上,當枷鎖戴上的那刻,他的靈體便被禁錮,身體一絲都不能動彈。
    “怎麽會……什麽時候?”白君朔瞳孔緊縮。
    “不好!”
    就在這時,那白骨鎖鏈再無阻擋,朝他激射而來,那尖端銳利的刀刺,在他眼中急速放大。
    而此時他靈體被禁錮,根本調動不了法力催動盾牌法器。
    “鬼門關!”
    千鈞一發之際,白君朔從天宮中召來鬼門關,鬼門關高大古樸的門關憑空浮現,悍然擋在他身前。
    轟!
    無形的音波擴散,鬼門關巋然不動,白骨鎖鏈卻被一股反彈的力道震得倒飛。
    見此突變,高建雙眼一眯,閃過一絲驚異,卻也認不出鬼門關是何來路,接著便冷聲喝道:
    “倒是有些手段,不過雕蟲小技,也改變不了你必死的結局!——鬼使神差!”
    隨著他一聲暴喝,已是承受了鬼門關代價而鼻竅溢血、頭昏腦漲的白君朔其左右身側,忽然憑空凝聚出兩道身穿衙役差服的鬼差,兩鬼差一人猛踢白君朔膝窩,將他踢得跪倒在地上,一人扳住他腦袋,向下一壓,露出脖頸。
    與此同時,一座門形支架在白君朔頭頂上空浮現,遠遠望去,赫然是一座高大的斷頭台,斷頭台頂部懸停著一把寬大鋒利的鍘刀。
    “死!”
    高建一聲號令,鍘刀猛然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