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門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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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
    在火山口大的虎口吞掉兩人的刹那,藍慶陽祭起一把紅傘法器,紅傘霍地打開,瞬間變大,把將要合攏的虎口撐開。
    “走!去殺了他!”
    藍慶陽暴喝一聲,把藍青衛後背猛地一推,將他推出虎口。
    “欺人太甚!死來!”
    藍青衛飛出虎口,腳踩飛舟,殺氣衝天,怒吼一聲,朝向白君朔急速追去。
    藍慶陽本想趁紅傘支撐,遁入陰間,逃之夭夭,但碩大虎口中卻傳來震耳欲聾的虎嘯之聲,那聲音如雷音灌耳,震動神魂,竟瞬間打斷了他的施法。
    紅傘似乎不堪重負,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仿佛隨意要崩斷。
    於是他意識到,不殺了這頭妖獸,他走不掉。
    他目光一狠,再次祭出一件爐鼎法器,爐鼎倒懸,當即從鼎口中射出一道火焰繚繞的巨雕,直貫虎口。
    同時他腳底撐起一件笏板法器,將他帶離虎口,衝上高空。
    轟!
    虎頭被巨雕轟擊,砸進湖泊,炸起驚濤駭浪,露出翻滾的碩大鱷身。
    吼!——
    鱷身虎頭的妖獸徹底被激怒,燈籠大的虎眼瞬間充血,血光大冒,在驚天咆哮聲中,卷起一股磅礴的水流,如海龍卷一般衝上蒼穹,直撲藍慶陽。
    虎口大張,水光凝聚,竟是噴出一道寒氣凝結的水柱,轟向藍慶陽,所過之處,下方山林盡皆凍結,可怕異常。
    藍慶陽麵色凜然,知道這是一頭四百多年道行,實力堪比七品五果,與他相當的可怕妖獸,不敢大意,隻能全力以赴。
    ……
    另一邊,白君朔將藍慶陽兩人引開後,旋即駕馭黃葫蘆,飛出一段距離,但並未跑遠,而是站在一處山峰上,遠遠觀望湖泊上的戰況。
    見鱷身虎頭的妖獸未能殺死兩人,被藍慶陽用傘形法器擋住,他不禁遺憾搖頭,果然靠外力始終靠不住,還是得靠自己。
    看到鱷身虎頭的妖獸將藍慶陽纏住,令他一時半會難以脫身,這個結局在他的意料之外,但也算達到了他的目的。
    在他原本的計劃中,最好的情況是那頭妖獸偷襲,直接將藍慶陽兩人吞殺,次一點的情況就是將藍慶陽吞殺,隻剩下藍青衛,再次一點,就是將藍青衛吞殺,隻剩下藍慶陽,並且受了重傷。
    當然,最差的情況是兩人都沒有被那頭妖獸攔下,不過幸好沒有發生。
    但令他意外的是,藍慶陽居然在關鍵時刻,沒有犧牲藍青衛,而是自己頂上,將藍青衛推了出去。
    但是這個結局,他也能接受。
    麵對殺氣騰騰而來的藍青衛,他這次沒有再逃,選擇迎戰。
    “是你!”
    藍青衛腳踩飛豬逼近,看清了白君朔的臉,頓時有些愕然。
    他認出來了,是當日做完考核任務回來請他放行的楊錄,他當時還想著對方有些本事,有心結個善緣,將來說不定能有些用處,但是怎麽也不會想到會是他。
    殺死高建三人,搶走四十萬銀票,引來獸潮致使數百散修葬身獸潮,造成他藍家如今慘狀的人,居然會是楊錄。
    他記得初見他還是一個九品一果的術士,短短一月左右,現在一看,竟已升到九品八果。
    這種提升速度放在一般有家族的術士身上,沒什麽令人吃驚的,畢竟像他提升到九品圓滿,也不過是家族給他提供幾個九品肉田,直接奪取便成的事。
    但是放在一個沒有家族做依靠,並且曾經還隻是散修的術士身上,就有些不可思議了。
    白君朔此時也認出了藍青衛,他方才遠觀戰況,瞧不仔細,現在一看,可不是當初給他放行的藍師兄嗎?
    再看那天上與妖獸激烈搏殺的老者,他也忽然想起了坐在藍青衛一側堵在山門中間門洞的那位金黃袍服老者。
    真是造化弄人,原來高建背後的人竟然是他們,兩人都姓藍,看來是一家人了。
    “藍師兄,可否看在同門份上,放我一條生路,我並無意與你們為敵,早知道是你們,就是給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造次呀。”
    白君朔連連拱手,做出一副悔不當初,乞求饒命的可憐模樣。
    但這個模樣看在藍青衛眼裏,卻是冷笑出聲,眼中怒火熊熊,身上泛起無邊殺意,嘴角勾起殘忍弧度。
    “晚了!你個散修雜種,當初怎麽就蒙了心智放你過去,就該當場打死!害我藍家損失慘重,還敢求我饒命,今日便是酆都大帝親臨,你也得死!”
    “雜種!納命來!”
    藍青衛瞬間祭起一件戰戟法器,戰戟之上雷蛇纏繞,隨著他一手擲出,頓時化為一條雷蟒激射向白君朔。
    與此同時,他身上的武將神祇揮舞偃月刀,離開他的身體向白君朔斜肩斬下。
    一塊枷板在白君朔脖子上浮現,兩條鎖鏈自腳底蔓延而上,兩個鬼差一左一右在他身邊凝聚,一座門形支架在他頭頂上方懸掛起鍘刀。
    藍青衛竟直接用上了全力。
    獅子搏兔,亦用全力,他又不傻,白君朔能蹦躂到現在,自有其門道,管他是陰險狡詐,還是有強大法器,直接用上全力,看他死不死。
    正是抱著這樣的想法,藍青衛直接用上了全力,將所能發揮的本事都使了出來。
    藍青衛的全力一擊,讓白君朔麵色微變,他本是想著示敵以弱,讓對方掉以輕心,然後全力一擊,一舉弄死對方,但藍青衛不按套路出牌,直接一上來就用上了全力。
    但他雖驚不亂,早在對方出手之前,就默念起請神咒,雙手背身掐訣。
    此時,一股白煙從發髻上的三炷香上卷來,蔓延而下,籠罩周身。
    俄頃,在炸開的白煙中,一尊頭戴銀盔,身披銀甲,腰纏葦索,手持渾鐵點鋼叉,麵如生漆,兩眼接耳,兩眉朝天,怒發須張的神祇,在藍青衛緩緩瞪大的目光中,拔地而起。
    夾住脖子的枷板碎了,縛著手腳的鎖鏈斷了,抓住手臂的鬼差滅了,落下的鍘刀裂了,頭頂的支架塌了。
    拔地而起籠罩住白君朔的怒目神祇,撐碎了一切,神威蓋世。
    麵對裹挾風雷之勢無可阻擋的雷電蟒槍,與攜帶斬魂滅魄之勢的偃月刀,兩者的重疊一擊。
    渾鐵點鋼叉在怒目神祇雙手間,在白君朔雙手間,隨同身體猛地一旋,霍然刺出。
    “替天行道!”
    嗡!——
    鋼叉與槍尖、刀鋒相擊,狂風與雷電交織,地煞與天罡碰撞,激起塵浪翻飛,土石滾卷。
    一時竟相持不下。
    “怎麽可能!”
    藍青衛滿臉震驚,他八品四果的全力一擊,竟然被一個九品八果擋了下來,這頓時讓他心中激起驚濤駭浪,難以置信。
    什麽陰險狡詐,什麽中品法器,原來他靠的都是自己的本事,根本不是他猜測的那樣靠的外力。
    雖說他確實抱著獅子搏兔,全力以赴的想法,但在他使出全力後,他不認為對方再有強大的法器,還能起效,卻沒想到對方還藏著這樣的後招。
    這是什麽手段,他分明看到對方已經請神了,怎麽可能還能在請神基礎上再請神?!
    “你到底是誰?!”
    藍青衛驚聲叫道。
    “白君朔。”
    少年的聲音十分平靜,卻有一股仿佛在告訴這方天地、這世間諸敵,殺它、殺她、殺他的人,姓甚名誰的壯誌淩雲、衝天豪氣。
    藍青衛瞳孔猛地一縮,宛如滾滾雷霆在耳畔炸響。
    白君朔,白君朔!當日葉驚鴻口中的白君朔……
    然而不等他心神回歸,白君朔話音剛落,雙目一瞪,雙手間的渾鐵點鋼叉猛地一震,竟產生一股強大的吸力,宛如蠶食鯨吞,將雷霆蟒槍和偃月刀上的法力吸收,匯聚到自身。
    渾鐵點鋼叉頃刻間暴漲一倍。
    嗡!
    叉尖崩散了雷霆,震飛了長槍,轟碎了偃月刀,撞落了龜甲,一往無前,貫穿一切,洞穿了月光下的人影。
    “你……”
    藍青衛雙目圓瞪。
    他胸腔上赫然是一個貫穿前後緊貼雙臂與鎖骨的巨大圓洞,在他身後,是一條長長的溝壑,延伸至遠方。
    在最後一刻,他用來擋在身前的龜甲防禦下品法器,形同虛設一般,被直接撞飛,就因為法力不足,擋不住這致命一擊。
    砰。
    藍青衛雙目圓瞪,身體僵直,仰天倒地,眼中還存留著驚駭之色。
    他的屍體上,漂浮出四顆赤橙色的果實,是代表八品四果的道果。
    “衛兒!!!——”
    一聲淒厲的慘嚎從蒼穹之上響起,驚起烈烈狂風。
    “殺!!!——”
    感受到兒子的靈場消失,正與鱷身虎頭妖獸搏殺至關鍵地步的藍慶陽,一眼望去,正好看到藍青衛被貫穿胸膛的一幕,頓時睚眥欲裂,怒發須張,整個人癲狂了。
    “刀山地獄!”
    他不躲不顧,拚著被虎口噴射的冰凍水柱凍滅半邊身軀,湮滅了左腿、左臂和左軀,迎著妖鱷,使出最強一擊。
    天空霎時浮現刀山地獄般的海市蜃樓,插在無邊赤條鬼人上的一把把刀,衝天而起,在他身上籠罩的獄吏神祇的大手中凝聚,化為一把繚繞無邊怨氣鬼念的碩大鬼刀,朝向被無數粗壯黑色鎖鏈囚禁的妖鱷脖頸斬落。
    噗!
    血灑蒼穹,虎頭滾濺,失去頭顱的鱷軀轟然墜落,砸幹了一湖之水。
    “還我兒命來!死!——”
    藍慶陽調轉身形,從天而降,碩大鬼刀,朝向白君朔一斬而下,眼中是無盡的憤怒和怨恨。
    麵對這仿佛能切開天地的一刀,白君朔內心莫名的變得平靜,宛如清風拂過月色下的大地,天空上從天而降的刀影變得緩慢。
    他閉上了眼睛,抬起了雙手,如同姍姍學步的孩子第一次踏足草地,如同小小的手第一次按下黑白琴鍵,雙手不自覺開始掐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