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惜死局雖死猶生,抱僥幸生機全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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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患迭起,內憂又興。
    長安城中,宇文皇族也在做最後的掙紮,天下大亂,是他們最好的機會,也是他們最後的機會。
    如果能在叛亂平定前扭轉乾坤,天下,未始不是宇文氏的天下。
    他們差一點成功。
    北周的權力結構,雖然是宇文氏在做莊,但北周國家草創之時,卻是幾大家族共同經營所得,再加上吸收了關中本土豪強後,成為一個互相滲透的利益共同體,這就是赫赫有名的關隴集團。
    楊堅也是他們中的一份子,他成為新選出來的代表,但目前似乎並不是唯一和絕對正確的選擇。
    尤其是在戰事吃緊的時候,長安城中,各種力量也在緊張而激烈地博弈。
    因而,宇文氏五藩王被召回長安之後,並未完全喪失自由,這給了他們操作的空間,趙王宇文招準備冒險一搏。
    他給楊堅設了一個局,殺局。
    城中清苦,娛樂不多,但這對楊堅並沒有什麽影響。
    如果說中國曆史上,別的皇帝寡淡無欲,是為了求名。
    那楊堅在私生活上,真的是一個非常無趣並且刻板的人,他奉行一種清教徒式的生活方式,是骨子裏的節儉和自律。
    當然,楊堅也並不是方外之人,作為一個天生注定的政治家,生於世上,每個人都身不由己,正常的應酬,又哪裏可以逃得掉。
    這道理,大家都懂的。
    隻要是人,就必須要有放鬆和娛樂。
    趙王招非常上路,他約楊堅到他的府上,杯酒談心,相聚一樂。
    楊堅當然心懷戒意,但他有恃無恐。
    他認為趙王招手上,並無一兵一卒,即使有點花花心腸,也掀不起多大的風浪。
    同時,他也認為自己還握有一張王牌,趙王招一家人都在長安,是事實上的人質。
    最重要的一點,是宇文氏現在並未陷入絕境。
    楊堅以高明的手段,給了他們生的希望,雖然是一種錯覺,但一樣能讓他們滿懷希望。
    隻要希望還在,就犯不著和楊堅拚命。
    如果隻是次一等的陰謀,楊堅有足夠的自信,他們就是想蹦也蹦不起來。
    於是,楊堅欣然同意赴約,攜酒帶肉,率領大隊人馬,耀武揚威地趕往趙王府。
    這明顯是一個鴻門宴,楊堅低估了趙王招寧為玉碎的決心。
    剛一進門,趙王招就將楊堅引入內室,環室之內,全部是趙王招的親屬,他們佩劍帶刀,如臨大敵。
    楊堅卻隻帶了二個貼身侍衛在身邊,情勢非常不妙。
    趙王招立即放了一個大招,他用佩刀挑起一個瓜果,直接遞給楊堅,欲順手往前一送,來個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楊堅根本就沒想過趙王招會采取這種玉石俱焚的計劃,他也沒有多想。
    吃瓜就是吃瓜,楊堅隻顧安心吃瓜而已。
    趙王招知道自己隻有一次出手的機會,他追求一擊必中,一中必死。
    他擔憂楊堅在剛開始時會有所防備,便沉下心來,認認真真,無欺無詐地遞了幾次瓜果。
    瓜果飄香,清熟香甜,主客一家親,氣氛熱烈,場麵似乎溫馨和諧。
    但在楊堅的一個名叫元胄的侍衛看來,這種刀來刀往,卻是赤裸裸地外溢著的殺意和殺氣。
    他不顧自己身份低微,趕緊跑到楊堅身邊說:“相府有事,不可久留。”
    趙王招正想進行最後一擊,卻想不到好事被壞,心中非常不痛快,他大聲對著元胄嗬斥說:“我與丞相言,汝何為者!”
    趙王招聲色俱厲,想憑氣勢將元胄嚇住而驅逐出去。
    元胄知道事情緊急,把心一橫,瞋目憤氣,右手已搭上刀柄。
    元胄武藝超絕,是當世一流刀客,他一握刀,滿屋殺氣凜然,空氣似乎都已凝結成冰。
    趙王招不願意硬碰硬,見這一招行不通,立即認慫說道:“吾豈有不善意耶!卿何猜警如是?”
    趙王招看到元胄寸步不離楊堅,知道單憑自己,無法完成刺殺的任務。
    他立即開啟了備用計劃,在後麵的屋子裏,他還埋伏有一支伏兵。
    於是,趙王招開始表演,他偽裝成喝醉了酒的樣子,想脫身出去呼叫援軍。
    元胄心知肚明,在這個關鍵點,絕對不能放走趙王招這個人質,否則,明年今日,就是他們這一行人的忌日。
    於是,元胄陪著趙王招演了一場捉放曹的好戲,他看到趙王招想離開,就趕忙扶著趙王招回歸座位。
    趙王招又走,元胄再扶,這樣重複往返,已達三次之多。
    趙王招知道元胄已經起疑,自己反而成為籠中之鳥。
    自己恐怕是走不脫了,一計不成,趙王招再生一計,他謊稱自己酒醉,喉嚨發幹,要元胄去廚房取一杯水遞給自己。
    他心想,隻要支開元胄,自己不管三七二十一,立馬先下手為強,直接殺掉楊堅。
    可是,他已經失去了最佳的機會。
    元胄不為所動,堅挺如青鬆般,寸步不離地站在楊堅身後。
    局勢陷入僵局。
    但楊堅的情況更加不妙,這是趙王招的地盤,他已經羊入虎口,如果拖延下去,必然再無生還之理。
    但王者不死,楊堅迎來了一個脫困的機會。
    五王之中的滕王也應邀前來參加聚會,他路上耽誤了一些時間,按照禮節,楊堅要走下台階,走出門去迎接他。
    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元胄立即在楊堅耳邊輕聲說:“事勢大異,可速去。”
    楊堅不以為然地說:“彼無兵馬,何能為?”
    於是,楊堅施施然再次入座,這是再次送自己入虎口。
    元胄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宴會重新開始,遊戲也重新開始。
    趙王招準備霸王硬上弓,元胄甚至聽到後殿戰士們,風吹鎧甲冷硬肅殺的聲音。
    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元胄當機立斷,急切地對楊堅說:“相府事殷,公何得如此!”
    元胄半扶半挾持楊堅下床,一路小跑,往門外亡命逃去。
    楊堅這一走,就如鳥飛長空,魚入大海,宇文氏再無任何機會翻身了。
    趙王招非常清楚地知道這一點,他也豁出去了,立馬追出去,他要做最後一搏。
    但元胄搶先一步,用身體堵住大門。
    雖然隻隔著幾步路,但在趙王招眼中,元胄就似一座山峰,他今生再也無法跨越。
    他隻能無奈地遙望楊堅遠去,那也是楊堅留給趙王招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背影。
    趙王招有殺賊之心,卻無必死之誌,又無必殺之技,這次斬首行動,最終功虧一簣。
    如果趙王招能預知楊堅以後對付宇文皇族的手段,他當時即使賠上全部的身家性命,也一定會完成刺殺楊堅的任務。
    可惜這隻是一種假設,而假設都不會成立。
    這次刺殺的結局也是京城宇文皇族,最後所做努力的縮影和命運。
    當時,山東的尉遲迥戰爭局勢還不明朗,全國反抗楊堅的軍事行動也此起彼伏,各種勢力還在觀望徘徊。
    這種膠著的局麵,有無數種發展的可能。
    楊堅是一個老練而實幹的政治家,他知道在這個時間節點,京城長安,需要一個穩定的政治局麵。
    所以,楊堅展現了他卓越的政治技巧,對於這件事情的處理,他縮小打擊範圍,他依然給宇文皇族一個錯覺,楊堅不會對他們徹底清算。
    但必須要有人為此負責,楊堅以此為口實,除掉了趙王招和越王盛及他們的兒子們。
    但對於其餘的宇文皇族,楊堅並沒有大興牽連之獄,這暫時穩定了京城長安的局勢。
    也讓京城長安的各種勢力產生了一種錯覺,他們覺得,楊堅或者隻是一個梟雄,而並不想做一個開國之君。
    但是,把希望寄托於政敵的仁慈和底線,這是非常幼稚而可笑的思想和行為。
    宇文皇族為此付出了不可承受的代價。
    自此之後,他們再無翻身之日,直至被楊堅徹底鏟除。
    楊堅開始時來運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