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時節，夜已經很冷了，風也很冷了。
    初冬的風，吹的樹上枝丫吱呀作響，趙鼇已經困得睜不開眼了。範八爺看見小家夥縮著脖子，便把胳肢窩裏夾得棉袍給趙鼇穿上。
    “走吧。我們還要去會幾個朋友。”範八爺領著趙鼇又穿過一條黢黑的大街，街上很靜，隻能聽到兩人的步履聲，不時地還有幾聲狗叫。趙鼇穿上了範八爺的棉袍，雖然對於他來說袍子很是肥大，但是確實暖和了不少。
    四周漆黑一片，地上早已鋪上了一層白霜，在淒冷的月光照耀下泛著冰冷的寒光。他們兩人摸索著來到一棟森嚴的建築前，趙鼇知道這裏就是城隍廟。
    小時候父親帶著他趕廟會經常來這裏，這裏在廟會的時候，會有很多踩高蹺和唱戲的，還有一些賣吃食的。他還記得父親給他買過酸甜的冰糖葫蘆，他還沒舍得吃完，留下兩顆山楂給他娘帶回家。
    想著這些，趙鼇不由得一陣心酸，原來是一家三口，回家有娘做好的熱飯，惹了禍有在衙門當差的父親，即使闖了禍也不怕，頂多是父親去賠錢，然後被胖揍一頓，現在想想被打也是一種幸福。前幾年最疼他的娘病死了，如今父親又病死了，全家就剩了他一個人，無依無靠的活在這個世間。孑然一身的趙鼇心中默念，必須要使自己變強，隻有變強了才能不受欺負。一邊思索、一邊步行，不覺已到了城隍廟門。
    在城隍廟的門口有一個小乞丐，雙手插在袖口，懷裏抱著一根打狗的木棍，不時的抽幾下鼻涕，跺著腳取暖。看到有人來，他把懷裏的木棍一橫：“誰？”
    範八爺回了一聲：“二妮子，是我。”二妮子是這個小乞丐的小名。在鄉下有些地方，人們迷信，害怕小鬼索魂，會給男孩取一些比較低賤的小名或者女娃的名，說這樣小鬼看到命格比較賤，就不會纏上身，比較容易養活。
    小乞丐一聽也是一驚，旋即笑著說：“幫主是您啊，您不是早上剛走嘛，怎麽，衙門裏麵的炕塌了，沒法睡覺？”
    “老金在嗎？”老金是丐幫的副幫主金玉堂，主要負責幫內具體的事務。一個丐幫的副幫主竟然取了一個這麽金燦燦的名字。
    “在呢，在裏麵和兄弟們喝酒呢。”小乞丐答道。
    範八爺從油紙包裏掏出一個雞腿丟給小乞丐，小乞丐喜滋滋的道了謝。
    穿過黑漆漆的城隍廟山門，轉過一道影壁牆，就看到裏麵一片暖意洋洋。十幾個乞丐團坐在城隍廟的大殿裏麵，中間燒了一堆火，地上鋪滿了酒肉吃食。
    一個喝的雙頰泛紅，嘴角全是油漬的乞丐，一隻手在大腿上拍著節拍，眯著眼睛晃著腦袋唱著葷曲：
    “夜半三更，
    那個佳人獨守閨房啊。
    窗跟下發了春的貓兒，
    叫的姐姐心裏癢啊
    夾緊了被褥
    罵了一聲
    冤家你什麽時候才能回程啊
    ……”
    幾個乞丐有的閉著眼幻想這香豔畫麵，有的眯著眼睛用鼻子深吸一口氣，好像已經聞到了閨房脂粉的芬香，幾個人竟然都沒有發現進來兩個人。
    範振彪嗬嗬笑了兩聲：“弟兄們都在樂嗬呢。”
    聽到聲音，幾個乞丐抬頭一看，都站了起來，一個稍微胖點的乞丐從主位站起來，撤了一步：“大哥，您坐這兒，這邊暖和。”
    範振彪也不推辭，拉著趙鼇就坐了過來，並把一油紙包的吃食放在中間。眾人都往後退了一點，圍坐的圈子就大了一圈，雖然加了兩個人，也不覺得擠。
    金玉堂給範振彪拿了一杯酒，然後又往火堆裏麵加了一些樹枝，他邊挑火邊問：“大哥，你不是今天剛搬去住縣衙嘛，怎麽這麽快就想兄弟們了。”
    “有個事情，需要你們去給我打探一下。”剛想說正事，範振彪看到牛六，正在賊眉鼠眼的盯著自己，便止住了口中的話。
    “牛六，你去換下二妮子，才多大的孩子，凍得都隻跺腳。二妮子還是你的徒弟呢。”範八爺吩咐道。
    牛六環視了一下眾人，自覺沒有自己能再去使喚的人了，便悻悻然地站起身，順手還扯下了一條狗腿，然後就去換二妮子去了。
    範振彪看著牛六走遠，才低聲說，“老金，你明天派幾個嘴巴嚴密的弟兄，去幾個地方，給我打探幾個消息。”
    範振彪叮囑的很詳細，金玉堂辦事很是牢靠，又重複了一遍範振彪吩咐的事項，兩個人又商議了一番。最後，他說，“大哥，沒問題，兩天後我給您準信。”
    說完這些已經是後半夜了，趙鼇在旁邊一直打著嗬欠，範八爺站起身踢了一腳趙鼇：“小子，走了。我們回去睡覺了。”
    走在回去的路上，範振彪無聊就想考考趙鼇，一邊走，一邊問：“小子，咱們這樣折騰了半宿，你知道為什麽嘛？”
    “摸清楚黃大仙的底細，找回稅銀唄。”趙鼇答道。
    範振彪本來以為趙鼇隻是一個孩子，沒想到眼明神亮，微笑著頷首點頭：“不錯，咱們就是幹這個來的。這就是‘挖下深坑等虎豹，撒下香餌釣金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