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異域遇錦衣(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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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縣衙之中,唐進正自將滿腔的怒火,向著唐有孝發泄的時候,坐在左側一列首位的唐有忠,心中卻自焦急,他擔心自己的父親太過於憤怒,以致於讓本就中了風寒的身體更加難以為繼。
    他不得不起身勸解一番,“父親,這......這也不能全怪二弟,打仗總是要死人的,隻能......隻能怪沈牧他......沈牧他福薄命淺......”
    唐進也心知沈牧既然已經被投石擊中,墜落下了城池,又被韃將俘走,想必是難以活命,人死難以複生。即使是對唐有孝多加指責,也無濟於事。
    但他沈牧的死,對他的打擊極大,一來是自己的計劃被完全打亂,二來是自己身為一縣之長,統攬整個威遠的軍政,卻對此事無能為力。更加難以想象的是,唐幼卿得知此事後,該是如何的悲傷欲絕。
    唐進看到唐有忠起身勸解,緩緩地長舒了一口氣,“唉......沈牧是我精挑細選的繼承人,天縱的英才,怎麽可能會是福薄命淺的凡夫俗子呢?”
    說到這裏,唐進的心中一動,繼續道:“唐有孝,沈牧墜城的時候,除了你,還有誰看到?”
    聽到唐進的問話,左側下首,站起一人來,正是那新提升的把總祁尚文,隻見他抱拳拱手,接話道:“唐知縣,沈把總摔下城門的時候,守備南門的眾弟兄都看到了。”
    唐進略一沉思,“你把當時的情形,再詳詳細細地說一遍給本知縣聽。”
    “當時,城門已經被韃靼的攻城槌車撞破,沈把總下了死命令,死守城門。韃靼一時之間,難以破城,便使出了攻城投石車,南城門形式危機之時,麻貴將軍率軍來援。
    就在此時,騎馬在城上的沈把總卻被投石擊中,一頭栽下了城池,生死不明,被韃將俘虜而去。那韃將,屬下曾追隨沈把總馳援平虜衛的時候也認得,甚是勇猛。”
    唐進坐在堂上暗自點頭,“這麽說,沈牧不一定會死?”
    堂下坐在唐有忠對麵的一員將領,生的鋼髯短虯,赤麵鳳眼,起身接過了話,“唐知縣,末將可做見證,末將來增援時,正撞到沈把總墜城,被一名身著胡服,頭紮發辮的韃將擄走。賊兵勢大,末將不敢深入追擊。”說話的正是那來援的宣府遊擊將軍麻貴。
    唐進再一次陷入了沉思,“有忠、有孝,沈牧被俘的事,先不要跟幼卿說,希望沈牧他吉人自有天相,能夠保住一條命。”
    “報......”縣衙大堂,一甲士急急匆匆地衝了進來,“報......唐知縣,沈奚總旗報來的軍務密信......”
    唐進顫抖著下了座位,伸手接過來密信,打開火漆,一目十行,快速讀起了信中內容。讀到關鍵緊要的地方,唐進竟然激動地直拍大腿:
    “哈哈哈......果然是......果然是吉人自有現象,我就說......我就說沈牧怎麽可能這麽輕易就死了呢?哈哈哈......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呀!”
    坐在堂下的眾武將,看著唐進捶胸頓足,歡天喜地的樣子,也明白了密信中的大概內容,個個喜笑顏開。跪在地上的唐有孝也抬起了頭,一雙伏犀目中隱隱含著淚水。黑衣黑甲的唐有忠也長舒了一口氣,深深地看了跪在地上的唐有孝一眼。
    韃靼大軍多次攻伐無果後,世孫楚力克內心也頗為焦急。回到軍帳之中,他便召集韃靼眾將領,一同商議破城之計。連日來的征戰,大軍卻顆粒無收,韃靼各部人心浮動,士氣低落。如果再不能攻破這威遠衛,犒賞三軍,隻怕內部不穩,枝節必生。
    楚力克依然是一襲紫色長袍,手拿折扇,等到眾將齊聚一堂,他便清了清嗓子:“各位,威遠衛久攻不下,大汗的三萬人馬也被大同鎮擋住,一時之間,難以攻破。攻略受阻,諸位可有破城的良策?”
    帳下的海魯都起身回應:“世孫,大同左四衛已破了平虜、羽林和雲川三衛。這威遠衛已成孤城一座。兵法有雲,‘急攻則必堅守,緩攻則必思退’。對於這座孤城,在下認為圍三而闕一,虛留活路,則明軍必棄城撤退。到那時,又暗藏伏兵,則威遠可破,大計必成。”
    “軍師此計甚妙......”楚力克剛要說話,帳下的火赤力卻出言打斷,
    “此計絕不可行,軍師,威遠有守軍近萬,如果我圍三闕一,走脫了敵軍主力,讓他們逃回了大同鎮,那大同守備軍力則更加強勁,於我方更加不利。依我看,我大軍攻伐數日,不可前功盡棄,宜繼續強攻破城,屠戮一空,震懾大同震,這才是上上之謀。”
    楚力克臉色微微一邊,對於火赤力打斷他的話極其不滿,隨手合上了手中折扇,聲音略微低沉:“火赤力,你屠了羽林衛,但這威遠衛卻也並無受到任何威懾。屠城殺戮,平白結怨兩國,徒勞而無功,隻會引起越來越多的反抗。”
    “世孫,此言差矣,想我蒙古民族,虎狼之師,從來視中原軍民如同羔羊豬狗一般。虎狼怎會怕羔羊豬狗的反抗?”
    楚力克心中暗想,這火赤力從來不服我的統領,今日定讓他屈服,便說道:“火赤力,你隻知道屠戮明朝百姓軍民,殺雞取卵,卻不懂治國之道。馬上奪天下,須是馬下才能安邦治國。想我蒙古民族入主中原之際,也並無大肆屠殺之舉,方才享國不足百年,現如今更不可能隨意屠殺。”
    火赤力本是武將,隻知道上馬殺戮,於宏論辯駁,哪裏是這崇尚漢文化,熟讀兵法的楚力克的對手,一時之間被駁的啞口無言。隻是站在帳下發愣,心中愈加的不服。
    與此同時,帳下的趙全、蕭芹二人,恨不得兩國之間,馬上大戰一場。白蓮教可乘機發展教眾,壯大勢力。二人見楚力克和火赤力爭執不下,如此良機,當然不會錯過。
    白蓮教首趙全,趁機站起身來,接過話,說道:“世孫,您是黃金家族的後裔,是我草原的英雄,理應戰無不克,攻無不勝。強攻之下,威遠哪有不破的道理,怎可輕易放走敵軍。”
    楚力克聽是趙全插話,心中更加不滿,‘唰......’地站起身來,眼神愈發的深邃,身上的王者之氣迸發。聲音低沉,便對趙全嗬斥起來。
    韃靼眾將商議軍務之時,卻不是帳外的兩雙耳朵,已經把他們商議的內容一字不漏地聽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