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老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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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在柳全福家附近的一些柳姓族人得知了全福媳婦又生下一個女嬰的事,家中的女人或者端一碗雞蛋、或者拿一塊花布來看望龔氏母女。
漸漸地,又有一些柳姓族人也聽說了龔氏生產的事,三五個女人就一塊來全福家賀喜。之後,姓唐的、姓黃的一些人家的女人也來到柳全福家賀喜,她們有的拿幾個雞蛋,有的幹脆就空著手,隻是來跟胡氏婆媳說幾句話。
臘月二十二的上午,馬氏帶著兩個兒媳婦來到了全福家,胡氏高興地把她們領到西間。看到女兒母女平安,馬氏懸著的心才放了下來。
她笑著對胡氏說:“上一回閨女回去,她說生孩子就趕在年裏年外。我心裏掛念,就跟兩個兒媳婦一塊過來看看。這我就放心了。到二十六那一天,我跟她嬸子、大娘再一塊來看外孫女!”
“親家,你們不用再來了,馬上就該過年了,家家戶戶都忙得很。再說了,也不是頭生了,要是生個孩子就來看一回,那得來多少回啊!”胡氏笑道。
“那不中,”馬氏說道,“那些遠門的就不跟她們說了,近門的嬸子、大娘一定得來。馬上就到年根了,她妗子、姨、姑娘就不跟她們說了,她們也都知道閨女懷孕這個事,過年走親戚的時候她們肯定都會問,等過了正月十五,她們就抽空來了。”
“親家,二十六那天你們過來幾個人啊?我得心裏有個數啊!”
馬氏擺擺手,“親家,我跟你說,到時候啥都不用準備,你家蒸好的有年饃,再打一大鍋稀飯就中了!”
“那可不中,”胡氏笑著說,“俺兒媳婦的娘家人來給俺孫女添飯,咋說我也得準備幾個菜啊,聽你剛才說的那些人,我就預備七八個人的飯吧。”
“中啊!”馬氏樂嗬嗬地說,“你好排場,你想預備就預備吧,反正也不花我的錢!”
又聊了一會兒,馬氏婆媳就要離開,胡氏自然不會讓她們不吃午飯就走。胡氏讓她們跟龔氏說話,她去大雷家喊來小強,給他一些錢讓他到趙蘭埠口去割二斤大肉、買幾斤芹菜。
大肉和芹菜買回來後,胡氏就和龔氏的兩個兄弟媳婦下灶屋調餃子餡、包餃子,馬氏和女兒在西間說話。
下好了餃子,胡氏讓幾位客人和兒媳婦先吃著,她端了一碗餃子給三雷家送去,又把紮根領回來吃飯,然後又給大雷家送去一碗,這才去堂屋陪客人吃飯。
半下午,胡氏把馬氏婆媳送走沒多久,柳全福就回到了家中。他跟胡氏聊了幾句,把領回的工錢交給母親,然後就去西間看望妻女。
接下來的幾天裏,胡氏和全福都忙得不可開交。好在紮根已經不用再讓他們那麽費心,自從三雷一家搬回柳家灣,他就整日和克勤、克儉兄弟一塊玩耍。有時胡氏出去喊他回家吃飯,他說已經在二孬家吃過了。時間久了,胡氏也就習以為常了。
臘月二十八的晚上,楊四興一家正在堂屋吃飯,突然聽到外麵傳來了拍門聲。
隨後又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四興兄弟在家嗎?”
楊四興有些疑惑,“老薛這個時候過來有啥事啊?”
“你不用害怕,他肯定不是來要賬的,因為咱沒有借過他的錢!”他的老婆樊氏笑道,“再說了,這都二十八了,咱家的門畫都貼上了,有要賬的也隻能等明年再來了!”
楊四興起身來到院子裏,“老薛哥,你吃飯沒有啊?”
“我吃過了。”
楊四興緊走幾步把門閂拉開,他打開兩扇大門,一股冷風撲麵而來,他不禁打了一個寒顫,“老薛哥,外麵冷,趕緊進屋去暖和暖和吧。我屋裏有酒,咱倆端兩杯。”
老薛走進院子,他把手中拿的一包東西遞給楊四興,“兄弟,馬上就該過年了,這二斤點心你給幾個孩子吃吧。”
楊四興不肯接,“老薛哥,你留著自己吃吧,年下吃的東西俺家裏準備的有!”
“你不接就是看不起我!”
楊四興這才把那包點心接在手裏。
“進屋吧,外麵的風簡直割耳朵!”楊四興打了一個噴嚏說道。
“兄弟,我就不去屋裏了。我想讓你跟我一塊去三雷家一趟,上一回咱倆一塊去他家喝酒,我空著兩隻手去混吃混喝,真是太失禮了。該過年了,我想去他家坐坐,我跟他不熟,就來麻煩你跟我一塊去。”
“老薛哥,不用了,你進屋喝杯酒吧。三雷他也是實在人,改天我跟他說一聲就中了!”
“兄弟,你跟我一塊去吧,占人家的便宜我心裏不得勁!”
“那中,我跟俺媳婦說一聲,咱就去三雷家!”
楊四興把那包點心拿到堂屋,跟樊氏交代了幾句,然後他就出來和老薛一塊走出院子。
“兄弟,你跟我一塊去我住的那個地方,我把東西帶上。”
二人來到老薛的住處,老薛掏出鑰匙打開門鎖,推開房門,也沒有點燈,從裏邊抱出來一樣東西遞給楊四興,“兄弟,這是一壇子酒,你把它抱結實了!”
楊四興接過那壇酒,老薛又回屋拿了一樣東西,他把門鎖上。二人往北走了數十步,上了河堤然後朝村西邊走去。
楊四興家有一塊地跟唐麥囤家的一塊地相鄰,有時候他會跟唐麥囤家的長工在那塊地碰麵。老薛來到唐麥囤家不久,楊四興就認識了唐家這位新長工。起初,他們隻是見麵打聲招呼。過了幾年,他們就熟悉了起來。
幾年前的一次麥收,老薛把主家那塊地裏割下來的麥稈全部運到曬場後,又主動趕著馬車幫楊四興家運麥稈,這讓楊四興心裏很過意不去。
麥收過後的一個下雨天,楊四興邀老薛到他們家喝酒。從那以後,二人就成了朋友。每年農閑的時候,他們會在一塊喝幾次酒,有時在楊四興家,有時在老薛住的那個地方。樊氏還曾經給老薛提過一個媒,但被老薛婉言拒絕了。
過了一會兒,他們就來到了三雷家的大門口。楊四興喊了幾聲,克功從堂屋走過來把門打開,請他們兩個到堂屋去坐。
“大孬,你爹沒在家嗎?”
“他正在屋裏給俺兩個兄弟洗腳哩!”
“三雷這個家夥的小活幹得不透風啊!”三雷笑道,“你娘咋不給你兩個兄弟洗腳啊?”
“他倆的棉鞋都弄濕了,俺娘給他倆烤棉鞋哩!”
說著話,三個人就來到了堂屋。此時,三雷正坐在一個木盆旁給克勤、克儉洗腳,招娣低頭拿著一隻小孩的棉鞋在一個火爐上烤。
“三雷兄弟,你跟弟妹都忙著啊!”老薛笑道。
三雷抬起頭看見了老薛,“老薛哥,你也來了,我還以為是四興自己來的呢。大孬,給你大伯、還有你四興哥一人搬一個板凳。”
“你們先坐那兒歇歇,馬上我去給你們整倆菜!”招娣高興地說。
楊四興把那壇酒放到桌子上,“老薛哥想過來找你說話,喊著我讓我跟他一塊來。”
三雷這才發現他們還帶著酒,“你們來就來唄,咋還帶著酒啊?”
“老薛哥非得回他屋去拿!”楊四興說道。
老薛把手中拿的那包東西也放在那張桌子上,“這是二斤肉,回頭讓弟妹給幾個孩子包包子吃!”
三雷十分驚訝,“老薛哥,我這兒年貨辦得齊齊的,你咋還往這兒送肉啊?一會兒你還拿走!”
老薛坐在旁邊的一把小椅子上,“東家過年殺了一頭豬,他給我幾斤讓我包餃子,我一個人咋管吃完這麽多啊?我自己留一些,給你家送過來一點。”
招娣對三雷說:“三雷,別給這倆孩子洗了,把他倆放裏間床上去吧。你過來烤鞋,我去灶屋做菜!”
三雷連忙拿一塊布給克儉擦腳,小家夥開心地笑了起來。三雷把兩個小兒子送到裏間,又讓大兒子去請大雷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