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 這老酸儒,真以為朕不會殺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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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啟也很無語,他讓魏忠賢查過劉宗周,因而也很清楚,劉宗周的確是個清廉如水的官,另外也的確剛正,在監督百官上也很賣力,不給誰留情麵,連他自己的門生故吏都不留情麵,也算是難得的孤臣。
    官品上的確沒有瑕疵。
    所以,天啟也就一直沒跟他翻臉。
    而曆史上,劉宗周也的確對得起大明,在明亡時,選擇絕食而死,隻是作為一名大儒,他曆史上一直主張加強大明道德建設來挽救危局。
    急於拯救大明的崇禎帝曆史上在啟用劉宗周後,也聽不進去劉宗周的所謂以德治國,也就沒采納他所謂“先修德治心,親近儒臣,這才是為治的根本”的建言。
    所以,劉宗周在曆史上也算是壯誌未酬。
    而這一世,因為天啟即位這幾年,朝廷動蕩很大,許多朝臣鋃鐺入獄乃至被誅殺,再加上,劉宗周雖然庶務不行,但在做禦史言官時的考成的確算是優等,也就做到了左都禦史,掌都察院。
    而都察院因為有前朝台諫的功能,所以,也會常被稱為台諫。
    此時,天啟在知道劉宗周告內閣的狀,還要麵見自己後,感到很無語之餘,也頗為煩悶,也就不由得對製策司的親信大臣們道:“這老酸儒,真以為朕不會殺他嗎?真是茅坑裏的石頭!人家朝鮮的使臣都沒意見,他還在這事上糾纏不休!你們內閣也是好意,人家也不領情。”
    “陛下!臣請命去和他談談。總憲是學問大家,當代大儒,難免有些迂腐,也就誤以為大宗伯是在無事生非,有悖聖賢道理。其實,如今索要鹹州,正是為循聖賢道理,而使工業司的上百萬生民生計得以延續。或許將這些道理說給他,他才會明白。”
    袁可立素來和劉宗周走得比較近,也就請求去勸勸劉宗周。
    同作為文官階層的一員,袁可立倒也不想讓劉宗周因為不能接受大明對外政策的改變而落得個身首異處的下場,同時也導致朝廷內部在政見上的紛爭越發激烈。
    “派人打把傘跟著袁卿去!”
    天啟點首,袁可立的麵子他還是要給的,畢竟遼南能收複,袁可立立下了大功,又是第一個支持他改革的文官。
    “謝陛下!”
    袁可立也就出了西苑,來見劉宗周。
    劉宗周此時仍頂著炎炎烈日,跪在宮闕下,高喊著要彈劾內閣諸大學士瀆職擅權,竟不票擬他奏疏,且因此要求麵聖的話。
    哪怕是汗如雨下,也還在堅持。
    袁可立走了來,一見到劉宗周,就道:“你何必如此,閣老們是善意,你難道真不明白?”
    “不票擬台諫奏疏,就是瀆職擅權,乃失德之舉!這善意,我若領了,也會跟著失德!”
    劉宗周擲地有聲地回駁袁可立道。
    袁可立:“……”
    “又是失德。難道真要大家都跟你一樣,做道德君子?”
    袁可立問道。
    劉宗周:“無德者,豈可配高位?!”
    袁可立:“……”
    接著,袁可立不得不深呼吸了一口氣,道:“有些事,你不清楚。你可知道,集生他為何突然提起鹹州未歸大明一事?那是因為如今大明很需要那裏的鐵礦!而這批鐵礦關係著工業司的上百萬生民啊!還有,一旦工業司不能運作開來,關係的還是整個中興大業!”
    “鐵礦重要還是德治重要?”
    劉宗周問了一句,又道:“吾今日要是坐視朝廷行此失德之舉,這幾十年的道德君子就等於白做!吾也無臉再提‘慎獨’二字,更無顏再提德治!”
    “劉蕺山!你說到底還是在乎你自己的體麵,而不是為君父分憂!你是怕眼睜睜看著大明因為沒按聖賢道理執政而中興大治,而讓你這幾十年的清廉君子白做了!你這是偽德!”
    袁可立叱喝一聲後就教訓起劉宗周來。
    劉宗周如被重重錘了一拳,震驚地看向袁可立,失口否認道:“你胡說!”
    “吾沒有胡說,你就是覺得,你這幾十年的道德君子不能白做,哪怕逼得天子殺你,落下一個不仁之名,也要保全你自己這道德君子之體麵,讓天下人覺得你始終沒有錯。”
    袁可立說著就又問道:“我問你,如果朝廷不開鹹州茂山之鐵礦,工業司的上百萬生民怎麽辦?你如果有別的辦法,我可以代你向陛下奏明,並站在你這邊。”
    “餓死事小,失節事大!”
    劉宗周也沒提出別的辦法,而是直截了當地回了這麽一句。
    隨即,劉宗周又道:“你剛才的話也沒說錯,如果大明是以不要聖賢道理為代價而大治中興,那這樣的中興的確還不如沒有!”
    袁可立:“……”
    接著,袁可立直接吼了起來:“你可以餓死也要守節,不代表別人也能做到這一步!你也不應該去要求別人也這樣做!”
    劉宗周回道:“不做君子者,便是小人也!”
    “你怎麽不自己去死!”
    “吾要衛道而死!”
    袁可立聽後一愣,隨即就甩袖揚長而去。
    劉宗周澹澹一笑,自覺袁可立終究不如自己那麽堅貞,在恪守聖賢道理方麵。
    接著,劉宗周依舊以一副“舉世皆濁我獨清,舉世皆醉我獨醒”的姿態繼續高喊著要彈劾內閣瀆職擅權。
    劉宗周根據自己的生活經驗認為,大明之前積貧積弱,就是因為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從朝廷到民間,許多君臣士民失德所治!
    有士大夫不知檢點,驕奢淫逸,更有士民不知禮教,穿紅戴綠招搖過市,更有女子也放蕩成性,開始不守婦道,拋頭露麵,君王自不必說,不尊孔孟,不講仁孝,乃至不居正殿,寵信內宦外戚。
    這也是這個時代的很多儒臣們的看法,他們認為社稷敗壞的根由就在於天下失德。
    這方麵,東林黨尤其支持這個觀點。
    誠然,隨著商品經濟發展,傳統禮教在受到破壞,道德淪喪的現象的確存在。
    但道德淪喪並不是大明積重難返本因,本因是政治上的僵化與腐敗,經濟上的貧富差距過大與財政崩潰,而因為儒家傳統的君子當恥於言利重於言義的思維習慣,或者因為自身是既得利益者,而有意避開經濟問題和製度問題,使得劉宗周這些人更在乎道德上的問題,堅持把天下失德作為天下衰敗的根源。
    而劉宗周也的確在這樣堅持,他也不願意承認自己的堅持是錯誤的。
    袁可立回來後,天啟就問道:“沒勸動?”
    袁可立回道:“他說餓死事小,失節事大!”
    “這就沒法講道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