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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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雷少爺,你在煮什麽?這麽香!”
帶著鄉親們從城外伐木歸來的羅裏格,循著香味而來,看見弗雷在指導女仆長蒂娜製作美食,當即投來好奇的目光,垂涎欲滴。
鄉親們卸下肩上的原木後,紛紛圍在了熱氣騰騰都燉鍋旁。
“魔雜湯,稍等一下,很快就好。”
“什麽是魔雜湯?”
弗雷微微一笑,“就是用魔獸內髒做的湯,達力叔早上去打獵,抓了兩隻塞布魯幼崽回來,我看內髒非常鮮美,就拿來做湯了。”
“對了弗雷少爺,營地外有個小鬼找你。”羅裏格順口提醒了一句。
“找我?”弗雷投去好奇的目光。
“嗯,就是昨天給我們帶路的那個小鬼。”
弗雷往營地外走了沒幾步,盧卡的身影當即闖入他的視野中,興高采烈的盧卡朝弗雷揮了揮手。
弗雷帶著疑惑的表情走上去,盧卡微笑著問候道:
“弗雷,午安。”
弗雷打量了一下盧卡手裏的包裹,“盧卡,找我什麽事?”
“這個給你。”
盧卡遞來了手裏的包裹,弗雷拆開一看,才發現是些舊衣物。
“我看你身上的衣物都破了,這是我穿過的一些舊衣物,如果不嫌棄的話,請拿去穿吧。”
“謝了盧卡。”弗雷露出了小白牙。
隨即弗雷抓著盧卡的手腕,把他帶回到蒂娜身旁,從燉鍋裏勺了一碗,把冒著熱氣的魔雜湯端到盧卡麵前。
“盧卡,來嚐嚐這個,小心燙。”
盧卡吹了吹勺子,放進嘴中,當即眼前一亮,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弗雷,這是什麽?太好吃了!”
周圍早已垂涎欲滴的鄉親立即向盧卡投來羨慕的目光,弄得盧卡不好意思地垂下了腦袋,敵不過鄉親們的視線壓力,弗雷隻好讓蒂娜給每人勺了一碗。
見盧卡手裏的木碗空掉之後,還一副意猶未盡的表情,弗雷笑著問道:
“盧卡,還要嗎?”
盧卡咽了咽口水,搖了搖頭,“感謝招待。”
“別客氣,還有很多。”
弗雷接過盧卡的碗,又給他勺了一碗,端到盧卡麵前。
盧卡猶豫了一下,雙手接過碗後,立刻狼吞虎咽起來,一眨眼的功夫,就清空了碗裏的魔雜湯。
“飽了沒?”弗雷微笑著問道。
盧卡點了點頭,露出心滿意足的笑容。
弗雷看向了盧卡背上的背簍,露出好奇的目光,“盧卡,你背個背簍,是準備出城嗎?”
盧卡點了點頭,“我去采些桃果。”
“別去了吧,城外可能會有魔獸。”
盧卡猶豫了一下,忽然嶄露堅定的眼神,“我會小心的。”
“你不怕魔獸啊?”
“怕,但是……”
“但是什麽?”弗雷投來好奇的目光。
盧卡搖了搖頭,“沒什麽。”
見他堅持出城,弗雷也沒再多問,囑咐了一句,“那你自己小心一些。”
盧卡點了點頭,起身說道:“時間差不多了,我得出城了。”
弗雷把盧卡送到營地外,剛送走,就看見達力要往營地外走,順勢問了一句,“達力叔,你要出城打獵嗎?”
“嗯。”達力應了一聲。
弗雷抬手指起了盧卡的背影,“達力叔,這是我的朋友盧卡,他也要出城,麻煩你跟著照顧一下。”
“好。”達力跟在了盧卡身後。
午飯過後,弗雷換上了盧卡送的舊衣服,開始在巴諾城中轉悠起來。
出了營地,對麵就是兵營,能看見一些士兵與騎士在兵營中操練,兵營與營地之間,隔著一條寬敞的石板路,能看見不少運輸礦石、木材的馬車來往。
沿著這條路向城中心走去,一路都能看到各種各樣的工坊,其中有勞工工作的身影,越靠近城中心的地方,工坊的規模就越大。
一路走來,弗雷在很遠的地方,就能看見了城中心氣勢恢宏的神殿。
神殿的地基非常高,目測有十五米,在步入神殿的大門之前,要邁過一條目測二十七、八米長的階梯。
弗雷望著走在階梯上的民眾,似乎懷揣著一種覲見眾神的儀式感。
即便弗雷不是信徒,隻是仰望這座恢宏的神殿和那條潔白的階梯,都能感受到一種強烈的神聖與肅穆。
整個神殿的外殼都是用熒石鋪設的,白天看上去外觀近乎‘漢白玉’,夜裏則會發出耀眼的白光,巴諾城的居民永遠都不用擔心夜裏的照明問題,因為位於城中心的神殿,夜間發出的光亮足以照亮整座巴諾城。
神殿大門雖無人把守,卻沒有任何人敢亂闖,哪怕是未開智的小孩,看到如此恢弘的神殿都會抱有敬畏之心。
神殿前有一條自西南向東北貫穿的寬闊石板路,石板路上兩側開設了許多商鋪,這裏應該就是巴諾城最大的商業街。
弗雷從附近的路人口中打聽到,這條商業街名為彩虹大道,名字取自阿薩神話中進入神界的通道彩虹橋。
彩虹大道往那邊延伸,有一條直達南門的路,那邊是也是一條商業街,名為達姆街,達姆街雖不如彩虹大道寬敞,商業規模卻毫不遜色於彩虹大道,那邊的租金與物價更便宜,來往巴洛城的旅行商人,都喜歡到達姆街采購。
神殿所在的彩虹大道都兩側,是清一色的七層石樓,一樓被用作商鋪,其餘的樓層則是各種商會、公會、行會的辦公場所。
政殿也在其中,是位於神殿左側那棟最大的紅色石樓,政殿大門被全副武裝的守衛把守著,能看見身穿紅袍的官員們出入其中。
神殿附近,可以視作一個小型的中央商務區,彩虹大道越靠近外牆的兩段,租金就越便宜,店鋪裝潢也明顯在降檔次。
神殿的背後,還有一堵十五米高的內城牆將整座城市分割為內外兩城,內城的城門就在神殿附近,同樣有全副武裝的守衛把守。
內城是貴族們生活居住的區域,嚴禁平民進入,因此內城也被平民們稱為‘上城’,平民對內城牆另一邊的生活總是充滿好奇。
與之相對的,內城牆之外,即為‘下城’。
下城越靠近城門的地段,土地就越廉價,庫帕領營地所在的跑馬場,幾乎就貼著東城門,東城門到南城門的外圈,被稱作‘下民區’,巴諾城收入最低、位於社會最底層的人都生活在那裏。
下民區的房子幾乎都是木板房,外麵長滿了青苔,屋頂是清一色的茅草,靠近南門那邊偶有幾件瓦片頂的石屋。
下民區的路非常難走,因為生活在下民區的居民有往路上傾倒糞水的惡習,因此走在下民區要格外小心,如果不慎摔倒,身上就會沾上糞水。
下民區往城中心的那一圈,遍布了各種工坊,顯然是工業區所在,那邊的汙染和噪聲很嚴重,尤其在冶煉礦石、燒製陶器的工坊附近,滾滾黑煙從煙筒上冒出,光是路過,身上的衣物就會沾染一層黑灰。
穿過達姆街,就到了上民區,城裏的工匠階層幾乎住在上民區,比起雜亂無章的下民區,上民區的建築更加整齊、富有規劃感,三四層的木質公寓樓隨處可見,這裏的居民素質更高,至少不會往路上傾倒糞水與垃圾。
上民區靠近彩虹大道的那一塊,是城中的商人、工坊主集中居住的區域,那邊都是帶院子的石質宅邸,顯然是富豪區。
弗雷發現,富豪區裏來往的人,喜歡把自己打扮得像貴族,一言一行都遵循著貴族的禮儀,但在弗雷這個真正的貴族眼裏看來,他們也隻是穿衣打扮接近貴族,骨子裏並不具備貴族的自信與傲氣。
弗雷沿著達姆街而下,到南城門附近的集市裏轉了一圈,那邊都是小攤販,琳琅滿目的商品讓他應接不暇,不僅有本地產出的商品,還有從外麵來的稀奇玩意,其中有很多是他這位鄉下貴族從未沒見過的東西。
弗雷光問不買,引起了很多攤販的反感,最後他們達成共識,隻要弗雷靠近他們的攤位,攤主就會毫不客氣地瞪他一眼,有的甚至罵道:
“臭民小鬼,快滾。”
一個賣奶酪的攤販在辱罵弗雷時,恰好被路過幫米隆搬運采購物資的羅裏格撞見,羅裏格當即火冒三丈,衝過來拽起了奶酪販子的衣領。
“弗雷少爺,你沒事吧?”
見羅裏格對弗雷畢恭畢敬的態度,奶酪販子當即意識到自己倒了血黴,這裏的商販沒人不認識羅裏格,因為早上來了一位貴族大人,幾乎清空了整座集市的糧食,而羅裏格這位壯漢就跟在那位大人身後,一直在替他搬運采購的物資,集市裏的商販都把羅裏格視為那位大人的護衛。
而在集市裏大肆采購的貴族,正是米隆,米隆幫這裏許多賣食物的商販解決了商品滯銷的煩惱,因此被他們奉為財神爺。
看見奶酪販子嚇得臉都變色了,弗雷哭笑不得,趕緊勸說道:“羅裏格叔叔,他沒對我幹什麽,你別這麽粗魯,你把人家嚇到了。”
羅裏格這才鬆開了奶酪販子都衣領,並且推了他一把,還不忘惡狠狠瞪了倒在地上都奶酪販子一眼,威脅道:
“嘴巴給我放幹淨點,再敢讓我撞見你對弗雷少爺不敬,腿給你打斷。”
奶酪販子嚇得趕緊切了一大塊奶酪用大片幹葉子包好,雙手奉到弗雷麵前,跪地求饒道:“這位小少爺,是我不識好歹,請您原諒。”
弗雷擺了擺手,“你給我切一小塊嚐嚐味道就行了,不用拿這麽多,我也沒帶錢,不好意思白要你的東西。”
奶酪販子立即照做,弗雷拿起切好的奶酪塊淺嚐了一下,發現味道還不錯,立刻詢問起價格:
“老板,這奶酪味道不錯,怎麽賣?”
奶酪販子的臉上立即堆砌起笑容,“十二枚小銅幣一磅,小少爺您要的話,給您算便宜些,十枚小銅幣一磅好了。”
“我要新鮮的,來十磅,你明天做好了送到東門舊跑馬場那邊的營地。”弗雷把目光投向了羅裏格,“羅裏格叔叔,你帶錢了嗎?”
羅裏格搖了搖頭,“要不我把米隆大人叫過來?”
“不用了。”弗雷看向了奶酪販子,“明天你送過來的時候,我再給你錢吧,可以嗎?”
“沒問題!沒問題!”奶酪販子連連點頭。
經羅裏格這麽一鬧,集市裏的商販都認識了弗雷,方才罵過弗雷的商販,一一前來賠罪,接下來弗雷所到的攤位,每個商販都向他熱情招待,想要巴結好他這位‘小少爺’。
嚐了一圈食物之後,弗雷沐浴在夕陽餘輝中,心滿意足地離開了集市,剛出集市沿著去東門的路走了沒幾步,弗雷就發現了一家酒館。
頓時讓弗雷懷念起在庫帕村多蘭酒館門前給村民們講故事的日子,弗雷興致一上頭,便跑到了一群上民小孩堆裏打起招呼:
“你們好,我叫弗雷,你們想聽故事嗎?”
這些上民小孩紛紛投來異樣的目光,露出疑惑的神情,唯有一個黑色短卷發的女孩向他嶄露甜美的笑容。
“你好,我叫艾米,你都知道什麽故事呀?”
“我保證你們從未聽過。”弗雷指了指酒館所在的方向,“我們一起到那邊去吧,我給你們講故事。”
弗雷徑直朝酒館走去,艾比率先邁出腳步跟上,其餘的小孩,抱著好奇心,陸續跟上了弗雷的腳步。
弗雷爬到酒館外角落的一張木桌上,作為他的演講台,開始手舞足蹈地比劃起來,有聲有色地講述起故事。
“綠玉城港口的中央,出現了一艘巨獸般碩大笨拙的黑色帆船,周遭的單桅帆船和小帆船與之相形見絀……”
弗雷開始循著記憶,把《黑色傭兵團》的開篇編造成一個嶄新的故事。
弗雷講述故事的時候,似乎擁有一種神奇的魅力,不知不覺間,周遭的酒鬼放下酒杯投來目光,路過酒館門口的路人停下駐足。
酒館門前停下了聽故事的人越聚越多,不到片刻鍾,就聚集了上百號人,把酒館門前的路堵得水泄不通。
幾百號人,全神貫注地聽著弗雷講故事,當弗雷講完故事時,眾人還一副意猶未盡的表情,直到弗雷開口:
“好啦好啦,今天的故事線先講到這吧,天快黑了,我要回去了,大家也都散了吧,該幹嘛幹嘛。”
“弗雷,再接著講下去!我們還沒聽夠!”
人群中有人喊道,接著眾人也跟著起哄。
弗雷擺了擺手,笑著說道:
“明天這個時候,我再來講吧,再占著人家的地方,酒館老板要罵我了,對了,大家要是口渴的話,可以喝杯麥子酒再走。”
見熱情的聽眾圍堵在酒館門前不讓自己走,弗雷一時不知所措,與此同時,金發碧眼的酒館小侍女給他使了個眼神,示意他往酒館裏麵走。
領會到酒館小侍女的眼神後,弗雷跟著金發的小侍女,經過酒館的後廚,出了後門來到酒館的後巷裏。
麵前金發碧眼的小美人,看著跟邵莎年紀相仿,應該有十二、三歲了,弗雷朝她露出了笑容,感謝道:
“小姐姐,多虧了你給我帶路,聽眾們太熱情了,要沒有你的話,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脫身了。”
“你叫弗雷是吧?”金發碧眼的小侍女問道。
弗雷點了點頭,“你怎麽稱呼?”
“我叫瑪琳娜,是這家酒館掌櫃的女兒。”瑪琳娜笑顏如花,投來期待的目光,“弗雷,我很喜歡你的故事,你明天還會來嗎?”
“當然。”弗雷微微一笑。
“太好了,你明天一定要來喔,我還想聽你講接下來的故事。”
“隻要你們不嫌我礙著你們做生意,我可以每天都來。”
“當然不會!今天因為有你在門口講故事,一下子來了很多客人,平時都沒有這麽多客人,阿母高興壞了。”
“那就好,那我以後常來。”
與此同時,後廚傳來了一把雄厚的女子聲音:
“瑪琳娜,我忙不過來了,快來幫忙!”
“阿母喊我了,我得回去幫忙了,弗雷,明天見!”
弗雷揮了揮小手,“瑪琳娜,明天見。”
走出了酒館的後巷,弗雷猛地意識到這邊的巷子縱橫交錯,走著走著忽然就迷路了,不知道該怎麽走出去。
眼見太陽要落下巴諾城都城牆了,巷子的深處,忽然傳來小奶狗的吠聲,當即吸引了弗雷都的注意。
在庫帕村,弗雷見過各種家畜,唯獨沒有見過貓狗,聽見小奶狗的吠聲,弗雷立刻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決定沿著吠聲傳來的方向,去瞧上一眼。
不一會兒,弗雷便找到了吠聲的源頭,一隻髒兮兮的狗崽子被繩子纏住了後腿,繩子的另一頭係在了一隻裝了半桶水的木桶桶柄上。
以這隻小灰狗的力氣,顯然無法從中掙脫,它隻能一邊蹦躂一邊發出吠聲。
當弗雷靠近,小灰狗便退後了幾步,吠聲戛然而止,它目不轉睛地盯著弗雷,警惕著他的一舉一動。
弗雷停下了腳,緩緩舉起雙手示意:
“小家夥,別怕,我隻是想幫你解開繩子。”
也許是察覺到弗雷的善意,又或者是聽懂了他說的話,小奶狗蹲坐下來,任由弗雷將纏在它後腿都繩子解開。
弗雷撫了撫小狗的腦袋,“好啦,小家夥,你可以回家了。”
擺脫束縛的小狗興高采烈地繞著弗雷轉了一圈,嗅了嗅弗雷的氣味後,轉身離去。
弗雷又在錯綜複雜都巷子裏兜兜轉轉了好一會兒,還是沒有找到出口,他徹底迷失了方向。
與此同時,前方飄來一溜刺鼻的惡臭,那股惡臭鑽進弗雷的鼻腔後,嗆得他打了好幾個噴嚏,隨著他步伐向前,這股刺鼻的惡臭味愈發濃烈。
在一條偏僻小巷的轉角後,弗雷終於發現了這股惡臭的根源。
是一隻大型犬的屍體,從這股腐化的惡臭來判斷,應該死了有一段時間了,而剛剛弗雷解救的小奶狗,就蜷縮在屍體旁為它母親舔毛。
與母狗屍體上那身光潔的白毛相比,滿是泥垢的小奶狗顯得格格不入,弗雷還察覺到,母狗的屍體前,擺放著一塊腐肉,似乎是這隻小奶狗叼來的,它自己不舍得吃,以至於肉徹底爛掉,已經生出了白蛆。
眼前這副小狗守著母親屍體舔毛的景象,似有一股難以言表的力量,恍如凶猛襲來的一拳,砸進了弗雷的眼簾,直擊他的內心,連靈魂都為之震顫。
“什麽東西啊,好臭——”
一把不合時宜的聲音忽如其來傳入耳畔,打斷了弗雷的震撼。
“哇,好大一隻靈獸,可惜已經死了。”
“杜丁,快看,還有一隻小的。”
“西頓,我們要發財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