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回莫衷一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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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喔喔喔......”此起彼伏的嘹亮雞啼自王家廚房當中響起,東方的地平線上也出現了第一縷光亮。
    暖橘色的光線緩緩升起,為整座府宅鋪上一層亮閃閃的金光。
    然而往日裏喧囂熱鬧,嘰嘰喳喳的後宅之中卻是死氣沉沉,就連走動的丫鬟婆子也是不足往日一半。
    青雲軒內,紫鵑和雪雁兩人正暗自神傷的為林黛玉梳頭綰發,正值紫鵑要拿出一盛有胭脂和首飾的錦盒時上妝時,黛玉卻是將她的手按住,微微搖了搖頭,然後拾起昨兒入宮時所帶的木簪並入發內,木簪簡潔,隻是在頂處紋了個花樣,就別無其它點綴了。
    紫鵑看著這樣的黛玉,她的姑娘何嚐受過這樣的委屈,便兀自落下淚,可又很快用手帕抹掉。
    “紫鵑?”透過鏡子的反射,心思敏感的黛玉自然將兩人的神情一清二楚的看在眼裏,也記在心裏,是以開解道:“有什麽值當哭的,那也不過是人家的東西罷了,我隻當不要便是!”
    “奶奶糊塗,那誥命夫人的爵位可是您在這王家的立身之本,現如今被奪了去,隻怕日後奶奶不好再像先前那般了。”紫鵑悲憤的說道:“皇上真是個無道昏君,不講理!人抓了去也沒個罪名,現如今又是隻因敲了個鼓,就奪人爵位,哼!這以後天底下百姓若是有了冤情,還得事先考慮後果,真是可恨!可惡!”
    聽著紫鵑憤懣的一通牢騷,林黛玉也是蹙起了眉。天子如何,與她無關,她關心的是還在獄中的夫君如何自救,然後又想起了昨日於獄中見到的那兩個字,當即起身來到書案前,提筆蘸墨寫下了那‘求文’二字。
    書案靠在窗戶邊上,外頭正對著那兩株已然落盡了花的桃樹,推開窗,讓外頭的春風吹入屋內,當然也是同時帶走自己心中的愁緒。
    誥命夫人的爵位她不稀罕,畢竟那東西當時來的也太突然,自己攏共穿了兩次,一次是和王攸成大禮那日,還有一次便是昨天入宮隨班。
    起始有道,合該圓滿,並無遺憾。
    此時,一陣輕柔的微風吹過,將她腦後的秀發輕輕撩起,肆意的親吻著她那精致的容顏,額前的碎發也跟著微風起舞,根根柔和的就像是世間最柔軟的綢緞。
    感受到臉上有些發癢的黛玉輕抬手臂,將那些被風吹亂的發絲撫於耳後,露出了一隻精巧,白嫩的耳朵。
    然後又見她穩穩的坐在了繡墩上,開始冥思起眼前這兩個字的深意。
    夫君王攸將它合並看成一個‘救’字,可在她看來,這兩個字就是兩個字,就算是由一個字拆分所寫,那也還是兩個字的意思,否則何必多此一舉的拆成兩個字,難道是為了戲弄嗎?
    戲弄?
    黛玉倒是覺得不無道理,天子自古以來就是高高在上的,他的權勢注定了他永遠立於超然地位,天下無人出其右,這也養成了他們唯我獨尊的性格,亦或者叫剛愎自用。史書中類似這樣的皇帝有很多,都喜歡給臣子出考題,出難題,從而達到戲弄的目的。
    《道德經》中有雲:“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天子自然也以百官百姓為芻狗,生殺予奪皆在天子一念。
    黛玉認為當今天子就是一個獨夫,正如樊川居士《阿房宮賦》中說的那般‘使天下之人,不敢言而敢怒。’而她昨日敲響登聞鼓之舉無異於狠狠的在天子的臉上扇了一巴掌,這麽說來,夫君當時的反應也就解釋的通了。
    抱著這樣的心理再看向這‘求文’二字,黛玉忽覺得她像是猜出了答案,隻是卻無法印證,那個地方她去不了了,畢竟不可能再出現一次登聞鼓響。
    “這個‘文’不是反的,更不是折的,而是正的,是直的!”黛玉很是激動,俏臉上也多了一絲因激動而升起的潮紅,而後合掌祈禱道:“夫君,你可千萬別糊塗啊!看清事物本質才是正解!”
    ......
    “我早就說了那丫頭娶不得娶不得,可嫂子就是不聽,執意如此。現如今你看看咱們王家這些日子都經曆了什麽?攸哥兒好端端的官被朝廷革了,昨日那丫頭竟然當著那麽多人的麵敲了登聞鼓!她這哪裏是要幫我們王家啊,簡直是要害所有人啊!”榮國府榮禧堂東側的三間耳室中,王夫人正將昨日進宮所見所聞一眾諸事全部說與了妹妹薛姨媽聽。
    “那鼓好像很多年都沒響了吧?”薛姨媽也覺得荒謬,當即避重就輕的回道。
    “我看嫂子也是愈發的糊塗了,我倒要看看等兄長回京後,她作何解釋?千不該萬不該就是把攸哥兒好不容易得來的官位給丟了!”王夫人氣悶道,然後又回答了薛姨媽的話,“誰說不是呢?聽人說像是五十多年了,若不是昨兒個被敲響,隻怕所有人都認為那鼓壞了。”
    “她敲鼓為了什麽?”
    “說是為了救攸哥兒,要向天子討一個公道!你說可笑不可笑,她一個未及笄的丫頭,居然說要求聖上還她一個公道,她哪裏來的膽子?這要是有個萬一,聖上遷怒下來,咱們整個王家立時就是滅頂之災!”王夫人冷笑道。
    “攸哥兒出了什麽事?”
    “眼下還不清楚,不過我已經讓璉兒著人去查了,想必很快就有消息了。”王夫人也是一臉急切道。
    “若是缺銀兩打點,姐姐著人來找我便是,我讓蟠兒親自送一趟。”
    王夫人本不想答應,可斟酌一番後,還是點頭應了下來。
    這日午時不足一刻,隻見賈璉火急火燎的從外頭回來,快速下了馬,他第一時間自然去了王夫人上房處回話。
    “太太......”賈璉話頭剛起,便見王夫人身邊的周瑞家的捧著一個包袱遞給了前者,隻聽王夫人道:“這裏頭攏共是一千兩銀子,其中五百兩是薛家的銀票,另外的五百兩是我的體己,你拿去打點便是!”
    賈璉咽了口口水,心中暗道薛大傻子家還真是錢多,不過這事卻不大好辦,尤其是王攸的事,他竟然一點消息都打聽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