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回雨疾風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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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一道閃電乍然劃破夜空,緊隨其後的便是轟隆隆的如同戰鼓一般的驚雷聲。
“雪雁,潤竹,淩梅你們快些將各處的窗戶關好,看樣子要下大雨了,切莫讓雨水隨著風刮到屋裏去弄濕了東西,我去太太那頭接奶奶回來!”紫鵑猛地被這突如其來的雷聲唬了一跳,當即從凳子上跳起了身,看了一眼掛在牆上的西洋鍾,估摸了一下時辰,在交代完三人要做的事後就拿起傘匆匆的出了青雲軒的院門,往壽華堂的方向去了。
紫鵑才出院門沒多久,便瞧見一行人懷裏捧著一堆物什繞過遊廊朝著自己這個方向行來,等來人近了前,對著簷下掛著燈籠的光亮,紫鵑才看清是絳墨,陶硯正領著小丫鬟和五六個粗使嬤嬤在搬東西。
紫鵑想著不知何時這雨便要落下來,是以沒再耽擱,繞道選擇走了另一側前往石夫人的上房院落。
壽華堂中,林黛玉本在盡心侍奉婆婆石夫人用晚膳,可這一聲炸雷卻驚得她將手中的碗勺摔在了地上,裏頭盛好的湯羹賤的到處都是。
林黛玉忍著手背上火辣辣的疼痛,彎下身子要將地上的碎瓷片一一拾起,可還未蹲下,便聽得石夫人叱道:“你們也被嚇傻了不成?”
一眾隨侍丫鬟和婆子聞言,匆匆開始行動起來。
“現如今是一點規矩都是沒了,你們這些人的心裏整天都在想些什麽?我王家的天還沒塌呢!”石夫人訓誡道。
林黛玉知道這兩句話是婆婆說給自己聽得,是以和場間所有人一樣都選擇了沉默,不過她還是蹲下身子,小心翼翼的將碎瓷片從汙穢中揀起,又用帕子一一包好,然後起身遞給身後的清影。
“哼!”石夫人立時沒了用膳的興致,當下從桌前離開,進了裏屋。
林黛玉急忙跟著上前攙扶,疏影打起簾子的同時也對妹妹清影使了個眼色,後者會意後便是點了點頭。
裏屋,石夫人坐在了西邊下首處的位置,黛玉隻好站著垂手聽訓。
“手伸出來!”石夫人命道。
林黛玉不敢違拗,隻好將雙手從袖中伸出,掌心向上攤開,等待石夫人的懲罰。
她記得小時候在家若是犯了錯,母親賈敏也會讓她伸出手,然後用柳條笞打,隻不過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你這丫頭也是個死心眼的。”
......
“妹妹,這是太太給大奶奶備下用來治療燙傷的藥酒,回頭你將這酒和在水裏,每隔四五個時辰給大奶奶浸一浸,過上兩三天便好了。”疏影將手裏的小瓶子遞給了妹妹清影,交代道。
“嗯。”清影微笑著點了點頭。
“快回去吧,這雨越來越大了。”疏影囑咐完,便是回了屋繼續伺候起石夫人來。
......
“大人!這雨越下太大了,隻怕今晚趕不上進城了,不如明兒一早天放晴了再入城也不遲,卑職記得前頭不遠有一處名為玄真觀的道觀,我們可以去那裏暫時避避!”
都中北城外二十裏處的官道上,一隊身著玄衣的人馬正護送著三輛馬車在雨夜中緩緩行進。雨勢漸大,使得官道愈加的泥濘難行,座下的馬兒也因時不時的雷鳴閃電而顯得焦躁不安,噅叫不已。
一被帽簷遮擋住麵貌的男子策馬來到正中間的車廂邊上,隔著廂板向內拱手請示道。
車內之人不徐不疾的問道:“此處離北門還有多遠?”
“啟稟大人,約莫二十裏!”
在小聲的斟酌商議一番後,車內之人冷冷命道:“進城!不得逗留!”
“是!”男子一麵應道,一麵用手擦掉臉上的雨水。
車內坐著的共計五人,各個身著朱紅色金線飛魚服,唯一不同之處就在於各自腰間懸掛的牙牌,而方才下令之人隻是五人當中品階最低之人。
眼下隻見他看向其餘四人,笑著說道:“總算是到家了!好在這一路上平安順遂。”
“交辦完了差事,過了陛下那一關,才算是真正的到家,才算的上是平安順遂!”秦望麵色凝重的警醒道。
“大人,後頭車裏的那位老爺是不是......?”又有一人欲言又止道,此話一出,其餘幾人臉色都變得古怪起來。
秦望將他們的神色盡皆掃入眼內,搖頭道:“我等隻是刀,至於刀往哪裏去,那是執刀者的事,其餘的不要多想,更不要多問。”
“是!”四人皆埋首稱是,然後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中。
車外雨急風驟,電閃雷鳴,至於他們方才口中所提及的老爺正是去年冬月裏被天子加封為鎮北大都督的王子騰,此刻的他正獨自在後麵不遠處的馬車內閉目養神。
“兔死狗烹,鳥盡弓藏。”
......
“嗬...嗬...”詔獄的幽深地牢中,精神萎靡的王攸縮在燭燈下角落裏,緊了緊身上一股酸臭味的衣裳,又將身下的草堆了又堆,用來抵禦從四麵八方透進來的寒氣。
“不行,再這樣下去,我非得死在這裏!”王攸搓著雙手心裏正想著,忽然那道熟悉的機括聲又響了起來,他知道那個劉內監又來了。
“來人,將他提溜出來!”劉岩的聲音雖不大,可王攸仍然實打實的聽清楚了。王攸知道屬於他的機會來了,隻是他並無氣力對劉岩說什麽感激的話了,隻能任由兩名緹騎架起他往外走去。
石道仿佛比當時進來時更加的狹長,等到真的出來時,迎接王攸的卻是冰冷的雨水和轟鳴的雷聲。
幾近昏迷的王攸隱約聽見劉岩和身邊近侍太監的說話聲,其中像是提到了父親王子騰的名字,再然後就是一片黑暗了。
等到王攸再度醒來時,他卻看見了妻子林黛玉的麵孔。王攸猛地一驚,趕忙要起身,隻是身上疲軟無力,竟連一個指頭都是動不得,好似被鎮住一般。
林黛玉的兩個眼睛腫的和桃兒一般,滿麵淚痕,雖不是嚎啕大哭,但這般無聲之泣卻是讓王攸聽得心急如焚,想要說話且又說不出聲。
“刺啦!”
一柄利劍從身後貫胸而入,鮮血浸染了她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