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回父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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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妖言惑眾!蠱惑人心!直接給我綁了!打!”
    “老爺饒命啊!老爺,小的該死!是小的胡說八道!”說罷,又是一陣左右開弓的自打嘴巴聲和磕頭求饒聲,當然還伴隨著哭喊嚎叫聲。
    王子騰冷眼的看著麵前這座亂的不像樣子的府宅,既覺得可笑又覺得可悲。想他堂堂一個朝廷一品大員,曾手握二三十萬兵馬的大都督,竟然治家如此,真是一種諷刺。
    再看向跪在地上的一眾家仆奴才哭天搶地的模樣,王子騰的心火是越燒越旺,逼得他想殺人以宣泄這些日子來的憋屈。
    “覺得我王家不能呆的,要離開的我王家的,都走吧!”此時,一道聲音的出現卻讓王子騰心頭的殺意瞬間減了下來,王子騰詫異的回頭看向說話之人。
    “大...大爺!”那銀庫副總管看見王攸的一瞬間,也被唬了一跳,忙高聲稱呼道,以表忠心。
    “從即日起,你等不再是我王家之人了!走吧!至於你們口袋裏,衣服裏,包袱裏掖著的,藏著的,我也不追究,隻當是這些年諸位替我王氏一門盡心辦事的酬勞。爾等的奴籍,攸可待諸位在尋得安身之所後,再來府上討要,彼時自有專人帶爾等一一去有司衙門處置。”王攸雖拖著病體,但言語卻是擲地有聲。
    “大爺,我等是豬油蒙了心!一時犯了糊塗啊。”雖說除去奴籍後,可以恢複短暫的自由之身,可是下等之人想要在這偌大的都中獲得自由是需要付出很大的代價的,而這個的代價便是銀兩。於是眾人一齊哭訴道,哭完,又趕忙將原先藏好掖好的貴重東西掏將出來,齊齊的擺在身前的地上,隻為了求得主子的一聲寬恕。
    “滾!”王攸斷喝道。他沒有心思,也沒有時間與這些吃裏扒外的東西在今夜爭個對錯,隻因他有更重要的事要立刻做。
    進了大門,站在簷下,也顧不得燙的有些迷糊的腦袋,王攸抬眼望向那座兩層小樓,隻見二層小樓的屋頂上火光忽明忽暗,濕冷的空氣中還夾雜著煙熏火燎的嗆鼻味。
    “大...大爺!大爺回來了!”兩個提水桶匆忙去救火的小廝揉了揉雙眼,不可置信的看著佇立在門口的少年人,驚喜的大呼道。
    所有人聽見呼喊聲,忙從慌亂中回過神來,皆是望向正門處。而當王子騰的身影出現在王攸的身後時,眾人的神色立時變得倉惶起來。
    “老爺!”
    “老爺!”
    “......”
    嘩啦啦的跪了一地,有人竟是放肆的哭出聲來,主要是這些日子王家變故太多了,弄得府中上下人等心思不定,惶惶不安。
    王子騰的回歸意味著王氏一門有了真正的主心骨,也意味著王家所有的陰霾都將散去。
    騰雲齋,王子騰外書房。
    內室之中,王攸正赤裸著上半身趴在軟塌之上,其背上立著七八個竹罐,竹罐的頂部升騰起道道青煙。
    而王子騰則是將目光定格在王攸背上的那幾處箭傷,沉默良久。
    父子二人一別半年,再相見時卻是無言以對。
    “陛下......”父子二人異口同聲的問道,然後又同時戛然而止。
    許是瞧出了王子騰的心中所想,王攸先開口問道:“眼下我們王家該何去何從?”
    王子騰苦笑了一下,天子命錦衣衛指揮使連夜快馬北上收釋兵權,又將自己押赴回京,這不是很明顯要對王氏一門打壓嗎,回京途中,他並非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可真正讓他內心不安且顧忌的是天子對王攸的態度。
    若是留,那表明王氏還有一線生機。若是殺,那王氏就到此為止了。
    見王子騰不回答,王攸的臉色也愈發凝重了起來,在咳嗽了兩聲緩解心中的煩悶後,王攸又換了個方式問道:“父親,你在北麵到底經曆了什麽?是不是......”
    “別問了!”王子騰一把捂住王攸的嘴,警告的斥道:“收起你的聰明勁!”
    王攸扭頭掙脫了王子騰的手,直言不諱道:“您不會真的做了什麽謀逆的事吧......唔唔唔.....”
    王子騰全身肌肉緊繃,顯得很是緊張不安。他越是如此,王攸心底越是害怕,以致於整個人的身子都在止不住的顫抖,使得竹罐頂端還未燃盡的火灰落了下來,燙的王攸是齜牙咧嘴。
    “啊!你這逆子!”王子騰突然覺得手臂一疼,隻見王攸居然用嘴狠狠的咬了他一口,又聽王攸厲色說道:“您知不知道謀逆是什麽後果,您考慮過母親和姐姐嗎?我看您是瘋了心,昏了頭!陛下聖明燭照,萬事皆知,否則何以對你我父子二人這般防範?”
    “若是當真如你所說,你我父子二人又因何在此?”王子騰反問道。
    王攸砸吧了一下嘴,未敢妄動,靜靜地等候著王子騰的解釋。王子騰長舒了一口氣後,說道:“你參的那份折子我看了,看似無懈可擊,甚至是以退為進的妙手,可你卻忘了最簡單的一個道理,那便是親親相隱!所以你才有了這麽一劫,什麽叫不打自招,這便是!”
    “有舍必有得,至少我保全了您,也保全了......”話未盡,王攸覺得很是慚愧,不由垂下了腦袋。王子騰順勢在王攸的後腦勺輕輕的摩挲安撫了兩下,這兩下卻讓王攸的心理防線瞬間崩潰,眼淚立時就落了下來。
    “是孩兒冒撞了!”
    “陛下為何明諭國孝期間不見我王氏中人?”王子騰不解的再度問道。
    “說來此事之因也在孩兒,二十七日我與仁大哥帶領家中護衛隨從護送母親.......”王攸自二十七日事發之時講起,隻揀細則詳要之處講述,一番言論下來聽得王子騰是心驚膽戰。
    多年在朝為官,自然能夠透過隻言片語聽出或者猜出事情的真相。
    “父親,那‘求文’二字究竟有何深意?”王攸不放心的問道。
    “並無深意,就是表麵意思。陛下需要給臣民一個合理的交代,否則以後人人都像你那般肆無忌憚,做出子參父,臣參君的違背綱常之舉,豈不是天下大亂?你能留得一命,也多虧了那出人意料的登聞鼓!那丫頭倒是個有膽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