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回幾多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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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攸垂下雙臂,雖是疼的滿頭淋漓,可目光仍舊堅定不移,毫不退讓的盯著王子騰。
    王子騰又何嚐不明白王攸的意圖,隻是王攸的做法太急於求成,賈王兩家可不單單是從他這一代就建立起的聯係,那可是從國朝立鼎時就約定好的守望相助,這其中的阻力有多大,做了十多年王氏家主的王子騰比任何人都感同身受。
    金陵王氏在都中隻占二房,餘者十房人口盡皆在江南。
    哪怕他肯同意,江南的那幫宗親也不會同意。
    王家布局數十載,好不容易才有了當前的這個利好的局麵。風水輪流轉,昔年門庭顯赫的寧榮二府,現如今卻是外強中幹,入不敷出,全靠祖宗餘蔭得以勉強維持體麵。正如王攸說的賈家已經是艘破船,可破船之上還有三千釘,這船的把舵還沒落在他姓王的手中。
    賈家之中,並非所有人都是蠢材孬種。
    王攸是他王子騰的嫡子,說出‘魚死網破’的話純屬衝動胡鬧,是意氣之爭,實乃罔顧大局之行徑,王子騰不可能讓王攸折在這件事上。
    “你啊,太像年輕時的我了。”王子騰走到王攸麵前,握住後者癱軟的胳膊,往上一推,又輕輕一拉,脫臼的臂膀頓時由劇痛變得酸麻,令王攸漸白的麵色也慢慢開始回暖。
    “為什麽?”沉寂半晌後,坐在椅子上的王攸算是恢複了冷靜,隻是聲音之中仍舊夾著怨氣。
    “你問的哪一件事?若是賈家的,那麽我告訴你,時候未到。至於什麽時候算是到了,我也可以明確的答複你,等賈家老太太歸天的時候。”王子騰並不打算隱瞞,直截了當的說道。
    “這麽說,黛玉被截道的事也是您的安排?”王攸心中升起一股無力感,可更多的是難以理解。他弄不懂王子騰這麽做的目的何在,難道僅僅是為了拖住自己幾日向賈家發難。
    可是自己初四當天夜裏就被繳了權,身邊一時無人可用,王子騰大可派人軟禁自己,而他卻選擇了最讓自己忌恨的方式,暗中讓王辰慫恿魏先生等一眾清客相公當街截道,使得黛玉誤會,心病漸深。
    “是!”王子騰毫不掩飾的作答道,“這件事可能你會覺得奇怪,怪我為何要多此一舉。不過在此之前,你倒是先與我說說這個。”說罷,王子騰用手指隔空點了點王攸身側條案上的稟紮。
    本就心灰意懶的王攸隻好打疊起精神坐直了身子,悠悠的回道:“北疆兵敗失利是真,朝廷國庫空虛也是真。隻是這誰先誰後,想必除了聖上,也隻有負責調動糧草輜重的賈雨村知曉個大概。至於這份未曾署名的稟紮......”下麵的話礙難出口,便打住了。
    王子騰格格一笑,將那稟紮收了回來,反問道:“你何以見得這出自雨村之手呢?”
    王攸瞪大雙眼,難以置信的看著王子騰,突然覺得一股寒意直沁肌膚,心都緊縮至一團,原本變紅的臉色刹那又轉回了蒼白,許久,他低下了頭,不說話了。
    “好了,也不難為你。你說的不錯,朝廷國庫空虛是真,而這也成了陛下現如今的一塊心病,不過陛下更大的心病是東南沿海一帶的倭寇海盜,因為沒銀子,所以派不了兵。”王子騰如實說道。“如果不派兵,那麽富庶的江南將很快淪為一片赤地,更有可能會引起社稷動蕩。”
    “陛下讓您補升內閣大學士,是想借您在軍中的威望以及我王家在江南的多年底蘊,前為安撫都中武勳,後為說服江南世家。”王攸粗重的透了一口氣,心底對天子權術有了一個新的認知。
    王子騰聽得這般說法,起先一愣,臉上立時就沒了笑容。
    此刻,窗外淅淅瀝瀝的竟然開始下起了雨,打的院中栽種的芭蕉葉子沙沙作響。
    “嚓!”
    “轟隆隆!”
    一道驚雷伴隨著閃電炸了開來,驚得父子二人同時看向彼此。
    “您總該給我一個答複了吧?”王攸先啟了口,黛玉的事終究要有個說法。
    “其實你姑媽說的並非沒有道理。”王子騰陰沉著臉,幽幽說道,“誅心之論,若是心若磐石,何談誅心呢?登聞鼓一事她有膽色去救你,現如今連一點惡語也容他不下?哀哀戚戚,成何體統。”
    “眾口鑠金,積毀銷骨。黛玉本就身子孱弱,心有微疾,如何禁得起這般風霜相逼?”王攸為妻子辯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