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回夢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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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晴雯俏生生的站在門邊行禮,探春進屋時自然而然的斜睨了她一眼。
    二哥哥身邊的這些丫鬟當中,確實數晴雯生的俊俏。其眉眼處,身段間確實與林姐姐有幾份相似,但丫頭是丫頭,小姐是小姐,再如何相像也不該憑此做出逗引的事來。
    襲人的話倒是提醒了她,這樣的人,這樣的事隻怕先前還有,否則二哥哥也不會錯認至此,糊塗至此。
    隻是晴雯是老太太安排給二哥哥的。
    “晴雯你先出去。”探春無情無緒的命道,襲人也上前拽了一下晴雯的袖子,示意後者聽命行事。晴雯原本還想解釋自辯一番,不料趴在桌上正哭泣的寶玉突然抬起臉,大喝一聲道:“不能走!”
    “二哥哥,她不是林姐姐!”探春將晴雯拉至寶玉跟前,使氣道:“你再好好看看,她究竟是誰?你難道還沒清醒嗎?從前的事就讓它過去吧,何必擺到明處讓人笑話呢?這個家將來還要靠你呢,太太指望的是誰,老爺期許的又是誰,你現在這幅模樣,莫說是林姐姐不見你,就是我瞧著,也是不想見你的。林姐姐已經嫁給了攸哥哥,是攸哥哥明媒正娶的妻子,這一點是誰也無法改變的事實。你這個夢中人還要繼續做夢嗎?”
    賈寶玉眉頭緊鎖,他看向晴雯的目光也變得猶疑不定起來,臉上也露出思考的神色。
    “你們都下去。”探春悶聲道。
    “是!”襲人,晴雯四人陸續稱是,疾步離開。
    在晴雯的身影即將離去的時候,賈寶玉喃喃開口道:“晴雯,我讓你送給林妹妹的帕子,你送去了嗎?”
    晴雯聞言,眼淚瞬間奪眶而出,她死死捂住嘴不讓自己哭出聲,撞開身前的麝月,逃也似的奔出了屋子。
    襲人安撫了一下吃痛的麝月,並囑咐她與秋紋二人就在門口守著,裏頭屋裏若是有了什麽狀況,也好第一時間處理。
    秋紋看著晴雯遠去的背影,不由怨怪道:“真是不讓人省心,二爺都病成這樣了,她還......”
    “好了,秋紋,你也少說兩句吧。”麝月見襲人欲言又止,急忙勸住,“二爺就是一時糊塗了,沒認出來晴雯罷了。”
    襲人顧不得她們,朝著晴雯的方向尋去。
    屋內,探春恨鐵不成鋼的看著寶玉,但令她更心煩的卻是整個賈府,自從主事以來,家中的收支情況她算過一筆賬,是入不敷出,更確切的說是寅吃卯糧,甚至是連後年都吃了。
    有些不必要的開支她能省就省了,可麵對那般情況,她隻覺得自己人微言輕,盡管提出了那麽多建議,但是落到實處的卻是少之又少。
    問了下頭的,下頭回上來的全是推諉之詞,更可笑的還有拿璉二嫂子沒立下規矩為由。
    一件采辦的小事,裏頭卻夾雜了四五個閑人,美名其曰幫襯,實則就是吃空餉,借著采辦的名義多撈些官中的銀子。
    小人難纏呐。
    探春越想越覺得委屈,倘若她是個男子,勢必大刀闊斧的改革,驅逐那些蛀蟲,就好像攸哥哥那般。
    可歎現實是她是個女子,還是個姨娘生的。
    能做到改變家族的則是眼前之人,在探春心裏,二哥哥和王攸一般地位,並無高低之分。
    同樣是嫡子,同樣出身高貴,同樣的天資卓絕。
    可是為什麽二哥哥要自甘墮落,一蹶不振呢?
    僅僅是因為林姐姐?
    探春捫心自問,二哥哥對林姐姐的情意她是最早知道的,當初他二人在榮慶堂初見之時,她便看出來二哥哥眼神的不同,那是一種意外,一種欣喜,一種難舍。
    然而不久之後,他來了。
    同樣是在榮慶堂,也同樣是當初的那撥人,唯一不一樣的地方是來客的身份不同。
    林姐姐是千裏迢迢從南邊坐船,投奔而來,而他則是因其父奉旨查邊,為保周全寄養於太太膝下,更重要的是他是王家嫡子,太太是他的親姑母。
    後來王家老爺回京述職,他便回了家。
    等到再次相見時,他已經決定去揚州。
    年底入冬時分,林姐姐的父親病重,林姐姐也回了揚州。
    興許是那個時候,他們結下了緣分。
    這一切就好似發生在昨天一般,探春有些恍然如夢。
    待她回過神來,卻發現賈寶玉站了起來,足足比自己高了半個頭。
    探春後退了一步,抬起臉看向他,他的眼睛裏空洞洞的,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就像是一具失了魂的軀殼,她輕啟朱唇,嚐試著喚醒他,可並未得到答複。
    “林妹妹,林妹妹回來了。”賈寶玉如同行屍走肉般朝著門口的方向走去。
    探春衝上前,張開雙臂攔住了寶玉去路。
    “放我出去,我要去找林妹妹。”賈寶玉大聲嚷道,“她哭了,她病了,就躺在床上,孤零零的就一個人,紫鵑,你去哪了啊?紫鵑!”說著,一個用力把探春推倒。
    “砰!”探春哪裏經得住這力道,踉蹌的撞在門框上,額頭上立時就見了血,人也跟著摔倒在地。
    門外的麝月秋紋等人聽見聲響,急忙推門進屋查看,頓時被眼前情景嚇得花容失色,隻見寶二爺正用腳踢踩著三姑娘,而三姑娘頭上也溢出了血。
    “二爺!快停下!”麝月高聲道,緊接著便用自己的身體護住探春,身上也被踹了兩下,“秋紋,快叫人。”
    “啊,好,好。”秋紋嚇得手足無措,連忙跑出去喊人了。
    很快,怡紅院便又亂作一團。
    “如何是好?這可如何是好啊?”襲人急的猶如熱鍋上的螞蟻,這下事情是徹底鬧大了,今晚誰也逃不了責。
    王夫人這頭剛從薛家回屋,正為王攸出事的事悲痛萬分,突然聽人來報寶玉那又出了事,頓時急火攻心,背過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