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回雷霆雨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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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臨近中秋節,京城裏涼風乍起,秋樹葉老色濃。
    兵部大司馬賈雨村被革職的旨意傳至王攸耳中,與其一並前來的還有一道旨意。
    宣旨的則是大明宮內相劉岩。
    這位劉公公和王攸算是老相識了,不過兩人的關係卻並不近,有些齟齬。
    自古以來,文臣和宦官就是互相對立的。
    “王探花,咱們又見麵了,嗬嗬。”劉岩皮笑肉不笑的說道,手裏還捧著明晃晃的聖旨,繼而快步站至高處,宣讀道:“上諭,王文泱,接旨。”
    王攸撩起長衫,嘩的一聲跪下,應道:“臣領旨。”
    “原江南道監察禦史王攸,實無經略之才,妄議新政國策,所言‘奸佞持政,當斬午門’純屬子虛烏有,一派胡言。”念道此處,劉岩略一停頓瞟了一眼王攸。
    王攸跪在地上磕了個頭,卻無言語,但心裏卻是升起一股落寞。
    其實早在知曉賈雨村的判決時,王攸就知道事情沒那麽簡單,他好不容易,甚至說是九死一生的抓住了他的把柄,目的就是要在離京前徹底解決這個隱患。
    但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還是讓賈雨村得以保全一命,而自己的命運也算是徹底的交到了天子手中。
    劉岩接著宣旨道:“姑念爾長安之行,九死一生,不忘聖人教化,以天下江山社稷為重,體及黎民百姓之艱。朕秉承太祖高皇帝‘無心為過,雖過不罰’祖訓,免究爾罪,著爾歸家仍麵壁自省。爾苟懷報國之心,則經史子集,從頭再讀,仔細讀!欽此。”
    雷霆過後,雨露降臨。
    “臣王攸叩謝聖恩,萬歲萬歲萬萬歲。”王攸再度磕了三下,高舉雙手接過聖旨,然後起身。
    “王探花,隨咱家走吧,轎子就在外頭。”
    宮門外,一隊錦衣衛正奉命在此等候。
    王攸踏出宮門門檻時,便見一頂不起眼的小轎被錦衣衛圍在中間。
    “王探花,請吧。”
    “有勞公公了。”王攸摸了摸身上,可最後苦笑著想起自己現在是身無長物,好不容易才撿回來的一條命。
    就是可惜了那塊黛玉送給自己的玉佩。
    劉岩嗬嗬一笑,提醒道:“出了宮,你還是快些回家吧。”
    王攸也未在意,隻是點了點頭,便上了轎子。
    不久之後,轎外隱隱傳來鼎沸的叫賣聲,王攸意識到他已經出了宮,來到了外頭的市集上。但他沒敢掀簾查探,直到轎子中途落了下來,外頭有人請示道:“大人,請下轎登輿。”
    隨後轎簾便被人從外頭掀起,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普通的臉,帶著些許的市儈氣,想必是為了避人耳目。
    王攸站起身,低下頭從轎子中走出,左右環顧了一下,發現一開始的錦衣衛早已不見,換成了頂著西瓜帽,穿著麻布衣的小廝。
    來不及多看細想,他徑自的朝著馬車駐停的方向走去,穩當的踩著梯凳上了馬車。
    “駕!”伴隨著一聲清脆的馬鞭聲,馬兒吃痛拉著車朝著西麵駛去。
    ......
    “大人,到了。”
    王攸猛地打了個寒顫,這些天在宮裏,還有京城外的那一次次追殺,使得他心神俱疲。他睜開眼,挑起簾子向外看了一眼,確實是到家了。
    宅院大門口的兩頭石獅子,依舊威猛高大,向來客暗示著這座宅院的主人是一位朝中大員。
    門口應值的小廝和管家執事自然而然的看見了突然停在門口的馬車,再看隨行的屬員都是些穿著麻布的,心裏當即認為是個要投靠自家老爺的芝麻官,是以並不放在心上,連上去打招呼都不願意,隻是居高臨下的站在台階上遠遠瞧著。
    就在這時,王家大宅內突然響起一聲駭人的銃鳴,緊隨其後的是漸次拔高的號角聲。
    這個聲音王攸在長安縣外的駐軍大營裏聽過,雖不一樣,但卻表示著主政的官員要執法殺人。當初長安節度使雲光就用這個偏斬那七名錦衣衛,是故王攸記憶猶新。
    果不其然,大門口領頭的管家臉色陡變,急忙命小廝將大門關上。
    王攸原本想等下了車,讓府上管家賞些銀子給送他回來的這些人,這下倒好,自己反被關在了門外,不得而入。
    望著這高牆大院,王攸自認沒有王辰那般的本事,能夠縱身一躍,翻牆而入,於是他隻能坐在車上幹等著。
    半個時辰後,又是一聲駭人的銃鳴。
    王家的大門再度打開,這一次,從裏頭走出來的是一隊人。
    確切說是一隊抬著擔架的扈從,而擔架上卻是一個用白布遮蓋了頭臉的死人。
    “駕,駕!”此刻,一匹快馬自遠處飛奔而來,上頭坐著的正是大哥王仁,隻見他臉色發白的從馬上跳了下來,疾步來到擔架麵前,用顫抖的雙手揭開了蓋著頭臉的白布。
    透過轎簾,王攸清晰的看見那人竟然是王信!
    王攸坐不住了,他立刻起身從車上下來。
    “二弟——不!”王仁悲呼出聲,他趴在王信的屍體上,痛哭流涕,然後就瞥見了從馬車上下來的王攸。
    “攸大爺,大爺!”眾人驚呼不已,有人更是激動的跑掉了鞋子,連忙進府通報。“是大爺回來了,攸大爺回來了!”
    王仁目露厲色的衝到王攸跟前,二話不說一把抓住王攸的領子,將後者提了起來,責問道:“你就這麽幹看著?”
    “大哥,我也是剛回來。”王攸辯解道。
    “胡說!”王仁怒上心頭,哪裏能聽得進去解釋,“是你害了我唯一的兄弟!我要你償命!”
    說罷,便要抽刀,一眾小廝和護衛瞧著情況不對,連忙上去拉。
    “叔父!這是為何?這是為何啊?”王仁掙紮著,不依不饒的朝著府院大門處聲嘶力竭的大呼道,“你不能這樣對我,我是王家嫡派子孫,當年你可是在我父親和爺爺靈前發過誓的,絕不會動我兄弟二人分毫,否則必遭天譴,斷子絕孫!叔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