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紅袖添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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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攸瞧她久不回話,也沒再問,直接倒在鋪了毛毯的躺椅上,怔怔的打量著她。
那一頭濃密像烏鴉一樣的黑發在燈下散發著黝暗的光澤,還有那纖弱的腰肢以及那帶著嬌羞布滿紅暈的腮,以及從她身上傳來的似有似無的香味。
許是察覺到王攸的目光,她匆匆逃開。然後駕輕就熟的提了一壺水進來,倒在盆裏,撩起袖子,露出一雙看著不怎麽樣的手,試了試水溫,覺得合適後,取了自個兒的帕子,浸了浸,又洗了洗,再擰了擰,迤邐著緩步來到王攸腦後,一如從前那般替後者輕輕擦起了臉。
王攸享受著她的侍奉,隻聽她輕聲說道:“是奶奶讓我來的。”
王攸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後者安心,並問道:“她可對你說了什麽沒?”
“沒有。不過紫鵑倒是提了一句,說是小爺的名字?”隻見她搖了搖頭,又有些顧忌的回道。
王攸笑著打趣道:“怎麽,如今你反倒連她也怕了,往日裏可都是紫鵑讓著你的。”
“從前我和她都是丫鬟,隻是如今......”
王攸看著她欲言又止的為難模樣,便知道她心裏生了一道坎,而黛玉心裏頭未嚐就沒有一道刺。說來此事還是母親促成的,隻因去年石夫人生辰當天,許是著急子嗣,又見黛玉入府三年無所出,一時心血來潮下便將王攸身邊的丫鬟清影當眾開了臉。
這當眾的事,再加上又碰巧是石夫人壽誕,王攸作為兒子,自然不好反對,可問題是事後去說明,又是木已成舟,對清影更是不公。
一個被主家拋棄的女子是不能再呆在主家的,這要是被掃地出門,非但是名聲體麵全無,就是性命也難保。
這一點王攸清楚,石夫人清楚,林黛玉也清楚。
林黛玉縱使心裏不爽,可也隻能被迫接受,而王攸明銳的察覺到妻子的心態變化,自然是日夜守護,形影不離。
反觀清影,雖被冷落,但是夙願一朝而成,倒也心滿意足。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哪怕有名無實......
直到林黛玉有了身孕,又於一月前誕下麟子......
至於今日王攸出門,正是進城發放請柬,回來的路上趕巧遇上了柳湘蓮......
一切似乎冥冥之中,似有天定。
“清影,我......”
“大爺,不,主子,清影明白。主子和奶奶都是為了我好,主子這不用說,一切心裏和那透鏡似的,隻是礙於情分,不挑破罷了。倒是奶奶那,我怕傷了她的心,更傷了她的身,倘或如此,奴婢就是死了,也是心裏有愧的。”清影麵露愧色,泫然欲泣,看著惹人憐惜。
“苦了你了。”王攸長籲了一口氣。
清影側過臉,抹去即將掉落的眼淚,快步走到水盆邊,又往裏添了點熱水,端至王攸腳邊,跪了下來,扒掉王攸的鞋襪,將他的腳放在了水中。
清影強顏道:“跟著主子哪有什麽苦不苦的,記得小時候和姐姐在路邊乞討,大冬天的連個人也沒有,後來直到遇見了好心的太太,太太瞧著我們姐妹倆可憐,才將我們帶進了府。比起那時,現如今我算是幸福的。就是可惜了主子,明明可以青雲直上的,可偏偏卻......”
“住口!”王攸身子一動,臉上頓時起了怒意,連帶著腳也從水盆裏淋了出來。
“是。”清影被唬的不敢再言。
“有些事你不知內情,就不要聽誰說了就覺得事情就應該如何如何。就是太太,未必就不會犯糊塗。”王攸自覺話說的有些重了,於是旁敲側擊道,“你這一點就比不得瓊玉,若換成是她,她就不會說什麽明明偏偏的話來。”
“奴婢知錯!”
“算了,就到這吧。你且回屋去早些安歇吧。”王攸有些煩躁,擺了擺手讓清影退了下去。
仰頭看著屋梁,聽著玻璃窗外頭沙沙的樹葉拂動聲,王攸漸漸進入夢鄉。
清晨,天剛破曉,門外傳來川兒請安敲門的聲音,王攸活動了下酸軟發脹的筋骨肌肉,便召他進屋回話。
“主子,柳公子要走。”
王攸聞言,趕忙穿好鞋追出門去。
彼時,柳湘蓮已背上行囊,端坐在馬上,而四周卻是以寧忌為首的扈從守衛,將其團團圍住。
“柳兄!且慢!”
直到王攸急切的聲音自門內響起,扈從守衛才緩緩散開。
“柳兄!”王攸有些慌亂的跑了出來,說道:“柳兄,何不再多呆一日?明日......”
話未說完,便聽柳湘蓮拱手謝道:“多有叨擾,不必遠送。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後會有期!駕!”說罷,便趁著人群分開的空擋,策馬離開。
王攸看著柳湘蓮離去的背影,錘頭頓足,反過頭對著川兒就是一頓數落,川兒也是耷拉著腦袋,一句話也不敢回。
“殺才!還不快備馬!愣著作什麽?”
正當川兒急急要去牽馬,隻見石三一路小跑了過來,手上還抓著一柄銀燦燦的寶劍。
“主子,主子,劍!柳...柳...劍...啊...哈...哈...哈...”石三上氣不接下氣的喘道,又塞了一份書信交到王攸手中。
王攸一看劍是柳湘蓮的那把鴛鴦劍,急忙揭開書信,上麵寫道:
“劍留此地,來日再取。得逢知己,千杯不醉。好一曲江南悲聲,好一個凜然正氣,珍重!”
王攸颯然一笑,忙道:“拿筆來!”
少時,一個小廝取了隻筆過來,王攸接過,在箋紙上續了八個字,然後吹了一口氣,待墨幹後,看向寧忌。
寧忌跨步上前,聽候差遣。
“追上柳相公,將這交給他,還有你腰間的劍也一並給他!”王攸將箋紙遞給他,並囑咐道。
“是!”寧忌也沒多問,應聲稱是。
......
半個時辰後,柳湘蓮看著橫擋在前的寧忌,有些無奈。
“給!我家主子交代的。”寧忌話不多說,直接取下腰間長劍扔給了柳湘蓮。
“駕!”寧忌讓開道路,朝著相反的方向疾馳而去。
柳湘蓮揭開箋紙,上頭赫然寫著。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